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狗中黑马
漾泉县（今阳泉），虽然说是县城，其实并没有城池，由于地处太行八经中井径的要冲，金国设置了一座两千人的军寨常年驻扎，军人家属，来往客商，再加金国贵族在此圈地建堡垒，聚集了几万人，形成了县的规模，就习惯性的称为漾泉县。
漾泉隶属平定州，平定州的治所在此地往南二十里的平定县，平定县就是一座坚城了，城墙高大，驻扎着三千金军。
漾泉往北八十里就是盂县，平定往南六十里就是乐平（今昔阳县），从北到南，盂县、漾泉、平定、乐平，跨度一百八十里，组成了平定州，扼守着东起常山（石家庄）西至太原的井径。
这南北一百八十里东西三四十里的狭长地带，仿佛是在太行山脉上纵向划开的伤口，被周围山脉环绕，形成了一块说小不小的高山盆地，良田不在少数，都已经被吴老爷这样的金国贵族瓜分。
井径作为横穿太行山，沟通河北山西的重要交通要道，其上就有著名的娘子关。如果说井径大家可能不太熟悉，说正太铁路的话，可能就能有大概印象了，石家庄到太原的铁路就是沿着井径故道修建的。
到了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就在平定地区组织了著名的百团大战，目的就是破坏日军的正太线交通枢纽。可见井径的重要性，金军在平定州总兵力超七千也就不足为奇了。
漾泉县外围的某处乡下，有一座小院子，院子周围都是良田，有上百亩之多，都是吴老爷的。
吴孟起二少爷此时正在小院子里养伤，已经从山里撤回来三天了，现在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大山还心有余悸，跟着他回来的二十多人也蹲在院子里的各处角落，闷声低头，生怕触了二少爷的霉头。
二少爷腿上的伤并未伤及骨头，伤口已经结痂，看来过些日子就能好利索了，他还是不敢回家见老爹，五十多岁的老爹，依然龙精虎猛，曾经可是跟过粘罕进过宋国东京城的狠角色，生怕他一言不合就把自己保住了的腿再给打断。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阵唉声叹气。
马捷正趴在一间厢房的炕上养伤，后背由于有皮甲保护，箭头入肉不深，那夜他中箭之后顺势装死，待秦炽他们出发后，他才爬起来顺着山坡回来报信，血虽然流了很多，现在也调养过来了。
他还要感谢死去的小疙瘩，让他反复传令，使二少爷记住了他，最后撤退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他。
马捷小心的从炕上下地，避免扯到伤口，来到了院子中，见二少爷愁眉苦脸的样子，二少爷见他出来，扫了一眼，也没多言，熟悉是熟悉了，也依然是个小兵。
马捷靠着门框目光从蹲在墙根一圈的小兵们身上游移了一阵，才缓步向着二少爷凑了过去，到了跟前，单膝跪地，“家丁马捷，谢二少爷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二少爷带领，我等恐怕都回不来了。”
一众家丁被他的声音吸引，肚子里一阵翻腾，狗日的，就你会拍马屁，俺们能回来全是靠自己。
二少爷正在心烦呢，马捷这一无端过来献殷勤，他更烦了，“去去去，莫烦老子，养你的伤去。”好不容易收的小弟，也不能太苛责，说的话还不算太难听。
马捷见有戏，厚着脸皮起身凑到了二少爷身旁。
吴二少眉头拧了起来，你狗日的，蹬鼻子上脸了？
马捷眼见二少爷就要翻脸，赶紧小声解释，“二少爷可是为如何向老爷交代发愁？我倒是有些想法？”
“哦？”二少爷把远离的上半身又靠了回来，一手拄着门框，一只脚站了起来，马捷赶紧趁机扶着，“走，屋里说。”
马捷将二少爷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站立一旁，低头靠近二少爷耳边，“少爷，您何必发愁呢，都是小疙瘩指挥的战斗呀，您不过是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挡在前面奋战，战马力竭，您下马步战，拼死才带回我们二十多人。”
二少爷一听，猛地一拍大腿，还拍错了，自己受伤的那条腿，受到了刺激，弹跳了一下子，“对！战马力竭，俺的爱马都累死了。哈哈。”
二少爷总算一扫阴霾，拍了拍马捷的手臂，“好好好，总算老子没白救你。”说着手又抓着马捷的胳膊不松开了，脸色又暗淡了下来，向着屋外的人示意，“那他们怎么办？”
马捷一只手按住了二少爷抓他胳膊的手，向屋外打量，确定无人偷听，“二少爷，没看清战况的人那肯定是受了重伤，留在这里养伤好了。”
二少爷的手总算松开了，脸上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兵了，名义上亲兵队长还是把里速，有我给你撑腰，你也不必听他的。”亲兵队长这种重要职位，没有什么正当理由，吴老爷是不会让他安排一个汉人的，他也不想让老爹知道他这个新的手下。
“回少爷，小的名唤马捷，您叫我小马就好，我天生飞毛腿，以后我就是您的爱马。”
“马岂能小，叫你大黑马好了，外面的人你去收拾，没问题吧。”吴二少爷没给什么信物之类的，也没有要给他撑场面的意思，似乎是要展现一下自己御下之术，再考验一番这匹黑马，是不是只会耍嘴上功夫，实际办不成事？
“少爷您安心养伤，等着好消息。”
马捷走出屋来，又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小疙瘩，现在自己的位置已经跟他一样了，大黑马，呵呵。
绕着墙根转了一圈，将两个跟自己关系好的家丁叫了出来，找到了一处远离众人的墙根，别人也没怀疑，关系好的人凑在一起是很常见的。
“土哥、豆子，兄弟我这一遭算是活明白了，人就得往上爬，位置越高，才能更安全啊。”
“马哥，少爷看重你了？”
“是兄弟，敢不敢跟我干？”马捷看着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一起在战乱中被屠了村，一起来到吴老爷家讨食，一起说好做大事，可是事与愿违，混了好几年，还是个不入流的底层家丁。
“马哥，你吩咐吧，俺们都知道你想法多，这次俺们能回来也是你关键时刻站出来指挥，俺们只希望你不怪罪当时把你指认出来。”
“我不怪你们，生死面前，谁都想活命，但是以后跟着我，绝对不会让你们送死。”
马捷看着两人再无异议，开始在两人耳边小声嘀咕起来，两人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到了晚上，马捷找到了亲兵队长把里速，把里速为了讨好二少爷，一整天都去了外面给二少爷寻找新马去了，才刚回来，手里牵着一匹刚成年的枣红马，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手段弄来的。
打了这么多年仗，现在除了金军之中马匹还算充足外，民间能养得起马的都不是一般人家，依然没能躲过一个小小亲兵队长的讨要，谁让人家是女真人呢。
马捷靠近把里速，跟着他并排往院子的方向走，引得把里速一阵狐疑，“队长，今天少爷因为我报信有功，把我也提拔到亲兵队了，以后还请队长多多关照。”
把里速上下打量他，“哦？不错，以前我也知道你，既然当了亲兵，那就更应该好好干了，来找我干嘛？”
“队长，既然我当了亲兵，总要有点事情做，不如就让我管饭食如何？”
以前也没有专门管饭食的人，都是家丁们各自轮流，既然他愿意管，也无关紧要，就让他管呗，先卖个人情，总不好树个敌人。“好，那饭食就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