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害怕
临近傍晚，城内街道上的茶馆里坐着三两客人，桌面上放着一盘棋，两人正在对弈着。
有人看见之后也主动走过来，手里还端着刚喝上一口的茶碗。
护城河内的水映着周边楼宇，清风拂过，水中倒影随着睡莲一起轻轻摇曳着，一片宁静和谐。
茶馆的相邻处是一家水莲舞坊，一曲舞毕，舞姬们额上皆沁了一层薄汗。
其中最惹眼的当是中间那位，纤腰白皙、身姿风情万种。
“墨情，等会儿要一起药浴吗？浑身上下酸死了。”有人凑了过来，面上含笑。
“我们都没见你去泡过药浴，你都不累的吗？”
话说到此处，正在拆解袖带的舞姬们全都望了过来，眸中满是好奇。
墨情看了她们一眼，随后莞尔一笑，宛若塞外仙子，顿时让众人目光一亮。
她道：“大家都是人，我又怎么会不累呢？不过我不喜欢药浴的气味，你们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药浴可以缓解疲劳和浑身酸痛，所以墨情从来没去过倒是引起了旁人的怀疑。
但她这么一解释，众人也不好再邀约，纷纷散去。
偌大的台上只剩下了墨情一人，她将袖带收好正准备回房休息时，门外忽的传来一阵声响，她抬眸望去。
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蹲在地面上，双手抹着眼睛似在低声啜泣，她身前的地面上有着一支断掉的流云玉钗。
墨情走到她面前左右看了一眼，并未看见这小姑娘的家人。
她捡起地面上断成两半的玉钗，眸中浮现一抹可惜，上面的纹路如滚滚烟云，大气又不失美意。
小姑娘似是感受到了面前停着一人，她抬眸看着眼前的人，随手抹了一把眼泪，警惕的看着她。
“你别怕，我不是要抢你的玉钗。”墨情将手中断掉的玉钗递还给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你家人呢？”
小女孩不说话，墨情看着她又叮嘱道：“咱们金蕴城虽治安还可以，但你是小孩子，若是跑丢了怎么办？下次可别再一个人出来了。”
墨情起身要走时，被小女孩拽住了裙角。
“我姨娘让我出来把这玉钗当了，可我还没到当铺这玉钗就摔断了，我害怕。”
“害怕什……”
小女孩露出的半截小臂上有着几道红痕，墨情眸中微怔，有的浅了些有的深了些，看起来不是一两次了。
“姨娘把我关起来不让我见爹，还天天打我，这玉钗是我娘生前留下来的，姨娘知道后就让我赶紧去当了。
她说：‘死人的东西，看着就晦气’。”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手死死的攥住墨情。“姐姐，你帮帮我吧，我不想回去挨再打了。”
墨情有些动容，她如她这般年纪大小的时候，娘也离世了，她那个爹每晚都出外喝酒，喝完酒后就开始打她。
她逃走之后，日子虽然难过了些，但总比每天挨打强。
“你爹，他不管你吗？”
“我爹他平常公务繁忙，家中事宜全是姨娘在管，我连爹的面都见不了。”
她突然又露出一抹笑，“我爹他平时会给我带糖人吃，就是这段时日忙了些，他就顾不上我了。”
这小姑娘尚还有疼她的家人，比她幸运些。
看她身上的衣着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千金，这玉钗只怕不俗。
“你随我来。”墨情将人领进了舞坊，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她从枕头下拿出了一个小匣子。
小姑娘看着墨情递过来的五十两银票有些发怔。
耳边传来一道柔声，“拿着这银票回去，先将这一关躲过，等日后找到时机，千万不可向你爹隐瞒你姨娘对你做的事，记清楚了没？”
小姑娘点了点头，“记住了，谢谢姐姐。”
