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流民
“哒、哒、哒……”
山谷清幽，突兀出现的马蹄声格外刺耳，正在用餐的几人立刻警觉。
洛离、丁晓鹏迅速提刀上马，成犄角之势拱卫叶云的安全。
荒山野岭，何来马蹄声？
焚伊熟练的躲进马车，叶云则是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焚生白和几名学徒放下碗筷，前后左右将马车护在中间，一时间众人如临大敌。
方圆十里荒无人烟，冷锋打探的消息毋庸置疑，叶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安抚众人道：“大家莫慌，来的大概是自己人。”
果真如叶云所想，氤氲迷蒙的山道上，冷锋一人一骑飞奔而来，来到近前，纵身一跃跳下骏马，高声道：“公子，我有要事禀报。”
冷锋素来沉稳干练，极少流露惊惶的神情，叶云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镇定道：“何事？不要急，慢慢说。”
冷锋扫了一眼几名学徒，明亮的眸子递给洛离一个眼色，沉声道：“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焚生白眼睛一眯，表情略微尴尬，然后假装无事般带领学徒们离开，但叶云面露不悦，一把拦住失落的焚生白，歉意道：“手下人不懂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冷锋性格孤僻，眼中至始至终只有世子叶云一人，不擅长揣摩人际关系，不经意间得罪了焚生白。
叶云何等玲珑心思，三言两语化解了这场尴尬。
焚生白素来儒雅大度，自然不好跟冷锋计较，几人走到一旁沉默以待，冷锋二话不说，顾自将背后的包裹打开，一团焦黑的碎骨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何物？”
洛离满是不解的开口发问，蹲下身来查看碎骨，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飞入鼻息，令人忍不住反胃作呕。
焚生白眉头紧锁，捂着鼻子后退几步，不明所以的看向冷锋，但叶云此时脸色大变，冷声道：“丁晓鹏，立刻护送生白兄和学徒们离开。”
“另外，下山通知李青，即刻封锁营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
叶云思维跳脱，前后行为大相径庭，焚生白一时间有些跟不上思路，他怪异的看向叶云，纳闷道：“为何？妹夫你说清楚缘由。”
叶云面容冷峻，用树枝扒拉开碎骨，忍着恶心道：“生白兄，你仔细看碎骨上密密麻麻的凹凸，像不像是一排排牙印儿？”
“牙印儿？牙印儿有什么奇怪的，山林猛兽繁多，捕猎杀戮有何奇怪？”焚生白不服气的反驳道，冷锋的郑重其事，叶云的前后反差，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洛离表情凝重，上前一步直视着焚生白，补充道：“如若所料不差，这些碎骨，全都是人类的遗骸，那么，假如牙印儿也是人类的呢？”
“轰！”
此言一出，宛若晴天霹雳，焚生白大脑一片空白。
洛离轻描淡写寥寥几句，仿佛一柄血淋漓的刀，一下子划开了黑夜的幕布，背后真相令人毛骨悚然。
“人……吃人？”
丁晓鹏眼尖，快步扶住摇摇欲坠的焚生白，脸色惨白道：“哥，咱们快走吧，其余的事情，全都交给公子。”
山风吹拂，再无一丝清爽，焚生白浑身发冷，扶着丁晓鹏的肩膀一步一步离去，
马车上的焚伊看到哥哥行为怪异，好奇的询问道：“哥，怎么了？”
“无事，无事，公子吩咐，要我们尽快返回营地。”丁晓鹏挤着笑容，不尴不尬的回复着，他搀扶着焚生白进入马车，带着几名学徒驾车离去。
焚伊不喜欢热闹，一个人坐在马车上静静发呆，叶云时不时的瞄一眼马车，唯恐心思单纯的焚伊受到惊吓，几人交谈的声音故意压低了许多。
古书有言，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天灾加人祸，妖魔悍刀行。
大灾变事件，影响力波及沿海数千里，叶云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有青花镇民众可以逃出生天。
那么，其他沿海府县劫后余生的人群，何去何从？
流民，规模庞大的流民潮即将诞生，乱世之中，人性道德底线将被彻底突破，只剩下生存本能的百万流民，想一想都令人头皮发麻！
人间如狱，这是叶云刻意回避、也是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世子，咱们走吧，你为大家已经做的够多了！”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何况是以万为单位的庞大流民，洛离情绪激动，劝说着叶云赶快离开。
天灾降临，非人力所能抗衡，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面临流民潮的后果。
冷锋一言不发，静静等候着叶云的吩咐，合计三十八名纵横杀场的好手，他自负有把握护佑世子离开，即便是全员殉节，也在所不惜。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世子您一句话，我等兄弟的刀锋，一定为您劈开前路。”冷锋仅说了一句，表明态度，何去何从全由叶云定夺。
压力如山，叶云并非迂腐之人，自顾不暇何以顾忌他人？
叶云深吸一口气，排除一切情感，让绝对的理智占据上风，脑海中不断模拟着各种抉择。
“离开营地，路上遇到流民潮怎么办？而且前往安庆府的官道尚未打通，风险太大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叶云不是神仙，无法预知未来，只能选择风险最低的选项。
他回绝了洛离的建议，解释道：“玉林洞地势险要，只要布置妥当，即便遭遇流民潮也有自保的余地，咱们目前决不能擅自离开。”
走与不走，两难抉择，叶云分析的句句在理，洛离自然不好坚持己见，三人互相交换意见，大方向就此商定下来。
三人嘀嘀咕咕，磨蹭了大半天，焚伊倍感无聊，走下马车轻唤道：“小叶子，还没结束吗？天快黑了！”
夕阳残照，夜幕即将降临。
三人结束密谈，正式下山而去，满腹心事的叶云坐在马车上，变着花样的哄焚伊开心，再多的苦难与心酸，也比不得少女纯洁无瑕的笑脸。
即便脚下深渊如海，我依然高举着你迎接朝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