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卫家寒被粉碎的爱情与自尊
朴振新向林越风汇报，有一名叫雪姜伊莲的女士要约见他。林越风等来了他想见的人。他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林致清安保公司的会议室里，时间则安排在了傍晚公司的下班时间以后。同时通知林致清，在那个时间把卫家寒也带来，但是要与雪瑛隔离开，绝不能让他俩在他的视线以外碰面。
这位女士是雪瑛的母亲，雪怡康的夫人。
这天晚上，林越风在安保公司的会议室中，先单独见了雪姜伊莲。坐在他对面的这位贵妇，气质与柳子夫属于两种类型，她的一举一动大气干练、雷厉风行，说话声音也是中气十足，她的口气像是来与他谈判的而不是哀求他的。
她的丈夫被林越风抓住了把柄，一番打击之后已经彻底消沉，每天就是纵情山水，不问世事。家族事务全部交由长子雪瑛打理，儿子比父亲的野心大得多，不可阻挡地成了林越风手下的一条好枪，可他偏偏不自量力碰了不该碰的女人惹上杀身之祸，作为母亲，如今只能来为他赎罪了。
“nemo，好久不见。”两家本是多年的好友，现在搞成这样到底是谁的错。
“好久不见，elaine。你还是那么英姿飒爽。你丈夫还好吧？”
“托你的福，他现在很好，每天游山玩水，钓鱼遛狗，比以前快活多了。”
“你早就知道他俩的事情吧？”
“这种事情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就跟一日三餐一样稀松平常，只要不涉及大局，谁会去在意对象是谁呢，没上过柳子夫的床的，大概只有你这个做丈夫的吧！”尽管柳子夫已经死了，但她与雪怡康的私情给雪姜伊莲造成的打击和伤害仍在，这个名门出身的贵妇尽管已经保持了最大的克制，依然需要用尖酸刻薄的话语去稍微平复自己内心的怨恨。
“我在想当年如果神圣家族为我选择了你，我们现在会怎么样？”
“那句谶语怎么说的来着，‘喜欢林越风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哪怕只是心里喜欢’，哪个女人跟你在一起都不可能幸福。过去，现在，将来。”雪姜伊莲说的这句谶语的确是流传于神圣家族之间，是谁说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无从考证。她似乎对林越风有一肚子的哀怨，句句话都不留情面，好像忘了她是来求林越风放了她儿子的。林越风却并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反倒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她。
“是我配不上你，雪怡康和你都是名门之后，你们是尊贵的嫡长子和嫡长女，你们是要继承家族产业的，而我和柳子夫她们姐妹俩，我们只是你们这种大家族的养子、养女，我们是为了给你们当炮灰、当祭品、当替死鬼的。”
雪姜伊莲躲开了林越风的目光，林越风的眼神就像林雪灵的美貌，对所有异性都有着毁天灭地的杀伤力。他们从十几岁时就认识，确实如林越风所说，那时候他们之间有着很分明的阶级差距。雪姜伊莲的祖辈，曾在兰芳共和国同时期，参与了海外华人在南洋的资产阶级建国运动，也因此见识到了政治的丑恶、残酷、阴暗和血腥。姜氏家族曾留下祖训，子孙后代只能经商，不许参与政治。雪姜伊莲一早就看破了林越风这些年所作所为背后隐藏的可怕野心，她禁止丈夫和儿子参与林越风的那些事情，但却无法阻止这两个她最爱、又不争气的男人被林越风用女人和权力设下的陷阱圈套，拖入一个一个的阴谋阳谋之中。
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个档案袋，从会议桌上推给林越风。
“这是未济共和国中央银行和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股权转让确认书，我们这边已经全部签过字，受让人一栏中，签谁的名字，未来这五大银行就是谁的了。”雪姜伊莲相当于把雪瑛从林越风那里得到的东西又都拱手送还给了林越风，这些文书的意义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钱都是他们印的，你还要问它值多少钱么？
林越风没有去碰那个档案袋，“那你有什么要求么？”
“我只想见我的儿子。”
“在见你儿子之前，先见见她的儿子吧。”林越风拿起桌上的对讲机说道：“把卫家寒带进来。”
卫家寒被带了进来，他虽然被关押起来，但是毫发无伤，就是神情愤懑。他坐在跟雪姜伊莲隔了一个座位的椅子上，看都不看林越风和雪姜伊莲，一身的桀骜不驯。