墨情又将人送了出去，小姑娘紧紧握着她的手，“姐姐，待我在爹那里讨到银两，我会来还你的。”
“好。”墨情笑了笑，只当她有这份心。
只是不知她再来时，可还能再认得她。
墨情每隔五年会换一次容貌和年龄，再次出现在水莲舞坊时已是一个新的身份。
“那这个留给姐姐，就当是我的抵押物了。”
小姑娘的掌心处有一墨蓝色卵形物品，“姐姐，你会吹埙吗？”
墨情点了点头，“会一点，不过不熟练，你吹一遍你喜爱的曲子给姐姐听吧。”
“好啊。”
埙的音色温暖而柔和，墨情看向小姑娘的眸中带了抹惊艳，是她没听过的曲子，很好听。
想来这应该是小姑娘最喜欢的东西了，看来她真的很重诺。
一曲完毕，两人在水莲舞坊门前分别。
于街巷拐角处，小姑娘的身形陡然一变，面上的纯真可爱也变成了狡猾阴险，她看着手中的银票唇角微勾。
转身离开之际，一扬手，银票随风飘远了。
原以为她第一次不会成功，没想到墨情竟然还保留着做人时的同情心，殊不知这种东西只会害了自己。
郊外，一抹紫色身影闻声追来，她身后还背着一把松木琴，琴身线条简洁流畅。
立于城门下的叶霜榆抬眸紧紧的盯着城门上的字迹，“金蕴城”，她口中喃喃道，“原是躲进了城中。”
金蕴城是他们所在的师骄国的中心，她记得萍云宗曾收了个小公主为弟子，想来就是来自眼前的皇城内了。
深夜，于林中深处亮起一处处明光。
“嚯，这明鸢阁掌门的面子还真大，来的人真不少。”
燃起来的火堆旁，镜光看了一眼四周，他默默数了数冒着火焰的地方，好家伙，得有十几个门派。
他默默摇了摇头。
若不是传送阵需要他来，他还没机会看见这一幕。
“我们宗门人缘这么差吗？”暮楚突然出声，引得围在火堆旁的几人都看了过去。
四周燃起的火堆是有很多，但唯独他们宗门像是被刻意划分了块领地，独独占领着一大片地方。
“一群势利眼的家伙，庄阳派是第一大门派嘛，他们这么有眼力劲，自然会提前站好队了。”
镜光看向他们，“幸好我来了，不然他们看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怎么明里暗里针对呢。”
镜光一脸嫌弃，似是对他们这种行为充斥着不屑。
“可庄阳派不是给我们送来帖子了吗？应该是有意缓和关系的。”
棠凝说着，眸中闪过一簇跳跃着的火苗。
“小师姑，你可别被他们骗了，你没听那个段骞说吗？”刚提到这名字，镜光觉得好像被人盯上了，忙回头看了一眼。
棠凝和暮楚坐在镜光的对面，一眼就注意到了庄阳派那处火堆旁，段骞看过来的视线。
棠凝莫名觉得离得远了些是好事。
镜光收回视线又继续说着：“他们只是不想被旁人以为咱们被孤立了，其实根本没必要，没人会用特殊的眼光看咱们。”
“为什么？”青要眸中浮现一抹不解。
她也被拉来了，师父说万一谁受个小伤什么的，有她在，师父也放心些。
镜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因为他们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咱们宗门啊，又何来的特殊眼光？”
不知为何，这句话竟惹的几人全都笑了起来。
莫承岭内心闪过一抹鄙夷，一群不思进取的家伙，但他面上仍旧扬起了和他们一样的笑容。
他看着被众人捧着的庄阳派，眼中满是艳羡，他在内心暗暗做了个决定，迟早有一日他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而旁人听闻到这动静声皆往这边看了过来，一脸莫名。
萧凌远的目光穿过人群却唯独定在了棠凝的身上，棠凝注意到之后觉得有些奇怪，上一世她也只是在秘境试炼中见过一次对方。
而萧凌远那时的目光就如此刻一样，像是在看一位故人般，但他们却并不相识。
棠凝垂眸避开了对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