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犯错否
外头下起了绒毛般落下的雪，落在了树枝上，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咳咳咳……”
傅玄渊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视线模糊至极，只觉得浑浑噩噩的，拿开帕子一看，看见帕子上有血迹，腹部更是疼痛难忍。
他虚弱地靠在床边闭上眼睛，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相思走过来道：“王爷要见你”
傅玄渊是被相思扶着走的，走的时候有好几次差点摔倒。到了傅尘面前，他二话不说就软下膝盖，低声道：“奴婢见过王爷”
见到贵人的时候要下跪，这是他这些年学到的规矩。
傅尘刮了刮茶杯，道：“本王记得，今天是你的十二岁生辰”
傅玄渊低声道：“奴婢的一切都是王爷，王爷说什么，便是什么”
“本王问的人，是大梁的东宫太子”
傅玄渊眼中无波无澜，平静道：“是的，王爷”
“嗯，你九岁来到这，时至今日已经过了三年，倒还算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想问什么都行”
这次傅玄渊的目光微微闪动，却还是跪在地上垂着眉，道：“敢问王爷，皇上和皇后娘娘身体可安康？”
“自然是安康的，你还有一个弟弟了”，傅尘喝了口茶，道：“你要不要猜猜他叫什么？”
傅玄渊沉默了一会儿，道：“傅眠清”
竟然说对了，傅尘有些失望，道：“二皇子生得当真是雪白可爱，强壮有力，那模样像极了你的母后，不过眉眼像极了你的父皇。再看看你，本来就丑，离了宫后更丑了”
“奴婢岂敢与二皇子相提并论”
“只是……你父皇还另立了三位妃子，郑妃有一子，洛妃有一子，温妃有双胞胎兄妹，还有一个野种”
傅玄渊苍白的脸上错愕只维持了一瞬，看得傅尘愈发不悦，道：“琴瑟和鸣的一对璧人中间插了人，你没什么感觉吗？”
傅玄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并不是他没什么感觉，而是他的感觉麻木了。
他有三年没见到父母，竟一时半会想不起他们的模样。
瞧他病殃殃又晕晕乎乎的样子，眉头还簇在一起，好像特别痛苦，傅尘皱眉问相思：“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两个月前便这样了，还一直咳血”
傅尘看向傅玄渊，道：“过来”
傅玄渊没动。
傅尘目光一沉，再次道：“过来”
傅玄渊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傅尘起身在他面前蹲下，把了把他的脉象，眼中闪过诧异。
因为傅玄渊尚未成熟，所以傅尘并没有给他喝红花，只是没想到他两个月前就渐渐成熟了。
民间十岁或七岁童养媳有孩子这件事并不稀奇，便是在一些大户人家也少不得这种事。傅尘的一位姨娘是十岁有孩子的，所以他的诧异也只是一瞬。
面色苍白、四肢冰凉、出冷汗、心跳增快。以傅玄渊的状况，估计会和他腹中的胎儿一起死去吧。
傅尘道：“相思，你去拿不老药给他”
“是”
傅玄渊想不起那感觉了，毕竟晕乎乎的，只知道特别痛，痛得他大哭大叫，好像有什么的东西流逝。
傅尘见这副样子实在凄凉，觉得没意思了，现在傅玄渊太乖，乖到不会反抗，道：“等到止血了，就把他送去百花楼吧”
——
百花楼同暖玉阁一样，但是姑娘们的性格一言难尽。
傅玄渊醒来后被安排去做杂活，这里的姑娘瞧不起傅玄渊，什么脏的累的都给他。要是做得她们不满意了，傅玄渊就会饿肚子。
知道他夜晚怕一个人在黑暗中，就故意把他锁在小房子里面，不让他出来。不想接待的人都推给他，往往不想接待的人，大都是些喜好特别的。
傅玄渊出生的时候，其实是给刚做父母的两人来了个当头一棒，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孩子会有缺陷。
傅怀瑾和楼书瑶都不是特别相信鬼神之说，只是看着孩子被病痛折磨，而大夫束手无策，他们便开始频繁出入寺庙。
所以傅玄渊对神佛是有敬畏之心的，纵使知道自己不一定得到保佑。
可在他九岁那年，他好像犯了错。
傅尘告诉他，是一直待他如母亲的刘嬷嬷偷偷买通了皇宫中的一些侍卫，将喝了装有迷药的水的傅玄渊带出宫外。
一开始听到这么说的时候，傅玄渊会以为是骗他的，可在暖玉阁过了三年，他不清楚了。
只因为生了六个还是个女儿，母亲能狠心将才四岁的女儿丢在暖玉阁。
男人出来偷腥，妻子找上门来的时候，永远都是揪着女人不放。
那个母亲将女儿丢在暖玉阁，其实还能得到三两，比卖给人牙子还要值钱。而且女儿已经很多了，少一个又怎样。
那个妻子虽然不满丈夫去外面，总是泼辣极了，其实她无可奈何，只能揪着地位比自己低的女人。
或许是心虚吧，听傅尘说，刘嬷嬷掉进水里自尽了。
只是傅玄渊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有无数次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糟糕的事情，可到了元日之时，他还是忍不住怀念金陵城的烟火。
金陵里的一朵朵烟火在夜色中格外明亮，显得特别热闹。琅琊也会放烟火，只是傅玄渊会觉得心里特别难过，难过得很想死去。
他想金陵了。
他在百花楼的一个月，决定放一把大火将整个百花楼连同他自己烧死。
他不是没想过会不会害了无辜的人，只是每日被关在漆黑的房间里，他几乎要疯了，终于明白自己要是善心并不会得到什么拯救。
他不想害别人，可他没办法，连死都不是他能决定的，相思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他，他计划的时候心脏跳得好像快要停了。
他知道如果计划失败，下次再见到傅尘时，那又会面对生不如死的酷刑。这三年内傅尘对他偶尔温和，偶尔癫狂。如果计划失败，傅玄渊不知道自己下次还敢不敢了。
只不过傅玄渊准备的大火，他并没有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