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季静的莽撞与担当
第二天早上八点十几分，季静和李主任站在公司的大门口准备迎接董事长一行人的到来，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还没有从昨晚的惊吓中彻底摆脱出来。八点二十五分，阿穆陪着林致清也来到了楼下。
八点三十分整，一辆由越野车引导、车身印着“领航集团”中英文字样的香槟色考斯特中巴车驶进公司院里。车停稳后，首先下来的就是领航集团董事长林越风，紧随其后的是旗云集团董事长秦国强。
这是季静第一次见到“活的”林越风，果然是同事们传说中的“大美人儿”！他本人要比电视上看起来好看得多，神情也不像电视上看起来那么虚情假意，季静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林越风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就是单纯地看不够又不敢一直盯着看。听说秦国强和林越风同岁，都是45岁，但怎么看都不像同龄人。按说秦国强长得也算一表人才，但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就不像一个时空中的人类。
“这可能是因为董事长是外国人的关系吧，他只是长了一张华人面孔而已。”季静呆呆地看着他们彼此寒暄。
林致清迎上去，伸出双手、面带笑容、放低姿态与秦国强握手问好，秦国强一边握着林致清的手，一边笑着对林越风称赞：“林董事长，你们领航的业务做得那么好，是不是因为全体都是俊男靓女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要靠才华！”
“这是我的长子，林致清，现在安保公司做总经理。犬子不才，让您见笑了。”林越风客气地介绍。
“哦？这是您的公子啊，那怪不得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虎父无犬子！你们家的基因真是太优秀了！”一行人附和着笑了起来，这次林越风的笑容显得很应付。
林致清是董事长的儿子！季静难以置信地在林越风和林致清的脸上来回移动着目光，怪不得他年纪轻轻、不务正业还能做总经理！在总经办工作的这些日子，她从来就没有在林致清的办公桌上看到过一张带字的纸，要不是他会用手机打字聊天，季静都怀疑他是不是文盲。
季静在心里感慨，什么叫起跑线，这就叫起跑线！林致清的起跑线，是她一辈子到达不了的终点！
林致清在前方引导，带着一行人朝公司大楼走去。季静回过神来，急忙跑到前方去给领导们引路开门。
季静像个木桩一样杵在自动门边，确保自动门不会自动关上夹到领导们娇贵的身体。林越风与她擦肩而过时看了她一眼，走出去几步又不经意地回过头来看向她。季静紧张到浑身僵硬。等到领导们都走进了大厅，她又小步快跑去为领导们按电梯，等到领导们都进了电梯她刚想一起进去，林致清对她摇了摇头。
领导们一起坐电梯去四楼，季静的身份太低，不能同乘，来不及等另一部电梯下来了，她得赶快爬楼梯上去。走进楼梯间，昨晚那种恐怖的感觉又来了，季静总是感觉身后有个长发蒙面的女鬼随时要抓住她，于是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起来，在她恐惧达到顶点时终于跑到了四楼的消防门前，她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把恰好走到这里的领导们吓了一大跳。
“哎呦我的妈！”离她最近的旗云集团常务副总老戴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
“对，对不起，领导……”
“没事儿，没事儿，小姑娘工作挺有冲劲，挺好，挺好。”
林致清嫌弃地白了季静一眼。
领导们在四楼转了一圈，花了四十多分钟参观了公司的安保设备体验馆，随后一边赞叹着科技进步的迅猛速度，一边又进了电梯要回到一楼。季静还得从楼梯下去。站在消防门外，她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不要怕，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大白天能有鬼吗？就算有鬼，也不该找自己的麻烦，她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季静挺起腰板、直起脖子、昂首挺胸推开消防门走进楼梯间，没走几步又怂了，又如之前一样惊慌失措地跑起来，下楼的速度可比上楼的速度快多了，她几乎是半层半层地跳下去的，她冲到一楼又猛地拉开了消防门，像头小疯牛一样杀了出去。
又与领导们打了一个正面遭遇战，“技惊四座”。
“林董事长，你们公司的员工真是干劲十足啊！”秦国强笑呵呵地说。
安保公司的行程结束之后，所有人要一起前往建在滨海开发区的石化基地继续参观，季静作为行程联系人也要同行。她最后一个上车，在阿穆旁边隔着过道的座位坐下，暗自祈祷着别再丢脸了。