雪姜伊莲站起身，走到卫家寒的身旁，说：“卫先生，我儿子做了错事，令你遭受了莫大的耻辱和伤害，我替他真诚地向你道歉。”说完，雪姜伊莲郑重地向卫家寒深深鞠了一躬。此举让卫家寒很意外，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应对。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这个世界还需要我们这些扛枪的男人么？”
“你说的没错，道歉的确连亡羊补牢都算不上，但是当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挽回的时候，不管是道歉还是接受道歉，是让我们能够继续体面地活下去的理由。你是个非常优秀的青年，我与你的父母也是早年的朋友，他们的离去让我非常地难过，但是我认为，如果他们现在还健在，也一定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白白葬送自己的人生。”
说到父母，击中了卫家寒的软肋，他的眼睛有些湿润。雪姜伊莲此行的准备十分充分，她从像百宝箱一样的包里又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是卫家寒出生百天时，大家为他庆祝的一张大合影，里面有很多熟悉的面孔，除了卫家寒的父母，还包括林越风、柳子夫、雪怡康、雪姜伊莲，年幼的林致清、林致明，还有雪瑛等人，那时看上去亲密无间的朋友们，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令人唏嘘。
卫家寒拿着照片的手有些颤抖，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他想到了他的父母，如果他的父母健在的话，今天是不是也会在这个会议室里帮他们的儿子讨一个说法。
雪姜伊莲又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放在了卫家寒的面前，“如果你就是无法原谅雪瑛，就请你今天用这把枪在这里打死他。男人应该为自己犯过的错误承担一切后果。”
林越风不失时机地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句：“把雪瑛带来。”
雪瑛走了进来，他也是毫发无伤，只是衣服和头发不太整齐，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他刚一进会议室，还没站稳，雪姜伊莲突然大喝一声：“你给我跪下！”
雪瑛应声老老实实地跪下。雪姜伊莲走到他的正对面，挥起手臂，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这第一巴掌，我是替林雪灵打你，因为你色迷心窍、平白无故夺走一个女孩子的贞洁！”
然后又是一巴掌，“这第二巴掌，我是替卫家寒打你，因为你是他的好兄弟，却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
接着是第三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林越风打你，因为他把你当成最得力的助手，你却辜负了他的信任！”
啪！第四巴掌。“这一巴掌，是我和你父亲在打你，因为你不孝，让我们这个已经不幸的家庭又雪上加霜！”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咆哮。丈夫的背叛，儿子的愚蠢，家族事业的巨大损失，已经压得这个女人快要喘不过气来，她也需要发泄的出口。
雪姜伊莲停了下来，她打累了，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椅子上。雪瑛的脸也肿了，嘴角和鼻子都被打得流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挨过妈妈的揍了，他不生气，他知道这是母亲在保护他。谁都知道这是雪姜伊莲为了保护儿子的权宜之计，但是谁面对这样的场景又能忍心继续去追究所谓的对错呢？所谓的诚意，这就是。不然呢？还想要怎样？
林越风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内心毫无波澜。卫家寒到底是年轻，他即使知道这是打给他看的，他也被触动了。但他还是拿起了桌上的枪，快步走到雪瑛跟前，把枪顶在了雪瑛的太阳穴上，恶狠狠地问：“老子在前线为你们卖命，你在后面搞我的女人？”
