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曲奇〔6k〕
因为今晚的事情，林月影几乎没有什么意外的，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被人摁在地上肆意的羞辱，无数的人围在自己的身边，践踏着她的尊严。
她浑身都是伤，不断的有血向外流，她感觉体力越来越少，身体越来越冷，即使努力地蜷缩着身子，也无法获得多少温暖。
会死吗？是要死了吗？如果要死了的话，请尽快吧……
梦中的林月影用她那仅剩的些许意识，迷迷糊糊地想道。
并非所有的梦都是像公园那样的清明梦，更多的梦是让人在梦境中也完全不会知道这其实只是梦。
有些梦，很真实，或者说，给林月影带去的感觉，很真实。
“不要……不要……不要！”林月影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并不是那个被外面路灯照得有些微微光亮的天花板，而是一片阴霾的天空。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滴又一滴地落在林月影的身上，身边的树木摇曳着，那一个个影子就像是鬼怪一样张牙舞爪的……
这里不是林月影的房间，而是又一个梦境。
林月影已经察觉到自己或许是在梦境中了，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眼睛。
什么样的梦境最恐怖？或许这种似乎永远也逃不出来的多重梦境才是最恐怖的吧？
有时候人实在太过疲倦，甚至会出现在闹钟响了以后，关掉闹钟，又睡着了，然后梦见自己洗脸刷牙出门，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还躺在床上。
这算是比较普通的了，最让人发狂的是那种每一次睁开眼睛都是梦境，但每一次都不是现实，无论如何也无法醒过来……难道还不够恐怖吗？
林月影的双眼有些无神，即使隐约察觉到这是梦，她依然因为被那些人践踏自尊心而有些心灰意冷。
或许，她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吧？不然，为什么那些人总要欺辱自己呢？其实她或许就不应该生活在这世界上……
像她这样的人……
林月影感觉胸口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丢失的东西，好像，是自己的心。
她觉得累了，缓缓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缓缓地睁开。
好像……回到了现实中。
身周的一切都很熟悉，那摆放在床上的布娃娃，那摆满了书籍的书架，那可爱造型的人偶摆件……
林月影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像是想起来了点什么。
这确实是她的房间，或者说，在曾经是的，但这并不是她现在所在的房间……
在梦境中，回到了有着父母存在的家？
林月影没有推门出去，因为她不想再见到父母的斥责，哪怕是在梦中也一样。
她再一次静静地闭上眼睛，然后睁开，这一次，她来到了公园里。
只不过，却并不是公园门口，而是直接就站在了那秋千前。
清秀的男孩子仰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伤痕，在左手的手臂上，甚至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能够看到里面白色的骨头，血，缓缓地从他的身上流出来。
“小姐姐……你……来了……”男孩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我暂时……站不起来……”
“……”
林月影将目光从男孩子的身上移开，却在一旁的空地上发现了许多个男孩姿势扭曲的或躺或趴在地上，看身材，好像和这个清秀的男孩儿有些相似。
“他们想来打我，但是这次，我反抗了，他们都被我打死了……”男孩子有些虚弱地指了指他右手边一块沾血的砖头，道，“用这块砖头……”
林月影没有说话，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好像那些人类的情绪都从她的身上消失了一般。
她环顾着四周，突然发现了一个倚靠在树边低着头的小男孩儿，他显然已经死透，只是……
林月影快步走到了那个死去的小男孩儿的身旁，抓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
人类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她的体内，她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躺在秋千旁的小男孩儿。
只因为……这个小男孩儿，竟然和他长的一模一样！
林月影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几个小男孩全都翻了过来，无一例外，全部都和那个还活着的小男孩儿长得完全相同。