中巴车里除了刚才提到的几位人物，还有林越风的保镖童晨和秦国强的秘书小曹。童晨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和阿穆戴着一样的耳机、穿着一样的衣服，但是神情比阿穆更严肃，他时刻关注着林越风和周遭的情况。曹秘书坐在领导们的后方。林越风、林致清、秦国强、老戴则打着官腔聊着天，气氛轻松祥和。季静看着窗外的街景，时值初春，花红草绿，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她的心情放松下来。车子行驶在闹市区的街道上，有点塞车，季静注意到一家影院的室外led屏幕上正在循环播放着电影宣传片，一个香港警匪片的字幕上写着“扫除黑暗势力，还清朗于人间。”
“咦？穆老师你看，那个字幕写的是扫除‘黑暗势力’，警察不是打击黑恶势力吗？黑暗势力好像是用来形容鬼怪的吧？……对了，你说咱们安保公司算黑暗势力还是黑恶势力呀？”季静边说边笑，觉得自己开了一个很有趣的玩笑。
车里原本轻松祥和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谁也不说话了，除了林越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傻丫头。季静自觉失言，瘪了瘪嘴唇，缩起脖子，让前排的椅背挡住她。
林越风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在车内气氛短暂地凝固之后，他拍拍秦国强，语气轻松地说：“秦董事长，前段时间我让人给你们集团送了一份报告，关于新建邮轮母港选址问题的可行性论证，一直没有得到您的回复，不知道您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报告？小曹，林董事长说的报告在哪呢？”
“我马上落实一下！”曹秘书立刻坐到最后一排去打电话。
季静摸了一下自己随身的工作包，里面放了那份报告的复印件，这是一个月前林致清交待让她负责送去旗云集团总部的，当天她就送去了。昨天在整理有关参观活动材料时，这份复印件从一堆文件里掉了出来，季静对生活中的一些细节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她没有把报告放回去，而是放进了今天需要随身携带的物品里。
曹秘书弯着腰迈着小碎步来到秦国强耳边汇报：“董事长，是这样的，那份报告集团综合部收到了，因为这件事需要基建开发公司那边先提出意见，所以综合部就在等那边意见来了再跟您报告。当时开发公司的总工程师出差了，耽误了几天，前几天刚签完，现在在开发公司的陈总手里，陈总这几天去外地考察了，所以还没有签出来……”
“你说说你们这个工作效率！让我说多少次才好！老戴啊！”
老戴听到秦国强的召唤，赶快弓着腰凑到秦国强的旁边，把耳朵伸过来。
“你作为负责集团日常工作的常务副总，提高工作效率的事，我说过不止一次吧？要快！要快！要快！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出差就不能签批文件了吗？很多重要的事情，就是这样被耽误了！林董事长，咱们什么时间送来的？”
林越风看了一眼林致清，林致清看了一眼季静，季静回答说：“是3月8号。”因为那天是妇女节，送完报告林致清就让季静下班了，她的印象很深刻。
“今天都4月8号了！一个月了！一份需要报给我的极其重要的报告，还没有从集团的二楼传递到三楼！我的副总啊！”
老戴的神色尴尬又紧张，额头上隐约有汗要流下来。
曹秘书突然说：“小姑娘，下次再有这样的报告，你就直接找我，就不会耽误这么久了。”
听到这话，林越风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嘲讽式笑容。季静短暂地懵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曹秘书的意思。反正今天出丑已经够多了，索性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吧。
“对对对，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我没盯紧，要是多打几个电话问几遍就好了。对不起，秦董事长、林董事长，是我办事不力，疏忽了。”
林越风回过头，今天第一次拿正眼看了季静。在勇于担当这件事上，领航集团这个小姑娘比旗云集团这几个大男人表现得要优秀。
“你们啊，一群大老爷们都没有一个小姑娘有担当！”秦国强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
“两位董事长，我今天带了报告的复印件，您们要不要……”
“给我吧。”林越风做了个手势。
季静一手举着报告，一手扶着座椅的靠背向中巴车前方走过去。路面上，一辆轿车毫无预兆地紧贴着他们的中巴车并道，中巴司机猛踩刹车才没有追尾，季静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几步就扑到了司机的旁边，鼻子险些撞到挡风玻璃上。
