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计谋（上）
1便利店的日常
临近中午，美香便利店只有零星的顾客在货架旁走动。焦在频在收银台无聊地玩弄着手机。焦在频既是这家便利店的经理，又是收银员和理货员。
“先生，我要退货。”跟焦在频说话的是一位老年女子。
老年女子的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焦在频记得这个老年女子昨天来店里买过东西。
“退货？为什么退货？”
“你看这袋藕粉，这包装上的保质期的最后一天，就是昨天。”
“女士，你是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
“昨天买的，还在有效期内啊。”
“嗯？”老年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眼睛瞪着焦在频。
老年女子站立了许久，引来了其他顾客好奇的目光。焦在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问：“女士，你这藕粉是在我们店买的吗？”
“是啊。”
“你有购物小票吗？”
“我忘了要了。”
“没有购物小票怎么知道是我们店卖的。”
老年女子说：“那……我等昨天那个年轻人，是他向我推荐，说这藕粉能降血压。我今天问了医生，医生说，这是食品，不是药品。”说到这里，老年女子突然指着焦在频说，“诶？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昨天的那个年轻人呢。”
焦在频的心在扑腾，老年女子提到的年轻人正是自己，焦在频强作镇静：“女士，你肯定认错人了。我们店没有这个人。”
“那……是我搞错了？”老年女子悻悻地离去。
焦在频的心里一阵暗喜：还好我机智，做生意要运用计谋。
“你们店是怎么回事？会搞时光穿越呀？”
焦在频的眼前出现一位年轻女子。女子怒冲冲地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收银台上。
“女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知道女子来者不善，焦在频干脆装傻。他认识女子放在收银台上的东西，这是从他店里出去的。
“这是从你们店买的面包，你看看生产日期。”
焦在频拾起面包：“生产日期？……我找找……2023年5月18日，没有过期呀？”
“可今天是2023年5月17日。”
“哦，那是重新……”焦在频突然把话止住了，他在心里叫苦不迭。这面包是过期之后重新贴生产日期的时候把日期贴错了。他又暗自庆幸，自己差点儿就把“贴”字说出来了。
“重新什么？”
“哦，是……重新给你一包面包。”
“我不要，我要退货。”
“有购物小票吗？”
“有，在这儿。”年轻女子掏出一片细细的纸条递给了焦在频。
焦在频黑着脸收下面包，又从抽屉里头拿出钞票递给了年轻女子。焦在频不屑于隐藏他不情愿的表情，因为从他这里掏钱就像是在剜他的肉。
焦在频接到了一个电话：“喂，陈律师……啊？真的判了10倍赔偿，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那是半年前发生的一件事：一位顾客买了两排酸奶，发现已经过期了，来到店里要求退货。焦在频对顾客说：“货可以退，但是你已经喝了几盒酸奶，这个钱不能退。”
“过期食品有害。”顾客火了。
“你喝了过期酸奶不还是好好的么？”焦在频反驳。
不几天，焦在频收到了法院传票和起诉状，原告就是这位顾客。事后，焦在频解雇了理货员，因为理货员没有重新贴日期。理货员叫屈，说这个酸奶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是喷码打印的，无法修改。从那以后，美香便利店的理货员就成了焦在频。
刚才，陈律师在电话里告诉他，法院支持了顾客的请求，他的便利店必须十倍赔偿。焦在频扭动了收银台上的小电扇，好让电风扇正对着自己的脸吹风，尽管现在的天气不太热，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
店里走进两位男子，两人穿戴整齐，腰间夹着公文包。其中一位年长者对焦在频说：“我们是市场监督局的，有消费者反映你们店销售过期食品。这是我们的证件，请你配合调查。”
焦在频又调高了电风扇的风速。
两个工作人员拍照、登记，又调取了电脑中的进货记录和销售记录，忙活了一阵，临走，带走了几件商品，并让焦在频在一张表格和询问笔录上签字。
2借钱的理由
焦在频手捧一份《行政处罚决定书》发愁。美香便利店因为经营标注虚假生产日期的食品和过期食品，被罚款51万元。现在，他的店每个月亏损3万，根本拿不出交罚款的钱。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位中年男子走进了店里，他叫林放，是美香便利店的供货商。
焦在频知道林放的来意，他放下手里的活，立即迎上前。焦在频想的是，要用热情融化林放的心，要用好听的话堵住林放的嘴。
