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取灭亡
今年涪陵暑热逾于寻常，百姓热得头脑发晕，叫苦连天，以至于对官府的动作都未能察觉。
说回那日金爷被带走，姚大人亲自审问了三日，最后把人放了回去。
此后十来日，官兵在街上巡逻力度加大，金爷等人收敛了不少，涪陵风平浪静，连个浪花都没起。
姚煜急了眼，逮着回家的姚大人就是一顿痛批，时而引证经史，时而动之以情，时而苛酷讽刺。
下人都低着头，快步走过，假装自己没有听到，直到走出二人的视线，种种议论在下人之间传开。
老太君把父子叫回房中，姚煜正想告状。
“你说说，方才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姚煜还是一脸不服气：“没人教我说，是当时楚筠与我论辩，我记着了。他倒是让我好好同你说，可是你为什么把人放回去了，你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欺压鱼肉百姓的。”
姚大人眼中闪过失望，想想姚煜的性子，很快又释怀了。
“你指望他招什么，他是怂恿李大去赌，要人家签下字据，尔后威逼利诱李家还钱，你是想治他的罪还是要治背后之人的罪？”
姚煜泄气地坐回椅子，拉耸着脑袋，冒出一句：“我知道这事难办，明澄却说只要你想管，这事就不会不了了之。爹，你就给我个准话，你管不管得了。”
“你就这样对老子说话，我要是管不了，你还真想告御状治你老子不成？”
“他们招摇过街，横行无忌，爹治下真的没有错吗，要是儿子在你这个位置，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姚煜胸口堵了口气。
“等你有本事坐上这个位置再来批判你老子。”
“爹！”姚煜着急了，真怕自家老爹甩手不管。
老太君咳了一声，看向儿子，询问：“余督军应承了吗？”
“禁卫军已经到了，随时待命，四个城门已加强巡防。”
姚煜听得一愣愣的：“禁卫军？爹，你们又在说什么事？”
“你当那些人是吃白饭的，就府衙的兵能对付得了？你知晓金广为何不肯吐露其他事，那是他的饭碗，更是他家人的保命符。你要同他们对着干，他们就能煽动百姓制造麻烦，届时首尾难顾，肃整就会不了了之。”姚大人叹了口气。
姚煜眼中跃起光明，自己老爹的形象忽然高大了起来。
“爹，你是要动刀子了吗？”
管家经通传后走到姚大人身边，耳语了两句，
姚大人面色不改，说了句“放好”，就挥手让管家出去。
姚煜眼勾勾地盯着姚大人，等着他说话。
“楚家送来了一沓账本，是关于曹家贩私盐的。”
姚煜惊呆了，脑子飞快转动。
“打蛇打七寸，楚家是起杀心了。”老太君感慨，曾经的曹家通过放贷、设赌、卖色、压榨小商小贩赚得盆满钵满，楚家虽然眼红，却还能为利互往。若是涉及私盐，曹家独大，楚家第一大家在涪陵的地位就会彻底不保。
“如此私密的账簿，楚家怎会得到。”姚煜一时想不明白。
姚大人见儿子愚钝，生了一肚子闷气，论学识，楚筠甩了儿子一大截，论心机，罢了，就这猪脑子，都跟这两字沾不上边。让他跟着楚筠多学学，除了顶嘴的功夫，别的都不见长。
老太君还是疼惜孙儿，语重心长地道：“小宝啊，你爹来涪陵任职之初，就察觉到涪陵盘根错节，看似繁荣昌盛，实则被楚家牢牢把控。”
当时的姚大人，何尝不是一腔热血，以雷霆之势整治，最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楚家垄断了香料、绸缎、瓷器等生意，在涪陵，顺楚家昌，逆楚家亡。
为了打破楚家对涪陵的掌控，姚大人采取了一系列举措，譬如扶持曹家、陈家。如今，曹家确实是能与楚家分庭抗衡，陈家稍差，但其买卖公正，百姓赞誉有加，隐约有三家抗衡之势。
然而，曹家发迹后，仗着官府予其的便利，妄想压榨小商贾，开始是一家、二家，看到官府置之不理，开始肆无忌惮地用美色、赌博设局，侵吞他人的财产。
“楚家？”姚煜失声。
“你以为楚家这般热络，只是为了百姓伸张正义，说到底是为了楚家基业罢了。”姚大人摇头叹息，整个姚家，除了老太君，找不出第二个知晓他抱负的人。他深知姚煜学识浅薄，走不了科举的路，笼络讨好，只为让他在京州学院博出名堂，否则姚家独木难支，终究是无法长久。
“曹家猖狂，是沉水入火，自取灭亡。”姚大人早有动曹家之心，民怨如沸时，正是除害良机。
老太君看着淡定自若的儿子，依稀从他身上看到夫君当年的风姿，年老的孤独与疲倦瞬间包裹着她，许久才道：“曹家本就是制衡楚家的棋子，如今楚家半数势力分而化之，曹家这般行径，好日子就到头了。”
姚煜惊得合不拢嘴，他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问询：“爹，你这样对楚家，还叫我亲近楚筠，你……你是要把儿子往火坑推，但凡楚筠记仇，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哼，财聚而失心，毁的是家族根基，楚家嫡长一支要做文官清流，岂能任由旁支蛇蝇狗苟污其清名。你呀，不懂楚筠，亦不懂为父，何时才能为父分忧啊。”
姚煜鲜少露出羞愧之色，此时却是无地自容。
“你忙于公务，甚少教导阿煜，过于苛责了。”老太君疼惜孙儿，见他低落，拉着他去用膳。
后姚夫人过来，见姚大人眉头紧锁，给其递上一杯菊花茶降火消暑。
“你说，我送姚煜到京州学院，是对还是错？”
“夫君向来走一步看十步，怎会出错呢。儿子愚钝，行事却磊落，加以磨炼，来日亦会像夫君一样通达的。”
禁卫军对出城人员的盘查，引起了曹家的注意，直到官府查封曹家店铺，抓捕一干人员进行讯问，曹家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却是撤退无路。
百姓以为官府又要做做样子敲打曹家，不甚在意。一个月后，翻新不久的曹家大院落了灰，蜘网密布，百姓才相信曹家真的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