雪瑛闭上了眼睛，无法回答。画面僵持在这里，林越风站起来推开了身后的窗户，外面世界依然故我的嘈杂声传了进来，世界没有因为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而有任何的改变，地球照转，太阳照样落下，每个人都按照自己命运的轨迹继续生活着。
卫家寒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内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悲凉。
他的世界天都塌了，可是没有人关心他的痛苦，大家都在自顾自的生活着，原来他一直都是如此孤单地活在世上。雪瑛还有母亲的维护，而他，已经一无所有。他慢慢地，绝望地放下了枪，站在原地无声地痛哭。
“都坐下吧。”林越风这才发话了。
他们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来，现在是听听林越风态度的时刻了。
“雪灵是我的唯一的女儿，她对我有多重要，你们都知道。她才是你们这次闹剧的最大受害者。我林越风的女儿不用男人养，谁去做她孩子的父亲，我交给她自己决定。关于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了。谁再揪着这事没完没了，我第一个不放过他。伊莲、雪瑛，你们可以走了。卫家寒，你留下来，我还有话要好好问问你。”
雪瑛松了一口气，跟着雪姜伊莲离开了这栋大楼，他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一个多星期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怎么去跟林雪灵求婚，让她答应留下孩子、嫁给自己。卫家寒已经彻底没戏了。
听到林越风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卫家寒的心凉透了，他的愤怒再也无所依凭。他一直把林越风当成自己的半个父亲，他以为他至少会对自己说几句宽慰的话。可是他发觉原来是自己的非分之想在作祟。
“卫家寒，你没有得到任何指示和命令，也没有向上做过任何的请示和汇报，私自带兵离开前线、离开盘古纵队，跑到这里来寻私仇，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事么？你是觉得跟我很熟所以有恃无恐了么？”
“哼！”卫家寒冷笑一声，“不就是一死么？”
“一死？按照盘古纵队的军法，不仅是你，那20个人都得死。”
“不要！”卫家寒此时才知道慌了。那些人都是跟着他多年以来出生入死的兄弟，绝不能就这么因为帮他抢女人而白白送命。他们都是战士，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他的情场上。
“从现在开始，免去你在盘古纵队的一切职务，你就在这个城市里老老实实给我待着，有任何的轻举妄动，那20个人都给你陪葬，我说到做到。不信你就试试！”
林越风的阴谋路线很清晰，他的手下，管钱的和管枪的绝不能沆瀣一气，雪瑛的作用现在无人可以取代，卫家寒则是他打算留给林致清的将军。有“夺妻之恨”横在其中，二人这辈子恐怕也难以称兄道弟了，这才是一个稳定的三角关系。被林越风设计的人，即使看得清他的套路，也被他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只能顺着他走，比如雪姜伊莲。
卫家寒沮丧地从安保公司的大门里走出来，阿穆陪着他，给了他一把车钥匙，指着一辆一尘不染的黑色轿车对他说：“这是林致清的车，他说让你开，这车很安全。”
“谢谢他。他现在在哪呢？”
“梦幻庄园。”
卫家寒发动了车子，直奔梦幻庄园而去。不管林越风怎么说，他就是不甘心，他可以失去一切，就是不能失去林雪灵，她是他奋斗的动力和活着的意义。他要带着林雪灵和那20个战士私奔，他们可以回到前线，不必依靠林越风，组建雇佣军那一套他太熟悉不过了，钱也不难搞，想参与战争分成的大资本家有的是，这行业现在是卖方市场，根本不愁没人出钱让他去打仗。
林致清坐在梦幻庄园主楼大门前的台阶上抽烟，烟头扔了一地，他收到了暗中跟踪卫家寒的无首太保的消息，卫家寒正朝这个方向而来。林越风几天前就布置过整个计划，卫家寒要是敢强行带着林雪灵私奔，当场就把他击毙。看来父亲早就预料到卫家寒每一步的举动。林致清是个对兄弟重情重义的人，他的这一特点被林越风视为致命的弱点，看不见摸不着的所谓情义，最是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想做政治家，怎么可以讲情义。他们这个“三叉戟”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他的妹妹，林雪灵像极了史书中的“红颜祸水”。他多希望卫家寒不要来。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卫家寒把车停在了林致清的面前。
