第1章 接客
“你说说你，生的这样好的相貌，怎生就不知道打扮打扮。白瞎了这样一张脸，京中贵公子喜欢的那些雅事，琴棋书画你是一窍不通，妈妈我也是没办法了，只能让你接客了。”
周妈妈一边招呼着两个丫头给她打扮，一边皱着眉头数落。
她是一个月前进入教坊司的，周妈妈见她实在学不会那些，便打算让她正式接客。
有这样的身段儿和脸蛋，想必再挑剔的客人也能满意。
好生打扮了一番，周妈妈这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不错，不错，这样一打扮看着倒是比我这坊中这么多年来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看。”
朱唇轻点，眉画远山，面颊左侧一颗小痣恰如其分，是那种只一眼便能使人记住的长相。
本就娇艳的面容，浅浅上了一层妆后更加明艳动人，是个难得的美人。
暮色时分。
平时这个时间来这儿的人最多。在朝中、官府或者其他地方任职的人这个时间应该都已下值，方才有时间来这教坊中放松放松，也好借着夜色遮掩几分。
毕竟来这种地方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周妈妈围着她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催促着将人推了出去。毕竟是第一次在客人面前亮相，得好生惊艳众人一把。
一阵晚风吹进来，二楼绯红的纱帘浮动，露出半张侧脸。
堂中早已宾朋满座，皆是翘首以盼。
“周妈妈十几天前就放出风来，说是这儿来了个堪称绝色的姑娘，我们在座的可都等了好几日了，周妈妈再这样吊着我们，我们可就要去别处了。”
旁边的人跟着应和，“是啊，是啊，快点儿让我们见见。”
周妈妈扭着粗壮的腰身笑着从楼梯上下来，年过半百仍风韵犹存。
浓艳到夸张的红唇扬起笑容：
“张公子稍安勿躁，大家都稍安勿躁，好事多磨的道理大家还不懂吗。马上就让你们见，大家别着急，不过……”
“哎呀，周妈妈就别卖关子了！”一个时常来访的公子忍不住催促。
周妈妈站在人群中央指着四周的人转了个圈儿。
“今日我们换个新的玩法。”
众人早已等的不耐，“周妈妈就别卖关子了，什么玩法只管说便是，小爷我有的是钱。”
来这里的大多都是不差钱的，但也有些个小官来凑个热闹。
周妈妈拍了拍手掌，二楼纱帘后露出一抹身影，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了一处。
她戴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就是那双眼睛，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只一眼便夺去了几乎在场所有人的心魂。
一时间除了奏乐声，再无其他杂音。她只是站在那里，便令万物都失了颜色。
即使穿着并不像这里其他姑娘那样单薄，也足够吸睛，一身桃色的百蝶织锦银丝掐边衣裙，衬得如画中人一般。
本就明艳的长相，如今精致打扮了一番，更是明媚的不可方物。
‘叮咣’一声，楚跃手中的茶盏掉落在了桌上方才回过神来。
周妈妈很满意众人的反应，笑道：“往日里都是公子少爷们挑我们的姑娘，今日便让我们芙儿姑娘挑一位公子共度春宵如何？”
楼下安静了一瞬，随即纷纷大声叫喊道，“芙儿姑娘，选我。”
“小爷有的是钱，芙儿姑娘选我。”
……
她眉目流转，垂着的眸子一一看过楼下的人。
眸光被左侧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吸引，在她看过来的那一刻，他正巧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东方既白的道袍，外披天水碧的氅衣。一只手肘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虚虚握着一只天青色茶盏，文雅气十足。
与这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倒像是在书院中讲经论道的先生。
唇角微扬，这就是她要寻找的目标。
芙儿并不是她真实的名字，她原名是林书惟，是镇北王府的郡主。
一个多月前，她的父亲镇北王谋反失败，府中上千号人被抄家流放，她的父亲和弟弟皆被处斩。当今圣上念在往日情分上，只将镇北王两个女儿充入了教坊司。
一夕之间，她从郡主变成了供人消遣的官妓。
只是她并没有像有些人一样寻死觅活，而是想要拼命活下去，想要逃离这里，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天地。
这里的姑娘都是官家小姐，大多都心气高，受不得这种侮辱，想要自杀或者逃走的比比皆是。
自是防备森严，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唯一的出路就是有人帮自己赎身。
在大黎，教坊司中的官妓同普通青楼里的姑娘没有什么分别，皆可以赎身。
不过，她不是没有想到，若是普通犯了事的官员之女还好，可她的父亲犯的可是谋反大罪，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若不是皇上网开一面，她现在大概已被斩首示众。
那她还能赎身，从这里出去吗？
那公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去，只是那双眸子中，不掺杂丝毫情绪，清冷的好似同看路边一株野花野草没有什么区别。
她举起手中精致的红色绣球，楼下众人纷纷站起身来朝着这里涌过来，皆是伸着双手想要接住绣球。
当绣球脱手的那一刻，众人屏气凝神，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绣球，恨不得长了翅膀飞上去将绣球抢来。
绣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到了他怀中，他牢牢接住。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还纹丝不动静坐在原处，可那绣球偏偏就落入了他的怀中。
众人一阵唏嘘，垂头丧气坐了回去。
周妈妈笑得满脸褶子，“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想来是第一次来这儿，绣球到了公子手中，公子就是芙儿姑娘的有缘人，公子上来吧。”
温洵在众人羡艳嫉妒的目光中踏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只是那冷静自持的模样，没有半点喜悦或者什么旁的情绪，直叫底下的人恨得牙痒痒，都来了这地方还装什么装，惺惺作态！
他位子旁边的楚跃是同他一起来的，见他没有将砸在怀中的绣球扔出去已经是很意外了。
如今竟是将自己抛下，去寻那芙儿姑娘共度春宵，实在是……难以置信。
他将手中的酒盏扔到了桌上。
什么好兄弟，什么多年的好友。
果然，平时的清高都是装的，什么不近女色，孤僻冷傲都是假的，见色忘友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