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结缡毒
夜晚,云琬在与白芷约定好的院中等着。
月色很亮。
院中树叶摇动,脚步声传来,随后出现一黑衣人。
他黑色的斗篷下,露着白色的狐狸尾巴。
“来了?”云琬认出道。
“你决定得如何?”白芷急切问,他的眼中有期待,也有早已准备好的失落。
“妖族鬼族想要一起起事,必然联盟。你应当认得鬼主,对不对?”云琬走到他身侧,“我有一笔买卖要同你们谈。”
“带我去见他。”云琬道。
“见鬼主?你糊涂了吗?”白芷道,“你可是神主,落在我们手上,这仗怕是不用打了。”
“这仗,你们自然不用打。”云琬道,“这笔交易保证你们满意。”
白芷吸了口气,无奈般没再说话。
“好,我带你去。”他沉默了一会后答道。
白芷一手握住云琬的胳膊,带着她一起传送。
他们落在一个山洞。
云琬不知这是三界何处,只是跟着白芷走着。
“这可是万鬼窟,进来便出不去——”白芷边走边道,“你若现在想走,我还能带你离开。”
“闭嘴带路。”云琬道。
他们穿过长长的隧道,面前突然豁然开朗,洞内空间变得开阔,顶空变高,两壁有错落的石窟,每个石窟里都点着灯火,从中走出一两个鬼族人,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云琬被那敌视的目光盯着,跟着白芷一直走到了尽头,一个最大的石窟内。
他们掀开石窟的布帘子入内,石窟内有几个手拿长枪的鬼族卫兵,一个穿着艳红曲裾的裂口鬼女,和一个正坐在最中间王座,脚踏白骨,头绘纹路的鬼主戚臣。
“她有话要同你说。”白芷道,将云琬带到戚臣面前。
“她是谁?”戚臣瞥了眼云琬,问。
“神主。”
白芷话音刚落,身边的鬼兵就提着长枪围住了云琬。
长枪离她的脖颈只有一尺不到。
“鬼主戚臣,这般待客,可就不礼貌了。”云琬的指尖搭在长枪的面上,缓缓推走。
鬼主示意鬼兵退下,那几个才收了长枪走回一边。
“我是来谈生意的。”云琬弯起眼,笑眯眯道。
“神主入我万鬼窟,不想着如何自保,还谈生意?”戚臣抓着王座的扶手,凌然道,“你,有何资格啊?”
“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玉泽是想自取灭亡了吗?竟然把神主之位交到你的手上。”戚臣打量着云琬,瞧她那瘦小又细皮嫩肉的模样,道。
敢叫我小丫头,臭老头。云琬在内心骂道,表面却还是礼貌笑嘻嘻。
“我能进来,自然有能出去的法子。”云琬道,她伸出手,一袭红色的火焰化为一朵莲花,“不知鬼主可听过,业火红莲?”
戚臣的眼神骤然生起些许惊惧,不过很快又隐藏了下去。
“呵。”她收起手中火焰,继续道,“我有办法让你们得到想要的一切,条件是不能伤害神族。”
“不杀神族?那如何报仇?”戚臣冷笑。
“和神族打,你们都要付出代价,就算成功,也会两败俱伤。”云琬道,她摘下手上的玉戒,“这是神主玉戒,其上法术能约束群神听从持戒者。”
“半月后,我会给你们开玉京的结界,我要你们围住神族却不进攻,我会让神族暂不出手,而后出面,将玉戒交给白芷。”
“从此妖王会成为神主,妖族地位上升,便可以与神族平起平坐。”云琬转头将玉戒递给白芷,“你现在便拿着,届时我会戴着假的玉戒出现,而其实真的已经在你手里。这样你们该放心了吧?”
云琬见白芷不接,硬塞给了他。
“你疯了吗?”白芷小声道,“云琬,没有玉戒你要如何自保?你这么做,神族会放过你?”
“那鬼族呢?你给鬼族什么?”戚臣从座上站起,愤然问道,“你别告诉我妖族和我们一同起事,妖王为首就可以让鬼族无事了!我们所承受的可是千年的炼狱之苦,是仇恨!你们神族要如何偿还?”
“你们该恨的是当时做主的神主。”云琬道,“所以,由神主所起的仇怨,就从神主结束吧。”
云琬走到戚臣面前。
“云琬!你要做什么?”白芷紧张起来,他一手拿着玉戒,一手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那要取决于鬼主想做什么。”云琬没有理会白芷的拉扯,眼睛直直望着戚臣,“你们可以考虑考虑再决定。你们鬼族想要我如何偿还这笔债。”
“云琬!”白芷焦急喊着她。
“好!”戚臣也笑道,爽快答应下来,“三日后,我让妖王给你送信。”
“若神主不能做到,我鬼族便会屠遍神族每一处。”他补充。
“好。若鬼主不守信,动了我神族什么生灵。”云琬笑了笑,歪着头,“我不介意烧光这世间所有的恶鬼。”
云琬甩了甩开白芷的拉扯,洋洋洒洒转身走出了石窟。
“云琬!”白芷追在后面。
白芷跑着到她身后。
“云琬你快撤回刚刚的主意,你不能这么做!”白芷拉住云琬,逼得她停下脚步,“你不要命了?神族对你到底有什么大恩大惠你要如此庇护他们?你别忘了,你到底只是个人族!”
