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显现
洞内倏然安静下来，唯有细弱的风声在众人耳边回响着。
棠凝放缓了声音，“在最开始我说要来此处寻方昼时，您还记得您下意识回的什么吗？”
她的目光从方姥姥身上又看向了所有人，随后又落回了方姥姥身上。
白发苍苍的老人目光一顿。
她对上方姥姥的视线，心平气和道：“您说了相同的话，如此会于仙子不敬，可那又怎样？方昼对于您来说很重要不是吗？您最后还是那样做了。
那么同样的，杀人凶手也会如此想，不然我们又怎么会拖至现在才来此处寻人？”
碧绮镇的人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他们于棠凝多多少少都是有恩惠的，棠凝心里清楚，也不会对方姥姥明显的质问而心有不满。
眼下已有两人受害了，她们更应该小心些，以防有人再遇不测。
“方昼他”
棠凝刚起了个头还未说完，就被方姥姥突然的一句“闭嘴”打断了。
面前的人突然激动起来，“死的人又不是暮楚，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若暮楚如今就这样躺在你的面前，”
“方姥姥！”棠凝脸色倏然变冷，出声打断对方还欲要说出口的话。
暮楚就站在她身后，她甚至不敢看向暮楚现在是何神情。
既然都是猜想，那么她的猜测也不是不无道理，可方姥姥却突然扯上了暮楚，甚至还说出了咒人的话语。
至此，棠凝才明白过来，她一再的包容只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张氏眼瞧着事态越来越险峻，扯了一把高老汉，两人上前挡在了棠凝和方姥姥的中间。
一人扯着一方，将她们分隔开来。
“好端端的这是在胡说什么呢，眼下方昼也找到了，我看大家就先散了吧，待会儿我和高老汉去一下府衙。
将方昼的事情说清楚，顺便再问一问府衙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张氏看着方姥姥说完之后本想安抚一下棠凝，棠凝却闪身避过了，一双眸子依然紧盯着方姥姥。
张氏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方姥姥那话着实有些过分了。
“你们为何要去，我才是方昼的亲人，就不劳烦你们了。”方姥姥话语里的疏离，高老汉听的一清二楚。
这老太太又开始了，一把年纪这是又回到过去了。
方姥姥拄着竹杖缓缓朝着躺在地上的方昼走去，她俯下身子费力的将方昼拉起来。
颤颤巍巍的身子，看起来好像随时会被方昼拖倒一样。
比高老汉还要更快搭把手的人是暮楚，方姥姥手下一轻，看到来人是暮楚后，眸光闪烁了一下。
暮楚没想那么多，只是看见方姥姥摇摇欲坠快要跌倒时，身体比脑子先一步有了反应。
棠凝看到之后也没出声制止，方姥姥现在独身一人，没有人帮衬只怕很难将方昼带下山。
高老汉年纪也摆在那儿，暮楚去最合适不过。
但棠凝忘记了，在他人眼中暮楚可是“女儿身”。
张氏在人群后嘀咕了一句，“暮楚这丫头胆子还怪大的。”
虽然方昼是他们看在眼里长大的，但如今只是一具尸身，还是一具无头尸，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棠凝听到后脚步一顿，看着走在她们面前的暮楚，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去帮扶一把？
想法刚一起，还没落实，洞内突然狂风四起，卷起外面的枝叶窸窸窣窣的涌来。
棠凝赶紧护好掌心的白蝶，抬起另一只手挡在眼前。
耳边是什么重物的滚动声，直到嘭的一声，棠凝只觉得脚下一震，整个身子不受控的往后仰。
摔倒在地时，棠凝忍着痛睁开了双眼。
风止了。
只是所有人全都摔在了地面上，好在地面平坦的，痛是痛了点，但没有被伤到。
有人吃痛的出声，洞内一时的“哎呦”声此起彼伏着。
暮楚下意识回头看棠凝，眸中满是担忧。
洞内的光线弱了下来，棠凝拉着张氏走到暮楚身边，确认彼此都没事后，张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这突然是怎么了？你们瞧。”张氏拽着棠凝的胳膊忽然一紧，她指向洞口。
原先宽敞的洞口被巨石横挡住，只留下了上面一点空隙，看着可容一人横躺着的样子。
“这出口怎么被堵住了？”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只是烛火被吹灭了，洞内光线才突然暗下来，可如今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
洞口被堵他们要怎么出去啊？
有人试着往上攀爬，可这巨石表面长满了青苔，一脚上去即刻便滑了下来，根本无法攀岩。
因着都在想着该如何从洞内出去，无人注意到他们中混进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瘫倒在地面上晕了过去，沈槐是被巨石撞到身体腾空，整个人飞了进来又重重跌落。
巨石堵住洞口砰的一声响时，她也跌落到地，一路滚到了洞内的岩壁前才停下来。
身上的竹篓也在翻滚中早已脱落，里面红彤彤的果子散了一地。
沈槐身侧的男人一头金发，在洞内这般灰暗的地方毫不显眼，烛卿是因着这股风的原因踏了进来，他察觉到这股风似乎不太寻常。
至于为何躺在了沈槐身旁，惯来在人间不愿凸显出自己的烛卿以为沈槐也是在伪装。
那风来的突然，巨石被卷进来的也很突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更何况洞内还有一个噬血感兴趣的人。
烛卿悄然睁开眼看着一动不动背对着他的沈槐，心内暗道：“一介凡人罢了，也不知道这伪装能力是跟谁学的。”
洞口处忽的传出了动静声，烛卿眸光一转，看清他们在做什么之后，眼底的不屑更加明显了。
几人围在一起，叠罗汉般要将人送出去。
他倒要看看他们能折腾到何时。
就这样尝试了几轮之后，终于可以实施了。
棠凝眸中一喜，终于可以出去了。但暮楚有些心不在焉的，棠凝凑过来小声问他，“怎么了？”
“我总觉得背后有一道视线在盯着我们。”暮楚也压低了声音。
偷听到的烛卿默默收回了视线，稍稍侧了侧身把自己蜷缩了起来，完全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之中。
努力不让自己被发现。
直到指尖不经意间碰到沈槐时，烛卿突然醒悟过来，他为什么要学愚蠢的凡人这般伪装？
烛卿一挥手，周身裹挟着墨色的薄雾，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明明隐身就可以。
听闻暮楚的话后，棠凝往后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僵在了原地，死死的攥着暮楚的衣袖。
“阿姐？”
没得到回应的暮楚也朝着后方看了过去，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完全冷却，他难以置信的开口。
“这是个什么东西？”
仙子石像后面的岩壁上，有一巨物正在缓缓爬行着。
从缝隙内透过的光线映在岩壁上，照亮了巨物原本的样貌。
棠凝心下惊疑还未消失，她喃喃道：“其状如虫蛇而红身白首，身负重壳而行，喜食人首。其音如风哮，名曰‘泗’。”
这是之前她在宗门内的藏书阁中偶然翻到的，明明只是书中注解，如今却在她眼前出现了。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恍然惊觉，方昼之死不是人为，而是妖物作祟。
这妖物怎么会在碧绮镇出没？这本就不可能，所以一开始，棠凝便没往此处想。
可缓缓向众人爬行而来的不是“泗”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