这场景十分的诡异，原本对这小男孩儿已经没有多少恐惧心理的林月影，忍不住感到寒毛直竖，一种心悸的感觉在她的心中弥漫。
“你……”林月影忍不住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呲啦呲啦——”路灯开始闪烁，这公园的一切如泡沫般开始崩塌。
那个小男孩儿看着林月影，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问道：“你……明白了吗……”
小男孩儿的声音消失了，四周的一切也不见了，眼前，只有一片无尽的黑暗，林月影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坠入深渊。
然后……她就醒了过来。
一抹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让人能看到有淡淡的灰尘在房间里飘荡着……
枕头上还残留着昨晚睡梦中流泪时留下的痕迹，有些湿，但基本上也已经快干了。
林月影知道自己晚上为什么这么冷了，原来是睡觉的时候棉被只盖了一半。
不过，这不是她所关注的重点，她不断的咀嚼着小男孩儿最后所说的那句话，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明白？明白什么？
闹铃声搅乱了林月影的思绪，她有些不耐烦的将闹钟关掉，却发现自己经过这一打岔，好像把梦中的许多事情都给忘了，甚至不知道那个小男孩儿为什么会对自己说那句话，唯一记得的，也只是他的问题而已。
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呀……”林月影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想这种复杂的问题，反正是梦中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再说了，梦嘛，本来就是没什么逻辑可言的，如果去较真，反而才是浪费精力呢。
林月影将窗帘拉开，更多的阳光照射了进来，整个房间顿时变得明亮起来，而在窗外，却早已有‘客人’在等待着了。
浑身黑色的曲奇正轻轻地晃动着尾巴，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倒是咖啡显得有些焦躁，不断的在曲奇的身旁上窜下跳着。
林月影打开窗户，让曲奇和咖啡走了进来。
“早安。”林月影深吸了一口窗外新鲜的空气，对曲奇和咖啡说道。
“喵~”
“吱吱！”
曲奇和咖啡也用自己的‘语言’向林月影打招呼道。
林月影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吃的了，她干脆用一个小一次性杯装了点冷开水，放在了曲奇和咖啡的面前。
“没别的吃的啦，就请你们喝水吧。”
曲奇对此倒是不在意，十分悠然自得的低下头，用它那柔软的猫舌头轻轻地舔了几口有些微凉的冷开水。
林月影轻轻一笑，走进卫生间里洗漱了起来。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发质变细了很多，比以前更加柔顺光滑了，她一边美滋滋地想着等头发长到盖住整个耳朵时的样子，一边哼着用毛巾轻柔地擦着她那光滑的脸蛋。
洗漱完后，时间已经是八点四十分了，现在出发，差不多是在十多分钟后到达面馆。
林月影不喜欢把时间扣得太紧，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早些时间到呢。
“我要出门啦，你们两个呢？”林月影看着曲奇和咖啡，问道。
“喵~”曲奇叼住咖啡，把它放到了自己的背上，然后轻柔而平稳地跳落在了地上，朝林月影轻唤了一声，那意思，好像是要和她一起出门。
“诶？和我一起走吗？”林月影有些意外地问道。
“呜喵~”
林月影有些疑惑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走了出去，就看见曲奇背着咖啡也走了出来。
看来真的是打算和林月影一起出门呢。
林月影走在前面，曲奇就乖乖地跟在后面，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简直是将猫特有的优雅表现得淋漓尽致呢……
走到楼下后，曲奇就不走在地面上了，而是轻巧的跃上了墙头，缓缓地跟在林月影的身旁。
“曲奇，打算出去逛逛吗？”林月影问，即使她知道，曲奇是不可能回答她什么的。
“喵呜~”曲奇依然轻声地叫唤着，像是在回应林月影，又像是在撒娇。
林月影觉得格外的安心，虽然曲奇只是一只猫，但却让她感觉到像是有人在陪伴着自己上班一样呢。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呢……
没有人陪她，有一只猫外加一只老鼠，也挺不错的吧？
林月影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条通往面馆的路是这样的短，她很快就走到了面馆门口，也是该和曲奇说再见的时候了。
