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说，退婚吧
郊外长亭，细柳轻拂，有野花连绵成片，花朵虽小，却通体雪白，锦簇成团，香气清冽。
长亭内，有一女子，对亭外景色不甚在意，就这样来回走着，什么也不干，因为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退婚！
不知过了多久，日渐盛，太阳逐渐高悬于空中。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手中紧握着缰绳，驾着马车来到此处。车轮滚动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宁静氛围。
一声“吁……”手拧紧缰绳，马便停了下来，他一边放下凳子，一边说着。
“郎君，我们到了。”
车内男子将手中所执之书轻轻合拢，用他修长纤细的手挽开帘布，踏出马车。
这名男子叫王希禾，是“她”的未婚夫。只见他一身白衣胜雪，似不食人间烟火，束着一根玉簪。
他语气不急不慢地说道：“没想到还是我来迟了，明明我也提早了一刻钟。”
她并没有立马提出“退婚”两个字，而是和他寒暄了几句，道：“是我来得早了些，今日醒得早，在家也无事可做，索性就过来了。”
“你来得这般早，用过早膳了吗？我带了一些你平常爱吃的糕点，你快尝尝。”他还是这般，心里惦念着她。
“是杏酪吧？”
那名叫孟轻晚的女子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打开了来瞧，果然如她所预料那般，正是杏酪。她拿起糕点，吃了一个，两个，三个，才停了下来。有些证据，只有摆在眼前，才能增加可信度。
王希禾见她这般狼吞虎咽似的，倒不似寻常，又唯恐她噎着，赶紧递了水，“你慢点吃，别噎着，你再喝些水。”
孟轻晚摇摇头，道：“今日我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如今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事？我知道这三年来，我们见面甚少，但以后我会有更多时间陪着你。”王希禾明显感觉到她不太对劲，从来到现在，一直愁眉紧锁。
孟轻晚鼓起勇气，决然说道：“我想退婚，我们……没有以后了。”
王希禾一脸错愕，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是因为这三年冷落了她，心里生了怨怼？可他认识的孟轻晚并不是这样的人。
前几日从小厮处接过帖子，说孟家小姐约他有事相商，本不放在心上，可突然听到这几个字，还是猛然一惊，他是万万想不到会退婚。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艰难地问道：“这是……为何？我都已经禀明父母备了礼单，准备下聘了。”
“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长了红疹？还有手上。”
孟轻晚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挽起袖口，手上也是红色的疹子，然后一字一句地接着说道，“我对杏酪里的杏仁过敏，只要吃了它，就会起疹子。”
“怎么会起疹子？”
王希禾在脑海里寻找相关的记忆，很是疑惑，“以前我给你吃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样的状况，除了那一次你说你是季节性过敏。而且，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还经常让我带你去买，那时候你从来没有出现过过敏的症状。”
“之所以很少过敏，是因为我吃了防过敏的药。”
孟轻晚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拿出里面的药丸吃了一颗，又继续说道，“说起小时候，那你觉得我与从前，是不是不太一样了？”
王希禾震惊地看着她，情绪复杂，“确实有些许不同，我只当是我们长大了，有不同也是正常的，谁又会一成不变呢？”
“事实并非如此，接下来的事你可能会震惊，但我必须说。”
她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孟轻晚了，阴差阳错之下，才成为了她。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都想告诉你实情，并不想蒙骗你。抱歉，真正的孟轻晚，已经不在了。”
“不在？怎么可能不在？你不是站在我面前吗？”
“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不是同一个人。我担不起你这份喜欢。”
男子神色黯淡，在听到如此令人震惊之语后，身体也僵硬了起来。
他回首过往的一点一滴，理了理思绪，确实，曾经的轻晚从来不会对他这般清冷，她只会跟在屁股后头笑意盈盈地叫着“希禾哥哥、希禾哥哥等等我”。那时候的孟轻晚是那么明媚，就那样藏在他的心里。
突然听到这番言辞，一时之间倒有些缓不过来。小时候虽年少无知，但会想着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欺负。
后来得知订亲，听到阿娘说“以后轻晚就是我们一家人了，你们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像阿爹阿娘一样”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如今，竟是一个梦了，真是可笑。但，他依然保持着读书人的体面，若是换了其他人，怕是已经抓狂了，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我知道，这对你是一件很残酷的事，但我不想一直瞒着你，你的一份心意，其实一直都是对她，而非我，我取而代之，非我所愿。唯有告诉你，我才敢正视你。也唯有如此，我才敢放心大胆去做我想做之事。”
孟轻晚虽不知王希禾会作出何种选择，但说出口后如释重负，每当享受他的好的时候，她觉得别扭，就仿佛在霸占着别人的一切。
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一直这般稀里糊涂地下去。若不是因着那份嘱托，她犹豫不决，才瞒了这许久，现在也该是时候了结了。
王希禾沉默良久，说道，“枉我自诩一生只倾慕于她一人，到头来却是一个笑话。”
他神色凄凉，不由得后退一两步，差一点就快站不稳了。
“你怎么会是一个笑话？别人都道你有大才，可我看到的是，你对孟轻晚的那片心意。”
王希禾一声冷笑，“心意？”
“她是不愿看你这般的，曾有一次她入了我的梦，说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她喜欢你，希望你能永远喜乐。”
孟轻晚诉说着那名女子的爱意，若她还在，那她和王希禾定是幸福美满的。自己将真相戳破，也算是全了她的一份心意。
王希禾纵使再不愿意接受现实，再不能释怀，也不得不接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我和她，竟隔了那么远的距离。”
他还是问出了那句，“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是四年前刚进京的那场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