卫家寒从坐在台阶上的林致清身边走过，“别去！”林致清说了一声。
卫家寒只略微停顿了一下，依然固执地走了进去。
林雪灵就坐在大堂里正对大门的沙发上等着他。她依然很美，美的动人心魄，她眼中含着的泪水，就像钻石一样在闪烁。卫家寒走到他的初恋情人跟前，双膝跪在地上，双手握住了林雪灵柔软冰凉的小手。
“雪灵，我不能没有你，你能嫁给我么？”
林雪灵摇了摇头。
“我不介意孩子是谁的，我可以做他的父亲，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他。”卫家寒的恳求已经卑微到了泥土里，渺小的还不如一粒尘埃，作为一个男人的所有自尊都被粉碎了。坐在门口的林致清听了也觉得心痛无比。
林雪灵依然只是摇了摇头。
“你是怕你的父亲吗？跟我走，我们远走高飞，去他永远也不能控制你的地方。”卫家寒还是说出了林致清最怕听到的话。林致清似乎已经听到了周围有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的孩子必须要跟他的亲生父亲在一起。他没有犯罪，不该受到惩罚。”林雪灵终于说话了。同时，几滴钻石般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中翻滚掉落。落到了她和卫家寒握在一起的手上，两个人都有被烫伤的感觉。
犯罪……呵，是啊，我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人，活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可我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为什么……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似乎一出生，就注定了走上这条路……听着林雪灵那动听的声音说出的坚定而绝情的话语，卫家寒绝望了。他跪着，看着她的脸，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林雪灵没有看他，也没有再对他说什么。她服从她父亲的一切安排，因为她爱他，林越风不仅是她的父亲，更是她的信仰，她知道他的一切安排都是有目的、有意义的。作为被他呵护、养育了20年的女儿，她不能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而不顾父亲的伟大事业，那不是她所受到的教养。
卫家寒终于知道自己输了。他对林越风的忠诚一文不值，他对林雪灵的爱情不堪一击，可这两样东西，都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资本，是他觉得自己可以立足在林越风圈子里的最重的砝码。他强忍着内心的剧痛和撕肝裂胆的不舍，颓然松开了林雪灵的手，扶着自己已经跪得麻木的腿慢慢站起来，在落日的余晖下走出了大厅。
林雪灵此时才敢正视他，正视着他的背影，随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光里，她的青春、天真、单纯、善良全都随着去了。一颗心坠入永夜。没有人对她说过林越风的安排，她自己就能猜到假如她随着卫家寒踏出这个大厅半步，下一步就只能对着卫家寒的尸体哭泣。因为，如果她是林越风，她也会这么做。
无事的时候，梦幻庄园就是一个梦幻天堂，而有事的时候，这里就是插翅难飞的牢笼，是真的会让活着的人never land（永不着陆）的死亡之地。
雪瑛也不是一个良善之人，有了林越风的庇护，他已经不再惧怕卫家寒的威胁，他要确保他与林雪灵顺利成婚。他派出了自己的势力，日夜紧盯卫家寒，卫家寒若有任何企图破坏他好事的举动，就立刻取他性命。同时，他也通过多方关系活动，想要解除对林雪灵的出境限制，雪氏集团的根基和雪瑛的家都在新加坡，他要带着林雪灵离开这个国家回到自己的家里，听起来倒也是一个合理的、符合人之常情的理由。这也是林越风要把林雪灵嫁给他的众多理由之一。林越风全家都被限制出境，又被政府部门盯得很紧，他与自己在国外的盟友之间联络很不方便，他亟需一个懂他心思并能替他传话的人。目前，林雪灵是最佳人选，这颗棋子就是专为这一天而准备。
林越风爱自己的女儿，但不代表他不会算计她。就像他深爱着季静，也一样会把她当成一张王牌，该甩的时候就会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