“林总好，请坐，请坐。请到柜台转转。”
“在频啊，我的黄豆酱卖得怎么样？”
林放没给焦在频机会，林放的问话直奔主题。
“你的黄豆酱卖得好，还有你的牛肉酱也不错。”
“你现在一共欠我50万货款，是不是该结一下了？”
“林总，我还正想说这事，我现在遇到了难题，你看，这是市场监督局的罚款决定书。”焦在频把《行政处罚决定书》递给了林放。
林放拿起《行政处罚决定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说话。焦在频抓住这个机会耍起了嘴皮：“林总，你看我也是你的一个大客户了，我要是倒闭了，你就少了一个大客户，再说，咱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朋友有难的时候，你总不能不帮吧？”
“那……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呢？”
“林总，我现在是资金周转遇到了难题，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借给我50万，我先把罚款交上，我就能缓过来，很快就能把欠你的钱给结了。”
“你这样说我就不高兴了，你欠我的钱就不重要啦？”
“哎哟，林总，我知道你是个大好人，这个罚款如果不按时交的话，每天还有百分之三的那个什么……”焦在频用手指着林放手里捏着的《行政处罚决定书》，林放会意，顺手把《行政处罚决定书》还给了焦在频。
焦在频翻到《行政处罚决定书》的最后一页：“哦，是加处罚款。百分之三，一个月就翻倍了。所以，我不能拖欠罚款呀，拖下去，我就破产了。”
林放低头不语，焦在频趁热打铁：“林总，做好人要做到底。再说，我是借钱，我给你利息。”
林放缓缓地抬起头说：“钱我可以借给你，以我公司的名义借给你的便利店，加上你的便利店之前欠我的50万，这样，你个人必须做个担保，保证还我100万。”
林放在心里是这么盘算的：焦在频个人还有一套房产，价值300万，听说这套房还没有按揭贷款，之前便利店拖欠自己的50万元货款没有担保。林放来之前咨询过律师，律师告诉他，便利店的经营主体是有限责任公司，便利店的债务只能用便利店的财产偿还，而不能追究股东，也就是焦在频个人的责任，除非股东个人对公司的债务做了担保。林放估算了一下，便利店现在的货物就算全卖了都不够50万，焦在频个人做了担保之后，便利店之前拖欠自己的50万也有保障，如果出现最坏的结果，焦在频的这套房子也能归自己。
“好，好。”
焦在频痛快地答应了，他是担心夜长梦多，林放反悔。
“钱借给你一个月，利息的问题……”
“利息肯定给，你说多少？”
“这样吧，太高了算是高利贷，就按照银行贷款利率的4倍吧。”
“好，就这么定。”
第二天，越海市美香便利店有限责任公司的银行账户上收到了50万元。
3讨债的遭遇
一个月之后，林放又来到了美香便利店，这一次，他看到的景象有些异样：便利店的货架空了一半，门口叠放着一堆纸箱，几个操作工正在往箱子里装东西。
林放走上前问正在忙碌的一个操作工：“请问这是要干什么？”
“搬家。”
林放吃了一惊，他径直走到收银台质问：“焦在频，为什么不还我钱？”林放又用手指着门口的纸箱问，“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焦在频看见了林放，不再远接高迎，他只瞅了一眼林放就埋头自己的事情，神态与上一次判若两人。他慢悠悠地回答林放的问题：“林总，最近生意不好做，为了省钱，我在缩小规模。”
“那我的钱呢？你准备怎么还？”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诶？要不这样得了，你再借给我50万，我就能挺过这一关。”
林放瞬间涨红了脸：“焦在频，你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吧？”
“林总，不要生气，你也是生意人，做生意有赚就有赔。”
“你赔了，就可以不还我钱了？这是法律规定的么？”林放抬高了嗓门。
焦在频用眼角瞥了一眼林放，一字一顿地反问：“是我欠你的钱还是法律欠你的钱？”
“是你欠的呀。”
“是我欠的，那你跟我提法律干什么？”
“那……是法律欠我的？”
“法律欠你的，你找我干什么？”
“不，不是这样的……”
“那样啊？”
“焦在频，我……我都被你气糊涂了，我是想说，法律是保护我的。”
“哟，你既然这么说，那你就找法律还你的钱呗，找我干什么呀？”
焦在频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直击林放的痛点，那就是高昂的诉讼成本。
“你……你这人真不讲理。”
林放的手指着焦在频的鼻子尖，声调高得没把握好，嗓子里咳嗽了两声。
“你讲理，钱收回来了吗？”焦在频这话说得很轻、很慢，但林放听得出焦在频的语气里带着挑衅。
林放的胸脯一起一伏，粗重的喘息声老远都能听见。他已经被焦在频的话咽得接不出下句，对着焦在频干瞪眼，最后甩下一句话：“焦在频，你等着，咱们法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