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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六、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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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潇一脸疑色,随即指着自己惊诧地道:“……顾大人,你这是怀疑我是凶手?我明明这几天一直跟着你啊?”

    “并未,”顾宜淡声说,“只是问问。我若想知道一个人是否杀了人,我不会问,而是会查。”

    楚潇脸色才缓和了些:“顾大人想做什么?”

    顾宜眸中晦暗不明,只是细细拨弄着扳指。

    他摇摇头,并未回她,而是道:“无事。走罢,你不回你的房间?”

    楚潇失笑,觉得这顾宜今天实在是有些奇怪:“那顾大人,我先走了?”

    顾宜颔了颔首,目送她远去。眸中看不清深浅。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朝自己的厢房走去。

    夜色渐深,楚潇单薄的影子在风中渐渐消匿不见。

    楚潇回了房便睡下,睡到一半,忽然有人叩门。

    “咚咚咚——”

    那声音如雨点般密集,如催命符一般。楚潇被吵醒,心里烦得很,却又不得不起床去开门。

    她披上衣服,揉了揉眼开门道:“大半夜谁啊——”

    “小姐,顾大人派奴婢过来传话,黄员外和张侍郎死了,”小丫鬟面色凝重,急声道,“让小姐赶快跟奴婢去前厅。”

    楚潇仿佛头上响了一个炸雷。

    黄员外和张侍郎死了?!

    这件案子,很可能发展成了一起连环杀人案。

    此案到底是何人所为?他又想做什么?

    楚潇与小丫鬟一路飞奔穿过将军府,赶到了前厅。

    柳纤纤与沈岳也在前厅,两人都揉着眼睛,神色却是一脸严肃,一言不发。

    烛火昏黄,顾宜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黄员外与张侍郎死了。一个是坠楼,一个是自溺。”

    楚潇有些不敢置信地道:“这种死法……和我父亲的死法同出一辙。”

    顾宜神色凝重,颔了颔首:“此事蹊跷,二人的死不止自杀那么简单。很可能,这案子发展成为了一起连环杀人案。”

    楚潇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疲倦:“事不宜迟,先去看看案发现场罢。”

    顾宜转身“嗯”了一声,侧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又在楚潇的疑惑之色中转过头去。

    四人先去的是张侍郎家中,黄员外家中派了大理寺的其他人。

    张侍郎家中大门敞开,灯火通明,仆从里里外外进出忙活着,道士和尚来前做法,又唱又跳好不热闹。

    唢呐声和哭灵声十里之外都能听到,估计住在四周的人皆是不得安宁,又因平日情面而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楚潇按了按太阳穴,默默地想:到这种地步还去请和尚道士来做法,这还如何查案?

    委实是太过于迷信了。

    楚潇深深地叹了口气,撇撇嘴问:“顾大人,这些……该怎么办?”

    顾宜神色自若,淡声说:“先进去再说罢。”

    住在京城也有那么多天,楚潇对京城消息也掌握了一些。例如张侍郎是礼部侍郎,官职不大,却从政清廉,逢年过节有人送他礼,他也不收。

    这样一位清官便这样死在了家中,可谓是令人叹息。

    四人进了深红色的大门,楚潇无意间睨了柳纤纤一眼,看见她目光正在什么地方游离,估计是在抽卡。

    沈岳见她眼神不对,便微微蹙眉道:“柳姑娘,该走了。”

    柳纤纤这才回过神来,抽完卡便回过神,随着几人进了门。

    倏然间,有一个男人向四人走来,冲他们拱了拱手:“在下是张侍郎家中的家丁,各位是大理寺与锦衣卫派来查案的罢?”

    锦衣卫在张侍郎家门前排成了一长列,个个面色凝重,衣着飞鱼服,腰间配绣春刀,让人不禁胆寒。

    这家丁却是毫无惧色,见顾宜颔了颔首,便道:“诸位请随我来。”

    放在古代,任谁见了大理寺卿与锦衣卫指挥使,都会阿谀奉承点头哈腰。而这家丁也只是拱手,声音也冷漠至极,委实让人奇怪。

    楚潇只当这张侍郎家中的人不畏权贵,便没再多想。

    张侍郎家中不大,家丁一言不发,神色冷漠,也并无悲伤之态。楚潇一面走着,一面倏然问他:“可否将当时的情况细细说来?”

    那家丁却冷冷地道:“姑娘想必便是此行而来的仵作罢?”

    楚潇有些吃惊,却还是微微一笑:“正是。有什么问题?”

    家丁冷笑了一声,停下了脚步:“仵作是贱籍,就算你是大理寺或是锦衣卫的人,但此行你前来,人微言轻,又有什么资格问我?”

