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司凛把资料收了起来，点点头：“有必要，至少要让他听到一声道歉。”
“有用吗，改变不了什么的。”
司凛嗯了一声，“是有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也许有的人正在等一个道歉，就算不是苏鹤在等，也总有别人在等，我大概知道你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于道歉的话，但对一些人而言，可能听到一句真心道歉就够了。”
“那他们还真容易满足。”裴轻声音不重的哼了一下。
司凛站起身，“那么裴小姐，尽快安排我和苏鹤见一面吧。”
裴轻跟着站了起来，“知道了。”
“啊，对了，”司凛准备走的动作一顿，“我们怎么联系？比起我过来更快捷的方式。”
“没有，你自己跑勤一点吧。”裴轻懒懒的回道。
司凛轻挑了下眉，还没再说什么，庄园的声音就闯入了二人的耳朵里，“有的，怎么没有。”
裴轻深吸了一口气，“你一直在偷听？”
“……你们自己用手机加联系方式就行了，司凛的权限已经被打开了，你们是可以通过手机联系的。”
庄园避开她的问题，回答了司凛。
司凛看向裴轻，眼神像是在询问她要不要互通一下联系方式。
裴轻翻了个白眼把手机拿了出来。
她虽然出不去庄园，但这个庄园本身还是很与时俱进的，最新的电子设备一出来，不用一个星期它就能自动更新成最新的，而且正常上网看剧都没有问题。
唯一和从前不一样的是，他们庄园里的人并不能发出任何评论。
这是庄园对他们的限制。
同样，也是一种平衡机制。
两人加了微信。
“对了，”司凛收起手机重新看向她，“总得和我出去跑跑任务吧？总不能我一个人忙前忙后，你一个人在这里面无所事事。”
裴轻移开眼，看向窗外，“出不去的。”
“出不去？”司凛蹙了下眉。
裴轻笑了声，“你以为呢，以为我可以随便进出，利用庄园里的各种资源享受生活吗？”
从进入庄园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十年来一直在这个巨大的囚笼里，外面的人不知道，她这个里面的人也不愿意出去。
“庄园，你叫我合作的主要原因不会是为了替你们跑腿吧？”
庄园回答的又快又干脆：“当然不是，只是历年来，从没有放庄园的主人出去的事情发生过，严格来说这是我们不用说的潜规则。”
“那不严格呢？”
“不严格……就是有漏洞可钻的。”庄园犹豫了一下，“我可以让她出去和你一起跑场，但是也有规定。”
裴轻啧了一声，“你负责外面我负责里面不就好了，我根本不用出去。”
“那可不行，”司凛笑了一下，话里带着没有商量的余地的语气，“我这人就是不喜欢吃亏，一点儿也不行。”
裴轻懒得理他。
“说说你的规定吧。”司凛又坐了回去。
裴轻则是走到了书桌旁，拿起上面的沙漏玩了起来。
“她不能离开你超过五米。”庄园苍老的声音中似乎参杂着些许对孩子不放心的情绪。
裴轻都不由得愣了一下。
司凛长长的嗯了一声，像是在考虑，最后站了起来，“可以。”
裴轻立马不乐意的道：“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你还想提要求？”庄园的声音又变的有些不近人情起来，“好好和司凛打好配合，不要想着光吃不干。”
“你……！！”裴轻被庄园噎了一下，还没说什么，就看到司凛脸上没有忍住的笑意，“事情了解差不多了吧？”
“行，记得尽快安排时间。”司凛意会她的潜台词，收起笑意，往门口走去，“合作愉快，裴轻。”
“……”
可能只有他在愉快。
司凛拉开了书房的门，走出去后便不见了身影。
裴轻看着门口，估计这就是他往来的方式吧。
司凛刚走，庄园也走了。
裴轻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把手中的沙漏放回了桌上，然后走出了城堡。
这个点没什么人出来，城堡里只有她和微生微存住，其他的人都住的独立的房屋。
没见到微存人，但她也没打算让微存去找苏鹤。
她自己慢慢散着步来到了苏鹤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很快就来开门了，见来人是裴轻，他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浮上了一层笑意：“裴轻姐姐，你怎么来了？”
裴轻笑笑，看着面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心生怜悯，“来看看你，挺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苏鹤喜欢晚上在庄园里瞎逛，而她一般天黑前就躺在床上了，要么就是在琴房里练琴。
“姐姐快进来坐，我给你煮茶。”苏鹤给她让出一条路。
裴轻嗯了一声，进了苏鹤的屋子。
房子被他收拾的很干净整洁，墙壁上挂了一些自己画的画。
裴轻挨个看过去，不禁称赞道：“你的画真的画的很好。”
苏鹤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都是随便画的啦，姐姐有喜欢的吗，随便拿就是了。”
裴轻闻言，目光微敛。
“苏鹤，不用准备吃的，茶煮上就过来坐吧。”见他要进厨房，她连忙阻止道。
苏鹤应了一声，乖乖的坐了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姐姐。”苏鹤察觉到什么，小心地问道。
裴轻看了他一眼，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怕开口就戳到他的痛处。
“没事的姐姐，你说就好了。”苏鹤见她犹豫着不开口，温声安抚了下。
