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忆（1）
“如果是这样，那少师大人大可不必开口！我周月卿旁的不会，最擅演戏！我演的戏必须天衣无缝，所以此刻还不是我起来的时候！”
说完这些话后，她倔强地垂下头，继续点燃手中的纸钱，不再看他一眼。
“本官只是好心提醒，没想到周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啊！这倒不像一个庶女该有的样子！”
见自己的好心提醒被误会，韩子衿也不再劝说。
“那依少师大人高见，庶女该是哪样的呢？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在臣女看来，每个人都该是平等的，是嫡是庶，是尊是卑，都是别人对自己施加的枷锁而已。只要心中不自卑，谁又比谁尊贵？”
韩子衿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子，眼中充满了对阶级划分的不满。
这个眼神…这番言论…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少时的玩伴，一个他藏在心底许多年的女子…
思绪一下将他带回了他的孩童时期。
幼时的韩子衿，是一名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了生存，住在汴京城内的乞丐窝里，终日蹲守在各个酒馆饭店门口，等着捡客人不要的吃食，那时和他一起的乞丐都叫他小四，因为他的个头排第四。
有一次，小四如同往常一般，蹲守在酒馆门口等着吃剩食。
见有一张桌子的两名客人都已离桌，而桌面上还剩得许多吃食，小四兴高采烈地冲到桌子面前，抓起上面的剩菜一通狼吞虎咽。
正当他吃得满足之时，一个飞踹，如同一颗炮弹一般，将他瘦弱的身体踢得老远。
刚刚好不容易吃下的一点食物也随着吐了出来。
“哪来的叫花子，竟敢随意动老子的桌子？””
小四定睛一看，竟是刚刚的客人折返回来了。只见他们二人怒目圆睁瞪着趴在地上的小四，一副要生吞活剥他的样子。
小四连忙跪在地上，一通磕头求饶。
可面前的人哪里愿意放过他，他们一把抓起有些瘦弱的身躯，举过头顶，想将他一把碰到门口去。
因为在自己的店内，不想闹出人命，也着实觉得两位客人有点欺人太甚，便赔着笑脸，出面求和。
哪知这两人油盐不进，扬言今日非要这小叫花子的性命不可。
众人见状，都不敢再招惹，只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住手！”店内一角，传来一阵略带威严的声音。
众人寻声找去，却发现竟是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和举着小四的客人魁梧有力，和这个文弱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这个文弱书生正是韩先生。
只见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只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来正定定的看着几人。
“如此魁梧的两个大男人，一起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算不得本事！”
韩先生的一句话，再次引起了在场客人的骚动。
一时间，整个酒馆的客人开始沸沸扬扬的议论起来。
“是啊！白长那么大个子，只会用在欺负孩童上。”
“就是！有本事就去上战场杀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惹得两个壮汉十分不快。
“你住嘴！”壮汉凶神恶煞的指着韩先生。
“这个乞儿不问自取，随意偷吃我的东西，依照我朝律法，应视同偷窃！”
“我不是偷，我是以为你们不要了，捡剩吃的！”
小四在壮汉肩头，苦苦挣扎。
呵～～一个目不识丁的莽夫，竟敢在他面前提律法。
只见韩先生丝毫没有惧怕，往前走近了几步。
“如果只是捡剩，算不得偷窃！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看你的年纪，家中应也有孩童了。如果你家孩童在外边如此被人欺负，你这当父亲的作何感想呢？推己及人…”
韩先生语重心长，好言相劝。见壮士脸上有了几分动容，继续劝说道：
“这位壮士，只是几道吃食而已，我替这小儿赔了便是。你且先将他放下，如此举着，你也累，他也难受！”
听到韩先生愿意赔偿自己的吃食，壮汉也不再如此恼怒，将小四放了下来。
哐当一声，因为离开地面太久，被扔下时，一阵腿软，重重摔在了地上。
见此事妥善解决，店老板也连忙给那两位重新上了几盘吃食。
一场好戏落下帷幕，众看客纷纷散开。
小四好不容易捡回一命，连忙跑过去，重重跪在韩先生面前，朝他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磕，倒磕出了许多年的缘分。
“你这小儿，倒懂些礼数。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韩先生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四，连声询问。
“我叫小四，今年8岁，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小小年纪，就失去父母，难怪要乞讨为生。倒也是个可怜人。
韩先生有些心疼的将他扶起，与自己相邻而坐。
“孩子，我看你也懂几分礼数，是否有上过学？可识得字？”
小四坐于桌前，狼吞虎咽，一通海塞。全然没将韩先生的话放在心上，只顾着一边吃，一边机械的点着头。
“那孩子，你可有兴趣继续上学？”
小四接着点头。
“既然你刚刚拜了我三拜，不如我就收着你，做你的先生，教你读书习字如何？
“好！”他含着一嘴的菜，艰难的发出声音。
可转念一想，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瞬间桌上的饭菜不香了。
韩先生看他如此爽快的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先生，您的意思是您要收养我？教我读书认字？”
韩先生点了点头。
“那先生，跟着您是不是有饭吃？”
“是！”
“是不是有地方睡觉了？”
“是！”
“那我是不是不用再乞讨了？”
“是！”
韩先生不厌其烦地回答了小四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最后，先生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孩子，要想一辈子不再乞讨，要想成为人上人，摆脱被人随意欺负的命运，就得多读书，读好书。他日只要能金榜题名，你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韩先生的话如同一颗种子，深深地种在了小四的心里。
自从跟了韩先生回家，他不再需要乞讨，不再担心夜里因为变天而被冷醒，也不再担心会在大街上被人随意欺负。
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起早贪黑，每日勤学苦读。
先生看着他日益精进的功课，欣慰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