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浮月
直到傍晚宫宴结束,傅怀瑾才回到御书房内,什么仪态都不想管了,瘫坐在椅子上道:“诶,终于结束了……”
马公公笑道:“陛下辛苦了”
傅怀瑾随手翻了翻案桌上的几本小册子,神色隐晦不明,道:“这位程大将军给的礼物倒还算贵重”,说罢,便将手中的册子摔回原处。
见皇上心情不好,马公公哪敢说话。
另一边,傅玄渊就穿着单衣来到陋室就给北狄质子摆上了从外面带回来的美食。
他摆出两样好吃的,一道是南瓜粥,一道是桂花糕,道:“宫外虽不比宫内的精致,却有着不同的风味,你尝尝?”
宋明没在身边,因为他是偷偷溜出来的。
质子用勺子舀起粥来送到嘴里嚼了嚼,道:“好次”
傅玄渊就坐在他旁边,笑道:“以前我还不是太子呢,可以天天跑出去,张伯做的南瓜粥和桂花糕是最受欢迎的”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变出八卦锁,笑道:“看!这是我们的中原的智慧,叫八卦锁,也叫孔明锁和鲁班锁。孔明和鲁班都是很厉害的人,这东西也是很难解的”
“腻害”
“给你,放在你手边啦。这东西连我都解不开,但是很解闷,想着给你正合适”,然后傅玄渊低声道:“我要走了,你好好吃吧”,说完就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就是非常无趣,北狄质子又不太会说中原的语言,傅玄渊只能盼自己的七岁生辰快点来,这样他就可以又见到表哥他们了。
只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非常无力,嗓子更是疼得厉害,之后他只能躺着床上了。
他听到傅怀瑾有些恼怒地跟楼书瑶道:“你怎么就让他出去了?万一出事呢?”
楼书瑶则道:“我怎么可能放心他一个人出去?我之前早就已经暗中派人跟着去了!”
有时傅玄渊很讨厌自己,他太过于脆弱,傅怀瑾跟本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
以前傅玄渊是可以天天出去玩,可回来后,傅怀瑾就会拿他一天做了什么来打趣。傅玄渊知道这只是无意的玩笑,可他还是有些难过。
他不禁在想,如果他身体好一点,那他就不会一直是被别人保护的弱者了。
每个晚上他疼得跟本睡不着,难免在情绪崩溃下说了什么伤人的话,经常来照顾他的楼书瑶并不会怪他,只是偷偷的哭。每到这个时候,傅玄渊就会自责无比。
宫中只有江太医有资格把太子的脉,以前江太医是策王府里的太医,知道傅玄渊的身体状况如何的,除了父母,就是这位江太医了。
四个月后……
“皇上,皇上”
傅怀瑾回过神来,道:“哦……刚刚没注意,你要说什么?”
傅尘见他心不在焉,便小心问道:“皇上是在担心太子殿下吧”
傅怀瑾揉了揉眉心,道:“你说正事吧”
傅尘连忙道:“是”
南征大将军程先涛是先皇时期元老,镇守南边的边疆,曾平定南边的动乱,也曾在先皇梁锦帝时期以少胜多击退邻国南蛮,手中握有八千兵。
只是最近南边发生了一场造反,为首的竟然是程先涛的第五子程敬明,最后被程先涛给抓住。
程先涛为证明忠心,在所有人面前把这个儿子斩首示众。
说着,傅尘道:“只是皇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需要带上一个人”
傅怀瑾点了点头。
于是傅尘朝外面喊道:“带上来!”
他的两个下属带着一个乱动的布袋进来,然后打开布袋,露出了一个人。
不就是程敬明!
傅怀瑾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傅尘道:“最近,程府也是大门紧闭,似乎……并不方便见人”
傅怀瑾有些干涩道:“程府的人,都是在京中的”
傅尘迟疑道:“可是程先涛若是为了一人的荣誉,抛下家人,也……并非没有可能”
傅怀瑾呼吸急促,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
——
“恭喜恭喜,恭喜啊!”
户部尚书沈定坚也拱手笑道:“诶哟,您来了呀,快请进请进”
“沈大人!恭喜啊,哈哈!”
听到这声音,沈定坚闻声望去,不由得一喜,道:“柳丞相?”,他走过去迎接着人带进府,笑道:“不过是小女出生,却把您给请了过来”
御史大夫柳清酌笑道:“这是哪里话?沈大人这话真是折煞我也”
“哈哈,那柳兄可备了什么礼物?”
“诶哟,你可真是不讲半点客气了呀!快让我瞧瞧女公子才是吧”
“瞧,瞧!随便瞧吧!”
沈定坚有两个妾室,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只是发妻的女儿在三岁时离开了人世。
而这位女公子,就是沈定坚唯一的女儿。因为之前的丧女之痛,他是见到了就疼到骨子里,便是嫡子出世时都不曾这般高兴。
沈府内院
里面的人都逗弄着刚出世的小婴儿,沈文柏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些好奇道:“赵姨娘,她怎么皱皱的?”
他的生母姜姨娘浅笑道:“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的”
赵姨娘正抱着女儿笑着道:“三哥儿要抱抱吗?”
沈文柏嫌弃道:“有点丑啊”,话虽如此,他却是伸手接了过来,女娃娃看见他就发出噗噗噗的声音。
沈文柏见状,不禁觉得神奇,向来喜欢装成熟的他露出了稚嫩的欣喜,问道:“她有名字了吗?”
赵姨娘道:“还没呢”,这么说着,她看向沈夫人,笑道:“大娘子,你给取个名吧?”
沈夫人不禁皱眉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姜姨娘掩笑道:“大娘子未出阁时可是博览群书,怎么就做不了主了?”
沈夫人想起自己失去的那个女儿,心中也被触动了柔软,想了想,道:“那叫,浮月?”
姜姨娘喃喃道:“浮月……”
“是……”
沈夫人正要回答,沈文柏便道:“是取自《山园小梅》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吧?”
沈夫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就你聪明”
另一边,沈家的嫡长子沈云帆正在招呼着客人,忽然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伯扑过来跪在地上,哭着道:“大爷!大爷请行行好,救救命吧!”
沈云帆不悦道:“哪来的疯癫子?来人,叉走他!”
家丁立刻上前去:“是!”
正巧这时沈定坚过来了,连忙道:“等等”,他走到老伯面前,语气温和道:“老伯,您这是怎么了?”
“大爷……大老爷,我、我,我的孙子病了……”,老伯起身就抓着沈定坚的衣摆哭着道,见状,沈云帆不禁皱起眉来。
沈定坚倒是面色如常,道:“云帆,取三两钱来”
沈云帆不明所以地拿出三两给父亲,沈定坚拿过就给了老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孙子要紧,快去吧”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老伯磕了三个头便走了。
待到无人处,沈云帆不解地问:“父亲为何要管那野玩意?”
沈定坚道:“你小妹才出生不久,就当是积福。而且,你今日是失了妥当,悄悄叫人撵走就是了,这般大声怎么行?”
沈云帆不禁道:“爹,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这不是小题大做,这是谨慎。你也不想想,来这的都是什么人?”
“来这的,都不会是犯着为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来得罪咱的呀?”
“……总之谨慎就对了!日后你当了家,难道还这般毛躁吗?”
沈云帆不服气道:“我哪毛躁啦?”
沈定坚懒得理这个傻儿子,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