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章 约法三章
“你？”黎诺话到嘴边顿了顿，“还愿意要我吗？”
“神经！赶紧吃药，医院那边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处理，院长谈过话了，说他们是妇产科医院，精神病类患者建议送到江云市二院。你去不去？”许阳语气可不温和，凉的吓人。
黎诺大半个身子蜷缩在被褥里，抓着一大把药片塞进嘴里咀嚼。
现在看来她还算是比较听话。
许阳叫她吃药她就吃药。
不过黎诺从六楼摔下来，被树枝打坏了脑袋，有某一根神经搭错了。
她吃药不喝水，光放在嘴里干嚼。
不觉得苦的发慌嘛？
许阳最近因为黎诺的事，心力交瘁，注意力也不太集中。
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黎诺在干嚼药片不喝水，问道：“咽下去没？”
“嗯。”黎诺张开嘴巴，不太介意伸出粉嘟嘟的舌头，显露给许阳检查。
猛的一瞬间，许阳这才留意到玻璃杯中的温水一点也没少，这才大感不妙。
“你吃药不喝水？我的天！你嘴里不苦吗？”许阳嘴上数落着黎诺脑子秀逗了，实际上比谁都心疼。
“不苦啊！没有比你离开我的滋味苦。”
冷不丁一句话，许阳心里打结，莫名钻出一阵苦涩酸楚。
之前的事许阳不想再提，以免又刺激到黎诺本就薄弱的心理防线。
医生检查过黎诺的身体状况，一个月的休养黎诺腹痛的病症已经康复，但她又闹出跳楼这么一档子事。
幸亏消防人员准备妥当，她跳楼的时候又被树枝挡了一下，身上只有胳膊和膝盖擦伤了一点。
这点外伤不需要住院。
虽说这所医院是黎氏投资，可投资方不止他们一家，还有其他投资人不同意黎诺继续住院。
院方已经给许阳下了最后通牒，不敢再接收这么一个情绪不稳定，随时可能爬到楼顶自杀的患者。
今天，无论如何，许阳必须接走黎诺出院。
“我骗了你那么久，你一定憋了一肚子火，许阳要不你骂我一顿，打我一顿也行，这样我心里也舒服一点。”说这话的时候，黎诺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呵呵……你看我像家暴男吗？”
“你别到时候报警什么的，把事情捅到网上去，说你家里的那位因爱生恨对你拳打脚踢，最后被键盘侠公开处刑的只有我！你说说谁更惨？”许阳冷冷的说着。
黎诺听出许阳这是在埋怨她，故意疏远离弃她，赶忙把身子扑在许阳胳膊上。
边抹眼泪边央求起来，“我不会的！许阳你惩罚我吧！只要你别扔下我一个人。”
她也不清楚许阳对她的态度究竟是去是留。
每次一说谎或者一紧张，黎诺会不自觉的低着头让两鬓边上的发髻落下，遮挡住眼眸视线。
总觉得这样的话，许阳就看不见她心虚。
她还有个坏习惯，喜欢抠手指，趁着许阳不注意偷瞄他的脸色。
竖起耳朵听着他的语气。
如果是严肃硬邦邦的话，她就先不抬头，装可怜和他一直耗着。
她很清楚她忽悠结婚的男孩是什么样的秉性，许阳迟早会心疼她。
可怜的许阳。
到目前为止。
经历了这么档子事，只知道黎诺用渐冻症的幌子，装瘸子欺骗他。
殊不知，给他看的三月孕检报告单也是假的，黎诺压根没有怀孕。
黎诺不否认她是个善于用心机的坏女孩，但她敢对天发誓她对许阳的感情没有半分虚假。
只不过。
想要掩盖一个谎言，就不得不编造另一个谎言，为坦白铺路。
利用了许阳心性善良，愿意无限度永远包容自己的性格，黎诺策划了这场闹剧。
流产住院，加上忍受不了这次打击，情绪崩溃跳楼自杀。
许阳只会更加宽容她，爱护她。
这时候坦白，一年多来黎诺一直用渐冻症的谎话欺骗他。
许阳依然会毫不犹豫留在自己身边。
原来的病房里。
监督着黎诺吃完消炎药，许阳一声不吭收拾起屋子里凌乱的物品。
住院前黎诺穿来的黑色连裤袜，十厘米高的高跟鞋。
其余则是一些许阳往家里带饭用的餐盒保温杯，另外还有一条未拆封的黑棉裤袜。
通通一股脑被许阳塞进袋子里。
唯独黎诺一个人瘫坐在床单上，发愣，一时间搞不清楚许阳的真实意图。
震惊的以为是自己预料失误，许阳这是准备拍拍屁股走人，彻底放弃掉她。
“许阳……你这是干嘛哈？”黎诺悬着心，悄悄问了一句。
语气极其卑微。