裴轻垂下目光，不敢再看他。
“你来我这，有八年了吧。”
“嗯，快九年了。”
“你是我这里第一个客人。”裴轻说着，“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放的很轻。
苏鹤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道：“茶煮好了，姐姐等一下，我给你端来。”
说完，他便起身走了。
裴轻看着他瘦弱的背影，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苏鹤很快就端着茶出来了，“小心烫。”
裴轻接过茶杯，看着他紧绷的下颚。
两人都没再开口。
“说实话，”苏鹤忽然开口，“来到这里半年后，我想过。”
裴轻看向他的眼睛，“然后呢？”
“就只是想了一下，一想到如果回去要面临的场景，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而且姐姐你对我很好，微生姐姐和微存哥哥也对我很好，后面来的人也对我很好，我甚至都觉得这里不应该叫浓雾庄园，这里应该叫天堂。”
裴轻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姐姐，你想让我走吗？”苏鹤看着他，眼神认真。
该怎么回答？裴轻脑子里闪过无数的问题和答案，最后她说道：“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趁着苏鹤没有问出新的问题，她紧接着道：“有个人想见见你。”
“好。”苏鹤答应的很干脆利落。
裴轻愣住了，“你都不问问，就答应了？”
“因为是姐姐来找我的，我相信姐姐。”少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裴轻却有些看不透彻。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让苏鹤再次回到他避之不及的万丈深渊，她就难受的做不出什么表情。
“什么时候见？”裴轻没说话，苏鹤就自己问着。
裴轻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见。”
“那等明天下午三点吧，可以吗？”
“当然。”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苏鹤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茶有些凉了。”
裴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拿着茶杯，她喝了一口，“刚好，温热的。”
最后裴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苏鹤的屋子的。
她心里有些不安。
苏鹤再怎么说也和她一起相处了近九年，她看他就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要真回答想不想让他走，裴轻很想回答不想。
可在规则的束缚下，她不能表示自己的意愿，只能用最官方的话回答他。
这他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还是问了她。
裴轻拿出手机，用冰凉的指尖打字，给司凛发送了一条消息。
[明天下午三点。]
对方回了个ok。
裴轻看着那个碍眼的ok，划出了聊天界面。
眼不见心不烦。
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司凛就过来了。
这次拉开门，他出现在城堡一楼大门处，他满意的点了下头，这才是正常的出场地点。
裴轻就在一楼的沙发上坐在等他。
“下午好。”司凛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裴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司凛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你放心，不是什么刁钻的问题，我会把他们的意愿放在第一位的。”
“庄园内禁止抽烟。”裴轻眼神黏在他嘴里叼的的烟上，司凛注意到她的目光，刚拿出打火机的手顿了顿，然后顺手把打火机扔在了茶几上。
“不好意思，一种肢体记忆。”司凛摘下烟，装进了烟盒。
裴轻无比嫌弃的看着他的烟盒，“打火机麻烦也收一下。”
“干嘛，你这儿的茶几对打火机过敏啊，放都不让放。”司凛嘴上跟她扯着，还是听话的把打火机装进了口袋，然后满嘴跑火车，“我这不是怕它在我口袋里走火吗。”
“……走吧，苏鹤应该也在等我们了。”
司凛嗯了一声，“带路吧。”
裴轻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见要出城堡，司凛不禁挑了下眉：“这么大一城堡，就你一个人住？啧。”
“咸吃萝卜淡操心。”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功夫，就站到了苏鹤的房前。
“一人一个房舍？你们这儿是真的富裕啊，怪不得找我的方式那么霸道。”
“闭嘴。”裴轻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司凛耸了下肩，伸手敲了敲门。
像是一直在门边站着等侯，苏鹤很快就打开了门，看向门外的二人。
“请进。”他说，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