“还是你又为了那个人,要保下整个神族?就像你当时为了他非得留在人间创下千古盛世一样。”白芷又道。
“白芷,你真不懂我。”云琬不耐烦道,“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出于我自己。因为我想成为明君,而不是为了一人。”
“我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神族。”云琬甩开白芷的手,“我不想三界再有流血,我想你们都得到应有的公平。”
“那你呢?你要怎么办?你这是引火上身,你本最不必承担这些。”
白芷的这句问,云琬没有答上来。
云琬看到白芷泛红的眼眶。
第二日,白芷去寻了戚臣。
他苦苦哀求,最终以一半三界统治权为代价,换取了一份匣子。
他拿着匣子去找云琬。
夜里,云琬正在院中画画。
黑色的墨水浸在宣纸上,开出根根桃花枝条。
她见他前来,搁置下笔。
又用镇纸压住画。
层层叠叠的花枝被压在镇纸下,透过薄宣纸,叠成了一簇。
“白芷?不是说三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云琬有些惊讶于他的出现,“鬼主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云琬望见白芷手上的匣子。
白芷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他的眼中泛着情切。
乌云遮住天上的圆月。
“戚臣怎么说?”云琬追问道。
“他说,你需服下这结缡毒,而后永远不踏入神界半步——”白芷说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他那些许阴沉的眼眸里水汽氤氲。
“就这样?”云琬抢过他手中的匣子打开,木匣子里摆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里面装着橘红色的液体。
越鲜艳的东西往往越有毒。这瓶小玩意,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琬,你可知结缡毒是何物?”白芷道。
结缡毒?她还真知道。
“鬼女结缡,成婚未嫁,遂成怨鬼。她为复仇于世间,用三界生灵的痛苦滋养出结缡花,花瓣磨碎成粉,对汁成毒。”云琬拿起瓶子晃了晃,调侃道,“冲剂呗,不过这浓度够不够啊?”
“云琬你有没有分寸?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白芷抓过她手中的瓶子,“结缡毒会慢慢侵蚀中毒者的生命力,纵使你有滔天神力,也难以抵抗。”
“而且此毒根本无解,一旦——”白芷还没说完,手中瓶子被云琬“唰”地抢去。
她一个拔开瓶盖,一饮而尽。
“云琬!”白芷眼底剧烈一颤,望着她的表情带着愤怒和震惊。
“行了,还有啥要求吗?”云琬随手将瓶子往旁边一扔,问道。
白芷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举起手想要数落些什么,又最终什么也没说。
“回去吧,妖族应该还有不少事情要你操心。”云琬催促道。
“原来你这么厌恶我。”白芷道,脸上抹上些许自嘲。
“你有你的阳关道,何必非得走我这独木桥呢?”云琬道。
云琬面色淡然。
而白芷双眼猩红,只攥紧了拳心。
直到确认在她眼底望不见一丝温情的时候,他转身离开。
云琬望着狐狸走离了院子,心中悬着的什么才渐渐落地,脚下突然一软。
“主人!”薛铃音见状跑出。
自打跟着云琬起,她从来都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模样,如今却面色虚弱,唇周暗紫,连扶着她的手都颤抖着。
薛铃音从未见过自家主人这副模样,脸上慌乱极了。
“主人!你怎么了!”薛铃音的声音急得带上了哭腔,“你刚刚到底喝了什么?”
云琬笑了笑,这丫头,刚刚怕是又在一旁偷听了。
“没什么,白芷给我送的仙药罢了。”云琬扯谎道。
“你胡说!”薛铃音自是不信,一把拉起云琬的袖管准备扶脉,却瞧见内侧的手腕上几根鲜明的红丝。
薛铃音明白了一切,眼眶连连颤抖,训斥般对云琬道:“你疯了吗!”
云琬望着眼前薛铃音奶声奶气的哭腔训人,倒觉得十分可爱。
几日前还威严般督着自己上工,这会却哭得稀里哗啦。终究是小孩子心性。
“行了小铃铛,你主人现在还死不了。”云琬坐起身,指节刮了刮那家伙哭肿的鼻子。
“可是主人,结缡毒可是无解的——”薛铃音哭道,“您为何要如此啊?”
云琬摸着薛铃音的头,像安抚小狗一般:“行了,不哭了不哭了啊。”
薛铃音哭得更凶。
啊,云琬一脸好麻烦的表情,内心很想捂上耳朵逃离这里。
“你再哭我就把你变回铃铛了。”云琬威胁道。
薛铃音瞬间止住。
“铃音,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帮我去办。”云琬脸上又换上温柔,手中变出手帕,擦拭着她面上的眼泪。
突然有大风,吹起桌上的画,墨色的桃花漫天纷飞。
嘱咐完要做的事情,云琬站起,松开铃音扒着她的手:“我可要去睡了,小哭包。”
薛铃音望着她离开,正要走动,脚上突然被什么绊到,直直在地上摔了一跤。
薛铃音从地上捡起那拦路的空瓶子,揉着摔痛的膝盖道:“主人你又随地乱丢!”
云琬刚进了自己的房间,听到院中叫嚷,心虚地迅速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