“曲奇……那我们就先……再见了？”
“喵……”曲奇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林月影有些疑惑地走进店里，就看见它也跟着自己走了进来。
难道，它想陪林月影一起上班吗？
事实证明，曲奇还真是这样打算的，它干脆蜷缩在了一张椅子上，还把咖啡给紧紧抱在了怀里，或许是怕它乱动吧。
“诶？小月，你带了一只猫来？怎么……这只猫还抓着一只老鼠？”
“唔……那个是……它的同伴……”林月影神色有些僵硬地解释道，毕竟猫和老鼠和平相处什么的实在是太少见了呢。
“这我倒是还从来没见过呢。”张阿姨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曲奇的耳朵，后者依然是一副懒散的样子，蜷曲在椅子上懒得动弹。
“这只不是野老鼠吧？倒是有点像花鸟市场里卖的宠物老鼠。”
虽然很想告诉张阿姨这其实就是野老鼠，但是又担心她反感，所以最后林月影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张阿姨和李老板并不排斥野猫，有时候还会拿出些剩菜装在碗里放在门口给那些野猫野狗吃，更何况，曲奇看起来这么干净，自然就更加没有问题啦。
“小月，头发这么长了，该去剃了吧？”张阿姨温和地笑道，“不然真的像个女孩子了呢。”
林月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有些无奈，这句话好像老虎昨天刚和她说过来着……
自己去剃头发林月影肯定是不会干的，她只好敷衍几句搪塞过去了。
对于林月影而言，才刚到耳朵这里根本就不算长嘛，最起码也应该要长到盖住耳朵才行呢。
头发长了，林月影戴帽子的次数也少了，戴帽子实际上只是为了遮盖那‘丑陋’的平头短发而已，现在虽然不算长，但是最起码是林月影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了呢。
随着社会愈发的开放，留着像林月影这样的短发的女孩也不算很少，只不过大多都是假小子，不像林月影看起来这么温婉可人而已。
又是晴朗的一天，阳光很明媚，虽然才不过九点多，但却有一种到了中午的感觉，阳光照射在人身上，让人有些微微的冒汗，不过春天比夏天好的地方就在于，虽然会出汗，但是时不时的一阵清风拂过，会让人觉得更加的凉爽。
如同往常一样，吃完了李老板给她做的早餐后，林月影就开始了工作。
今天虽然天气不错，但来吃面的人却不算很多，这也很正常，生意这种东西，也是要凑巧的嘛，有时候下雨天也会有很多人，有时候天气特别好，却没有人来……
林月影喜欢这样的时间，有工作，但又不算太忙，可以一样一样的慢慢做。
“您的猪肝面~”林月影捧着一碗面，快步地走到一位客人的身旁放下，一滴汤水都没有洒出来。
毕竟也已经工作了一个月，对于端盘子上菜什么的事情，林月影已经十分的熟练了呢，对于平衡的把握也比刚开始工作时好了不知道多少。
进来的客人都对曲奇和咖啡这一对十分好奇，但都没有人把咖啡当作野老鼠，只以为是某种特殊品种的宠物鼠呢……
说起来，咖啡确实有点像宠物鼠，它的尾巴很短，有点像兔子的尾巴，脑袋也不是那么尖，倒是有点圆圆的，嘴也比较平……
再加上那干净的如绸缎的毛发，把它当作宠物鼠也很正常呢。
在曲奇的管束下，咖啡没有到处乱跑，顶多就是在曲奇的身旁钻来钻去的，一会儿窜到它背上，一会儿跳进它怀里……
曲奇半眯着眼睛，对于上窜下跳的咖啡没有多大的反应，就这样任由它把自己的身体当作游乐场玩。
只有当林月影路过的时候，曲奇才会将眼神瞟向她，等林月影离开后，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小月，你是年轻人，来帮个忙。”张阿姨挥了挥手把林月影叫了过去，将一本账本递给了她，“帮我算一下，加号的就加上，减号的就减去，别算错了哦。”
“啊，嗯。”林月影接过账本，在一张草稿纸上认真地算了起来。
虽然她只上到初中，但是这种算术题是属于小学水平的，她当然不会算不出来，顶多是又要加又要减，有点麻烦而已。
而这算出来的，大概是面馆的毛利润吧……
“减去买菜三十……加上8号面馆收入……”林月影一边小声地嘟嚷着，一边在草稿纸上写下数字，因为要算的东西很多，所以一整张草稿纸几乎都快被写满了。
而且这种计算也挺麻烦的，有很多小数点，增加了计算量，大部分都要打草稿，只有少部分是可以用口算解决的……
当然不是说别的不能口算，只是那些数字复杂的如果用口算的话，可能会出现算错的情况呢。
毕竟林月影的数学成绩一直都不算有多好，顶多就是合格偏上一点的水平吧……
计算的过程并不算安稳，因为这中途还要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去帮忙端个盘子上个菜什么的，弄得林月影有好几次都要把一小段部分重新算……
“九百六十七。”就在林月影皱着眉头默算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温和而带些沙哑的声音。
“唔？”林月影疑惑地扭过头去，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微笑着看着她。
