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我赔你
楚潇深深蹙眉,疑声问道:“为何?”
老板一提到这里,眸中也带了些惊惧,他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最后才说出一句话:“我说不了。”
楚潇凝眉没说话,只听顾宜抬眼:“既然如此,也强求不了你。若是有别的线索,可否方便透露一二?”
老板眸中似有水光,也黯淡下来:“对,我是喜欢秋儿……但我……真的不能说。”
楚潇未抬眼,藏在浓密鸦睫下是眸似有疑色。
他似乎在藏着什么,神情也十分奇怪。
他想有意地透露一些线索,就如那封信一样。
他敢,又不敢。
可能有人在监视他——或许这件案子,牵一发而动全身。
见二人都未发话,老板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拾桌上的算盘和账本,又在仓库里拿了些东西:“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要出去。”
楚潇乍然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便问道:“你去哪儿?”
老板一边收拾一边随口道:“还能去哪儿?给何姨娘送东西。何姨娘的东西都不是张家用的,那儿的东西太糙,她喜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我这里倒有不少,便卖与她些。”
何姨娘……
她倒是没有想到,张侍郎家里居然还有一位何姨娘。
楚潇凝眸,试探性地问:“那这位何姨娘,又是何许人?”
从刚才她便知道,老板现在是在有意无意地暗示她。
老板清着货物算着账本,没有抬眼,神情又缓和了些:“何姨娘是张侍郎唯一一位姨娘,是张侍郎娶来的妾。虽是妾,也是位贵妾。她颇为受宠,张侍郎三天两头往她那儿跑,根本不去夫人那儿的。”
楚潇倒也觉得奇怪,不去夫人那儿?
她摸了摸下巴,又问:“那他们的夫妻感情如何?”
老板撇了撇嘴:“怎么会好?夫人她一直无所出,而那姨娘却还有一个儿子。若是不出意外,是要继承家产的。”
原来如此……
楚潇正细细思索着,却又听老板小嘟囔:“最近这何姨娘的儿子身体不好,说是听也听模糊了,看也看得模糊了。一直吃药都不见好,我还得去黑市问问……”
楚潇闻言,倏然睁大了杏眼。
“快,”楚潇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立马往张侍郎家跑,“和鸣子,是张侍郎那儿子被下了和鸣子!”
“我的儿呀……你的命好苦呀……”
何姨娘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府内一下子死了两个男丁,对张侍郎家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张侍郎夫人麻木地立在原地,何姨娘则抓住她的领子,放声哭喊道:“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沐儿定是你害的,要不然他怎么会无故自缢!”
如楚潇所见,她赶到的时候,府内正乱作一团。
何姨娘正找着张侍郎夫人闹,而张侍郎夫人木然地立在原地,仿佛没了意识。
楚潇赶到的时候,张侍郎的儿子说是自缢而死,人正死在屋子里。
楚潇与顾宜疾步踏进了门,见屋内正悬着一个人。那人唇色发紫,脸色青白,指甲也是紫色的。很明显,是中了和鸣子。
楚潇上去看了看房梁,观察了片刻尸体,得出结论——人是因和鸣子而死的,而这自缢不过是被人摆成这样,做了个幌子罢了。
有人居然能当堂入室将尸体摆成这样,或许是家中的熟人。
顾宜朝她皱了皱眉:“怎么样?”
楚潇摇摇头:“不是自缢,而是因为和鸣子。”
顾宜眉头蹙得更深,不再说话。须臾他沉吟片刻,才道:“你对此案有什么看法?”
楚潇沉声道:“此案有蹊跷,像是张侍郎夫人所为,实际上却又不像。张侍郎夫人若是要杀人,也不应该选在这个时候。或许是凶手另有企图。”
“嗯,”顾宜拨弄着扳指,倏然问,“是否因为凶手想让张侍郎这一支绝后?”
楚潇一时间怔住了。
还真的有可能。
也许他们就是想削弱张侍郎的势力,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那这人又是谁?
楚潇面沉似水:“请问张侍郎在朝堂上,有无敌人?”
“敌人倒是没有,”顾宜摇了摇首,“但看不惯他的人倒是多。不过,也没到需要杀了他的地步。”
这就奇怪了。
楚潇深深叹了一口气,懒声道:“还是问问案发当场的情况罢。”
首先被问到的是发现张侍郎儿子尸体的小丫鬟。
小丫鬟抖抖索索,仓皇地不住颤抖:“我叫夏儿,是第一个发现公子尸体的,我去跟他送茶水,发现他居然就吊死在了房梁上……”
楚潇没回夏儿的话,朝她微微颔首,径自走进了房中。
顾宜也跟着她走进房中,倏然间开口问她:“可有帕子?”