“收拾东西回家呗！医院不给交住院费了，我是要走了。”许阳收拾东西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这下子，黎诺心底更慌了。
眼泪哭干了，用衣袖擦拭着，想要再一次拉住许阳的手，却被一把挣脱掉。
每次都是这一招，许阳早就免疫了，处处提防着她。
“我是要走了。”许阳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
“那我呢？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嘛？”黎诺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干枯着眼睑乌泱泱的委屈咳嗽着。
“你是不是真把脑子摔坏了？听不出好赖话？我这么明显提醒你了，赶紧下床走人了！”许阳真心气不过。
奈何自己偏偏摊上这么一个哭包当老婆。
还能怎么办，赶紧带她回家，免得她又哭又闹的。
丢人死了。
终于是听懂了。
黎诺匆忙爬起来，坐在床榻边上，悬空着两只满是擦伤的赤足。
“这回没瘸腿了吧？右腿是不是能自由活动了？”许阳这话似是在内涵黎诺不厚道，忽悠他这么久才坦白从宽。
“我……我……”黎诺一时语塞。
许阳肚子里窝了一团火，可不惯着她，拿好所有袋子，抢先一步出门。
黎诺没敢有半点犹豫，穿上床底许阳提前准备好的平底鞋，紧跟着。
在医院狭长的通道走着。
医院的病人家属今天特别多，显得十分拥挤。
许阳在人群中走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更没有回头看黎诺是否跟上。
虽说右腿完全能活动，可从六楼摔下来擦伤又被棉纱包住，每一次迈出步子，黎诺伤口都有点撕裂一般的疼。
她又不敢把步调迈太大，生怕弄破结痂口子，留了疤痕，许阳会嫌弃她身上疤疤癞癞的。
路过的人或多或少会把目光投到黎诺许阳身上，指点着许阳一个大男人不懂得怜香惜玉。
加之黎诺的长相本就清纯唯美，一颦一笑很难不引起保护欲。
更别提黎诺胳膊和膝盖包着纱布。
“什么人啊！这男的这么不管不顾，她还愿意跟着他。”
“没天理没天理！要是我娶了这么好看的当老婆，把我肋骨拆下来给她熬汤喝，我也心甘情愿。”
“呸！兴许是人家有钱呢！这世道只要有钱，什么样的追不到，还不用追了，她们自个回来投怀送抱啦！”
许阳在前面走。
黎诺在后面追。
身后的冷嘲热讽渐渐听不见了，许阳终于在医院正门停下来。
从车库把车开过来，黎诺托着虚弱的身体，伸手拉开车门。
下一秒，她要坐的副驾驶座却被一大堆瓶瓶罐罐抢占。
许阳全程没有其他表示。
冰冷着脸，也不曾侧目多看黎诺哪怕一眼。
黎诺心里都明白，却还在不切实际幻想着许阳会像往常一样对她知冷知热，体贴入微。
无奈。
识趣的坐到后排座在，黎诺咬紧牙关，强忍着心里的委屈苦楚，这才没有再哭出声。
心里默默提醒自己。
整天一控制不住就哭闹，要死要活的，次数多了，许阳一定忍受不了，嫌弃她矫情。
车子发动。
黎诺安静的坐在后座，心里忐忑着，不敢第一个开口找许阳聊天。
直至后排加温空调缝，吹出热气，黎诺冰凉的双腿这才暖和一点。
鼻子酸楚的可怕，伸手往前座抽一些湿纸巾，黎诺手背猛的感知到。
前排的空调坏了，不受控制往外吹着冷风。
黎诺要是刚才抢着坐副驾驶位，铁定受不了，弄不好要感冒。
“冷的话，右边座位后面有个纸袋子，我记得放了一条毛毯子。”许阳开着车，随口提了一句。
“谢谢。”
“老公！”
黎诺大着胆子，吐出这个称谓。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喊过许阳。
即使卧室衣柜夹层下面，至今还存放着两本鲜红色小本子，她也有点心虚。
夜间。
许阳烧了一大桌子菜，特意拜托人送来一箱刚捕捞的海鲜。
守着一大桌子菜，黎诺捧着那碗许幼楚盛给她的白米饭，迟迟下不去嘴。
扯下一大只蟹钳，用小锤敲碎外壳，又蘸了一点料汁。许阳拎着，坐到黎诺旁边，顺势把蟹钳放到她碗里。
“别耗着了，赶紧吃。”
“哦……”黎诺没再搭话，含住许阳亲手送的蟹钳，咀嚼着里面白玉般鲜甜的肉块。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咱们约法三章吧。”