“小姑娘，还没到站哪，看把你急的！”这个司机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季静缓了缓神，回身挪到林越风旁边刚要把报告递出去，不知道路面又发生了什么状况，司机打了一把方向盘，季静身体失去重心，扑倒在林越风的大腿上。林越风本能地把身体向后靠了靠，举起双手看着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可能是来搞笑的吧……”季静觉得自己应该改名叫季囧了。
林越风用两根手指把报告从季静手中夹走，季静直起身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满脸通红，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她偷瞄了一眼林致清，目光正好与他相遇，她看得出来，林致清已经对她“动了杀心了”。
目的地到了，林越风下车之前出人意料地向季静竖起了大拇指。林致清路过她的身边，贴在她耳旁小声说：“大姐，今天把你能耐完了！”
参观完石化工厂，送走了秦国强一行，林越风神清气爽、心情愉悦。刚才在参观过程中，关于新建一个超大型的邮轮母港、引入世界知名邮轮运营企业共同合作的意向，他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即将进入签订战略合作协议阶段。林越风要求的选址，距离主城区有150多公里，目前那里全都是渔村，尚未进行过任何商业开发。
要建设邮轮母港，需要进行大量基础设施建设，铁路、公路、机场、电力、通信等等都要纳入整体规划综合考虑，相当于在一片荒芜之地新建一座城市。作为基建方，旗云集团初步概算的总投资最终可能会达到千亿级的规模。旗云要想拿出这笔巨资，必须要向银团大规模举债，回报的周期也将十分漫长。
林越风则为秦国强勾画出一幅美丽的愿景蓝图。第一步，他可以参股注资旗云基建开发公司，解决基建项目的启动资金问题。第二步，领航集团将斥资300亿美元，以世界最高标准建设邮轮母港码头的硬件设施。第三步，与领航集团一直有合作的，世界著名的集旅游、金融等多项业务为一身的新加坡雪氏集团将会接手后续的经营。同时，雪氏集团还是海外华人金融和银行业界的领袖，可以为领航和旗云提供银团融资服务。如果资金规模足够大，他有信心劝说雪氏集团到d市来设立总部，并成为旗云的铁杆合作伙伴。他还假装无意地提到一点，领航集团正在考虑选址建设一座世界级超级计算中心，并且在d市已经投产的芯片工厂，也有扩建的想法。领航集团旗下的几家高科技软硬件企业是全球相关行业领域的技术领导者和行业标准制定者，它们不论建在哪里，都将会形成上中下游一整套产业链的集聚效应。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假如能搭上林越风“领航的这艘航母”，秦国强和他的子子孙孙，躺着数钱就可以了。
不过林越风提出来，一旦旗云决定与他们合作，那么前期基础设施建设工程必须要快干快上，不能拖泥带水。言下之意，他对当前旗云的工作效率已经忍无可忍了，如果不能快干快上，他就要去找别的伙伴了。领航的项目和资源极具竞争力，他走到哪里都是被各大企业“围追堵截”的对象，想要不惜血本也要与领航合作的企业有的是。
旗云集团是秦国强在社会转型期，巧妙运用各种资源一手创办的企业，是全国前十强也是本地最大的企业。他一直都有野心想要把这个企业做成跨国公司，作为秦氏家族的基业子子孙孙传承下去。他心中有数，这辈子他不可能再遇到比这更大笔的投资了，当然，这么大规模的举债也不可能再有了。林越风的领航集团进入国内已经快20年，它的涉足领域十分广泛，其投资表现、盈利能力、市场号召力、国际活动能力、在特定行业中的话语权和定价权等都令人咋舌，让他们这些还没走出国门的“土包子”望尘莫及。今天他们来参观的这个领航集团现代化的石化工厂，是林越风在基础工业领域里布局的一个小动作，近年来，林越风在国内各地基础工业行业、自然资源领域、高新技术行业里都在伸出触手，共同点是全部都是几十亿以上的巨额投资，也都需要有当地的头号企业举债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秦国强在高级经理班跟其他企业家聊天的时候，他们还专门聊起过林越风。有人说他是美国派来的间谍，也有人说他是垄断大亨的中间人，还有人说他是个外星人。这个漂亮的、风度翩翩的、谜一样、神一样的男人，给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秦国强表示，他回去会马上召开董事局会议对这件事情进行集体决策，很快就会给他消息，之前一个报告一个月还没有回信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
林越风在上他自己的防弹轿车之前，把季静和林致清叫了过来，他对季静说：“明天你不用去安保公司上班了。”
季静垂头丧气地站着，泪水含在眼睛里。失去工作，那她刚有起色的悲惨生活就会再一次沉入谷底。
林致清倒想替她挽回一下，他的话还没出口，林越风接着说：“你到集团来上班，做我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