    楚潇唇角微勾:“若我告诉你,我不仅是顾大人的仵作,亦是将军府的嫡女,那又如何?人人平等,哪又来人微言轻之理?”

    家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说罢,他又冷笑道:“人人平等?将军府的嫡女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家丁可真是奇怪得很,若是换做别人,早就闭口不言了,他却依旧固执地三番五次想要针对楚潇,不像是个家丁,而像是这家的主人。

    “放肆!”

    顾宜声音微微带了些怒意,唇角勾起一丝讥讽:“张侍郎家的人都是这样不知礼数的?可当真是让本官大开眼界!”

    见顾宜发话,家丁便闭了嘴,依旧愤然地看着楚潇。

    楚潇凝眸,当真是太奇怪了。

    前厅被清理出来,当作灵堂。道士和尚在灵堂前唱跳的唱跳超度的超度,好不热闹。

    灵堂前挂着白色的灯笼,已经摆好了“奠”字,四周是摆好的花圈。

    楚潇蹙眉,这家里人居然就将丧事料理得这样妥当——

    像是提前准备好了。

    甚至,丝毫没有让大理寺与锦衣卫的人查案的意思,就连女主人也未曾来迎接他们。

    楚潇远远看去,见那棺材旁扑着一位妇人,她一身素装,肝肠寸断地哭着,就连声音也哭得喑哑。

    楚潇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可曾方便告与我你家夫人在何处?”

    那女人微怔了怔,随即冷眸道:“我便是府中的女主人。姑娘有何贵干?”

    她的声音冷漠至极,居然与家丁的如出一辙。

    楚潇有些惊愕,但还是礼貌地回道:“我们是大理寺与锦衣卫的人,想了解案发当场的情况。”

    “没什么好说的,”女子缓缓地起身,揩了揩泪,声音有些沙哑疲惫:“夫君是自溺的,当时朝堂上发生了些不如意的事情,或许是压力太大,他一时间想不开,便投河自溺了。”

    楚潇皱皱眉,问道:“夫人,张侍郎的死还没有查清楚,您怎么知道他是自溺?”

    见她没回话,楚潇将眉头皱得更紧:“夫人……”

    “你们还想说什么?”女子的声音已经带了些不耐,“我是张家的女主人,既然我说了是自溺,你们便没有要查的必要了罢。”

    这女子的意思是,要将他们拒之门外了?

    锦衣卫的名声,换做他人听了都会魂飞魄散,而这张侍郎的夫人却要将他们拒之门外。

    沈岳与柳纤纤冷笑一声,抱着臂看她的笑话。

    楚潇欲要辩解,只听顾宜淡淡地发话:“夫人,我大理寺与锦衣卫奉旨办案,这是陛下的指令,夫人难不成还想为难陛下?”

    女子愤然地剜了顾宜一眼,抬了抬瘦削苍白的下巴:“请便。”

    楚潇细细查看棺材里的尸体,尸体颜色带黄而不是白色,口眼开,两手散,而腹部不肿胀。

    嘴,眼,耳,鼻中没有水沥流出,指甲里头并无沙泥之物,两手并没有握拳,两脚底不是皱巴巴的,却是虚胀的。

    按理说应该尸体肿胀,但此尸却微微有些瘦削。【1】

    很明显,张侍郎是被人杀害之后再投入水中的。

    事情还有一个疑点。

    按理说自溺可能是第二天才被发现,而张侍郎的尸体这么快便被捞上来,实在是奇怪。

    柳纤纤与沈岳立在一旁,也不去查看其他的线索,估计是想坐享其成。

    楚潇站起身,顿觉有些头晕目眩。她缓了缓,问道:“夫人,请问案发时发生了什么?”

    女子思索了一会儿,颤抖着回道:“案发的时候我正在睡觉,听丫鬟秋儿拍门喊老爷投湖了,就在桃花湖那边。我急忙跑过去,看见老爷的尸体被捞上来……”

    说到伤心处,她只拿着软帕不住地拭着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

    楚潇温声安慰她道:“夫人,没事的,继续说罢。”

    女子扶住柱子,颤巍巍地继续说下去:“尸体都变了样……秋儿是第一个发现老爷尸体的,桃花湖离这里不远,估计是老爷心里不舒坦,偷偷出来自溺……”

    楚潇微微皱眉。

    这张侍郎夫人的话真是漏洞百出!

    楚潇按了按眉心与太阳穴,让自己的睡意消减些。

    女子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便冷冷地道:“你还想要知道什么?快些问,我还要料理丧事!”

    楚潇冲她一笑,转头又望向深邃无星天空,唇角笑意犹存:“别紧张。我只不过就是问两个问题罢了,还请夫人着实回答。”

    女子话音里倏然落了些紧张与局促:“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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