许阳舒了一口气，仿佛考虑了很久，这才缓缓开口。
“只要你答应不离开我，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没来得及再咬一口蟹肉，黎诺抬着头对着许阳，油腻的嘴边还黏着两颗米粒。
“第一，我承认我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喜欢你照顾你了，如果你接受不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能……我能接受！我打死不要离婚！”
离婚两个字钻进黎诺耳朵里，如同晴天霹雳。
她原先饥肠辘辘的胃口，这时候再没有多余心思，心提到嗓子眼。
“好。第二你既然已经康复，能跑能跳的，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家里给你当家庭煮夫，我近期会出去找工作，麻烦你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许阳你出去上班我没意见，可你找到合适的工作，能不能让我知道你在哪具体做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还愿意把我当你老婆，我这样关心你没问题吧？”
黎诺抱着许阳手腕，眼眶红润着湿漉漉的，瞧她这架势，随时可能哭出来。
“行。第三，你既然还叫我老公，那我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用跳楼自杀割腕什么的做威胁，我承受能力有限，谁又愿意和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在一起生活？”
许阳扯开黎诺那双黏糊糊的手掌，抬起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我保证我不会乱来了！我只是真的不想失去你！在我人生最阴暗的时候，是你重新把我拉回黎明，鼓励我重新振作起来……”
这些话黎诺反反复复在许阳耳边念叨过不止十次，许阳早听烦了。
稍晚一点。
答应了许阳的三个条件，黎诺心中堵塞的巨石挪开，胃口好了不少。
在饭桌上她也终于活泼起来，不同于在车上那般拘谨，乐呵呵的用碗接着许阳夹来的烧菜，和他无话不谈。
吐槽着最近住院，经常听到隔壁痛经的女孩子，被叔叔阿姨催着要小孩。
吵得黎诺睡不着觉。
而许阳却没有兴趣，等着黎诺吃完饭，他才如释重负一般，赶紧端着锅碗瓢盆在厨房清洗。
该到了睡觉的时间。
由于身上有结痂，不能洗澡，黎诺简单洗漱后，特意在身上喷了一点比较淡的香水，提前回到卧室。
躺在熟悉的软床上。
床头柜上，摆放着那件经常被她弄断带子的黑边白底内衣。
许阳已经重新缝补好。
咔哒——
卧室房门打开，许阳穿着和黎诺同款的情侣睡衣睡裤，没有第一时间走到床边。
而是弯下腰，在衣柜里抱出一床被褥。
“许阳你这是干嘛啊？”黎诺有点不好意思的问着。
“明知故问。你摸摸你胳膊肘还有膝盖，哪一处没有包着纱布，还睡一块我晚上翻身弄疼你，我可罪过大了。”许阳耐心解释着。
软床上的黎诺在被窝里，却在来回撕扯着床单，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她眼里。
这哪是关心她，怕弄疼她？分明是借这个机会故意疏远她！
“不嘛！我家老公睡觉可老实了，又不会打呼噜又不会乱摸乱动，睡一起没关系的。”
“再说了，我在医院一个人睡了这么久经常大半夜失眠，你都好久没搂着我睡过了。”
黎诺还在挽救，委屈巴巴的半坐在床头，气鼓鼓的挺起圆润饱满的雷谷。
许阳可不吃这一套。
没等黎诺下床穿拖鞋，他搂着被窝拔腿就跑。
伴随着门框合拢，嘣的一声。
黎诺心碎了一地，傻傻的惊愕在原地。
她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为啥许阳回家第一晚，这么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