“好久不见。”年轻男人自顾自地说着，坐在了林月影旁边的位置上。
“啊嗯……唔？你是……墨白？”林月影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又多打量了几眼墨白，见他也将视线移向自己，又赶紧将视线移回到账本上。
“哈，怎么，认不出来了？”
“嗯……有点……”林月影轻轻地点了点头，忍不住用余光又多看了墨白两眼。
墨白今天一改他之前不修边幅的样子，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也梳理的十分整齐，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整个人衣装革履的，就像是去公司开会的经理一样。
还别说，他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气质。
只是穿着西装到这样的小面馆吃面，感觉就有些怪异了呢，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所谓的画风不同吧。
“九百……九百六十七……”林月影将账本上的数字算了出来，和之前墨白所说的数字完全相同，她有些惊讶地问道，“诶……你怎么算得这么快……”
“心算嘛，都是有诀窍的，比如这个三百六十七减七十，你可以直接诶七十减去六十七，剩下三，然后再把三百减去三，就直接是二百九十七了，这样不是更快一点吗？”
“哦……对哦……”其实都是很简单的技巧，只是林月影对数学的领悟能力不强，所以一直都是用一位一位算的笨办法的……
林月影和墨白也算是比较熟悉了，最起码在这个小城市里，她所认识的人不多，而墨白就肯定能算上一个。
明明这么熟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墨白的眼睛对上时，总会觉得有些尴尬和害羞呢……
“老板，来一碗腰花面！加个荷包蛋！”墨白仰起头朝李老板大声地喊道。
“好嘞！”
“这个星期都没看到你了。”林月影故作随意地说道，好像只是在普通的拉拉家常，但实际上，她还真有那么点想他……
因为他也是除了吴昊外，林月影在小城市里熟悉的人中，和她年龄最相近的一个了。
“当然是去忙咯，不赚点钱就没法生活啦！”
“……你不是，写小说的吗？”
“哈，是，但不一定有很多钱拿啊，最近的稿费也不多，所以只能做点‘兼职’啦。”
“难道你去应聘当经理了？”林月影一脸的好奇。
“为什么是经理？”墨白笑着反问道。
“因为穿着西装啊……”
“哈哈……谁说穿西装就一定是经理了。”墨白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在感慨林月影的‘幼稚’，“我找了一份推销的工作。”
“推销？”
“就是负责拉生意，推广产品的那种，收集到一些用户的习惯，挑选有可能会购买那样产品的客人，然后上门推销。”墨白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盒薄荷糖，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又看向林月影，“要吗？”
“不用了……”林月影轻轻地摇了摇头。
“比如说，有人经常买化妆品，那她就有很大几率购买化妆品类的产品，而我的工作就是上门把这个产品推销给她，宣传这种产品的效果什么的。”墨白继续解释道。
“唔……那你做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墨白苦笑道，“好多人都不喜欢推销的呢，有点累吧，我打算这个星期做完拿了工资就不做了，再去找些别的工作吧。”
“你一直都这样吗？不停的换工作？”
“是啊，不管是怎么样的工作，只要我可以做的，我都会尽量的去尝试一下，不同的工作，也有不同的乐趣呢。”
“推销的乐趣是什么？”
“嗯……最起码让我学会了不少不带脏字骂人的方法。”墨白摸了摸鼻子，幽默地说道，“比如～不要仗着自己脑袋有问题就为所欲为。”
“小月，面好了！”
“嗯，来啦……”林月影赶紧走到厨房里把墨白点的腰花面端了出来，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呢？”墨白拿起一双筷子，有些没头没脑地问道。
“我？我什么？”
“你打算继续在这里工作吗？”
“嗯……是呀，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呀，暂时不打算换。”
“你以后肯定会换的。”墨白十分笃定地说道。
“嘛……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不想去思考未来那些复杂的事情？”
“嗯……算是吧……”
“那有没有打算找个男朋友呢？”墨白的话题变换之快，让林月影都快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
“害羞了？”
“才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