楚潇颔首,虽不理解他要做些什么,却还是掏出了软帕递给他。
顾宜蹲下身来,用软帕在地上捏了什么东西,沉声道:“看这个。”
楚潇去看他掌中的软帕,只见中间是几颗和鸣子。
楚潇不禁有些惊愕,问:“和鸣子……果真是服下了和鸣子。那又是谁把和鸣子带到他房中的?”
顾宜不紧不慢地抬眼:“你再看你身后。”
楚潇急忙回头去看,看见那杯盏外头,也有几颗和鸣子。
她面露沉色,问:“顾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把和鸣子下到死者的茶盏里,却因为太过于仓促,导致和鸣子掉了出来,却又没有处理干净?”
“不错。”
顾宜说完又转过身去,问那夏儿:“前一晚可曾有人来过这里?”
夏儿眼神游离,半晌才吞吞吐吐地回道:“那人、人可就多了。”
楚潇有些疑惑:“那都有些什么人?”
夏儿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回道:“少爷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每日来他房中的,有不少人。”
楚潇:“……”
她无奈地抚了抚额,又接着问:“那这些女子,是从外面来的还是养在府中的?”
夏儿摇了摇首,回道:“不可能养在府中,少爷都是偷偷摸摸地让他们进来,守门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爷虽然知道,却也没有管。”
楚潇皱了皱眉:“可否带我们去见见当日守门的家丁?”
夏儿怯怯地点了点头,带领楚潇穿过长廊,来到了后门口。
远远看去,后门有一个身形壮实的男人,不高,按21世纪的算法,估计是一米七左右。
男人冷冷地望着二人,语气颇有些不善:“夏儿,这些人是你带来的?”
夏儿见了男人有些哆嗦:“这些是大理寺的大人,来查案的。他们要问你一些事情,我便带他们来了。”
男人嗤笑了一声,楚潇抬眼看他,瞳孔一缩,眸中却闪过一丝惊愕与不可置信。
这个男人,居然是他们初次来张侍郎家前来接应他们的家丁!
夏儿站定,小声朝二人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丁,负责家丁的所有事务和管理,这两天一直守着后门。各位大人,若是有问题,问他便是了。奴婢……先行告退。”
楚潇颔了颔首,温声道:“你不必下去,还有些话要问你。”
夏儿明显有些慌乱,她眼神游离,额头也出了些薄汗,不敢直视楚潇的眼睛:“……是。”
楚潇凝眸,这小丫鬟心里有鬼。
立在一旁翻看着案本的顾宜倏然指尖一滞,发话:“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此守门的?当时又进去了些什么人?”
男人并未正眼看他,话音有些不屑:“昨天和今天便都在这里守门。来的人都有登记,你们一个个看罢。”
说罢,他随手丢给楚潇一个写满字的册本。
楚潇接住一翻那册本,来往人员的确都有记录,但记录得太杂,她也未曾想到居然有那么多人来往张侍郎家。
也难怪,张侍郎家办丧事,来往的人自然多。
楚潇捻指细细翻看着册本,忽然看到一行字。
“花儿、柳儿在晚戌时从后门进入。”
一看便是女子的名字,或许是来找张侍郎那好色之子。
楚潇面色微沉,问那夏儿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家公子的尸体的?”
夏儿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答:“奴婢是在刚刚发现的尸体……奴婢看见花儿和柳儿在昨天晚上就来了,在公子的房里呆了一晚上,早上方才离开的。”
竟然是早上才离开……
楚潇摸了摸下巴,转头去问顾宜:“顾大人,要不要去问问那两个女子?”
“问,”顾宜抬眼,面沉如水,“那两位女子现在在何处?”
夏儿又咽了口唾沫,浑身发抖,颤声说:“在……青楼。”
楚潇从顾宜身后探出头来,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口齿不清地问他:“顾大人,我俩真要去青楼?”
“若我们不去,”顾宜瞥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我上任大理寺卿不久,身边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他们也并不一定会办好事。”
楚潇点了点头。
她骤然又想到了什么东西,试探性地朝顾宜道:“顾大人,我那条帕子……”
顾宜闻言,微微蹙眉。
他声音放缓了些,像是有些愧疚:“上面沾了和鸣子,可能用不了了。”
“算了吧,”楚潇吃完最后一口糖葫芦,“我自己再……”
还未等她说完,顾宜带了些温度的声音倏然响起,恰似春风拂面,语调也放缓了些许,因过于柔和,让楚潇有些惊愕:
“我赔你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