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心
华明将此事告知苏焕,几人又一同找到流光。
听华明将心中疑惑说出,流光找人替换下自己,擦了擦手。
“病人太多,我确实无暇关注领药回去那些人的情况。你说吃了药的人没有好转,这点我不完全认同。”
流光指了指在忙碌的三两个少年,接着道:“他们是我最开始接诊的一批,昨日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现在留下来帮忙。还有不少人,也是被医治后自发留下帮忙。”
华明道:“他们是否未离开过这里?”
流光点头。
平州并未设清雨堂,她原本是带着弟子在路边接诊,是一位富商将闲置的宅子给他们使用,还让宅子的下人听她安排。这户人家做药材生意,因此药材短时间也能供应上来。但炉子有限,熬制又需要时间,大部分人还是拿了药就回去。
留下的人都痊愈了,难道是两家药方不同,治疗效果会差这么多吗?
流光见华明拧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又道:“它本质是一种毒药,吃的多少,治疗是否及时,甚至身体状况本身,都会影响治疗效果。不过,一般人吃了这服药,基本都能清除毒素。”
“也许是治疗方法的参差,又或许是药没有问题,他们回家后又发生了别的事情。
“萧姑娘留在神女这里,我们再去调查。”
萧拟应下,紧跟着流光。
病人们无助地呻吟,还有不少孩子哭闹不止。
流光看出萧拟想帮忙,便让她去看顾正在熬制的药汁。
看火的三个丫鬟被熏得脸蛋通红,还是兢兢业业地守着。见识过流光的本事,她们对流光心生崇敬,对流光带来的人也是十分客气。
萧拟对着炉子,心里还想着平州的事情。
“对了,听说你们这里之前有过瘟疫?”萧拟向她们打听瘟疫的事情。
一个丫鬟老老实实道:“其实是三、四个外乡人来我们平州做布料生意,他们不知何时染上瘟疫,在杏子林死了,尸体腐烂了,此后进杏子林的人都染上了这个瘟疫。后来官府就禁止大家进入杏子林,直到瘟疫彻底没有。”
“进了林子的人,就没有出来过的?”
“有啊,后来官府请了仁安堂的大夫过去,他们家三代从医,我们都很认同他的医术。后来杨老大夫也进去了,都是束手无策。官府只能禁止大家进入。”
“全部大夫都医不好,这是什么瘟疫。”萧拟觉得事情透着古怪。
“当时有个李大夫,性子偏执,不肯到药堂坐诊,在自己家里支了个摊子为他们看诊。瘟疫发生后,他不信邪,非要去林子,听说他自恃医术了得,不肯做任何防护,瘟疫没治好,自己还染上了,总之就是没出来,大家伙还挺惋惜的,毕竟他的诊金很低,医术也很好。”
“瘟疫忽然有的,忽然又没了?”
“反正过了很久,大家又能进出杏子林了。”
另个小丫鬟神神秘秘地说:“都说杏子林有冤魂,时不时会传出些奇怪的声音,大家都不许小孩子靠近。”
“我一小姐妹,在徐宅干活,今儿跑过来找我,说她两日瞧见鬼魂,实在是害怕,都不敢回去了。当时徐大人怕瘟疫传出,把得了瘟疫的人埋在杏子林,你说,是不是他们的鬼魂镇不住了,跑出来了。”
“女公子说了,世上无鬼神。要是鬼想索命,女公子都能救回来,那她岂不是神?”另一个坐在边上的丫鬟说了一句。
“我还真的听见,有个人喊她神女。神女是什么称呼,不知道她来自什么地方?”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萧拟。
萧拟被看得头皮发麻,指了指炉上的药罐子,道:“这个好了,我送过去。”
一罐又一罐药,萧拟觉得有些疲惫,向流光要了药方过来,嗯,没一样药材是认识的。
“啊!”一声尖叫自不远处响起,是其中一个煎药丫鬟的声音。
又出事了吗?萧拟飞快跑过去。
春意跌坐在水井边上,面上惨白,在夜里很是吓人。
“怎么了?”
“水井有人,别……看。”春意惊魂未定,干呕不止。
“人?”
“死人。”
萧拟怀疑耳朵出现了问题,春意的表情却告诉她,是真的。
流光后面跟着好些人,大家紧张兮兮地到处张望,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拿着木棍,有的连杵臼都拿来了。
“水井里有尸体。”萧拟站在原地,脚有千斤重,挪不动一步。
流光目光看向水井,难以相信。
众人商议了一下,找了两个粗壮的汉子去查看。
汉子到了水井边,朝水井一看,腿都吓软了,转身干呕起来。
有人吓得大哭起来。
尸体被打捞起来,是一具女童的尸体。
“瞧着是李胜的闺女。”
“李胜,是谁?”流光看着被泡得肿胀的尸体,身体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她木然地开口,如今的自己要撑着不能倒下。
“下坡后往前走,门口挂着许多麻绳那家。”
“为什么把尸体丢这里?”流光闻言更是困惑。
“以前这户老爷是个热心肠的,帮他家度过难关,后来李家就缠上了老爷,不是年过半百的老娘来闹,就是把孩子放门口哭闹。后来啊,叶老爷不胜其烦,就搬去别地住了。咱们周围的人或多或少都受过叶老爷的恩惠,打心底里瞧不起李家。”提及叶老爷,她也是感慨颇多,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她准备上街卖烧饼,脸被风吹出了口子,叶老爷立刻就让下人拿了件厚衣服给她,说是旧衣裳,自家夫人已经穿不下了。
萧拟抬起一张煞白的脸,哑声道:“你是说他们记恨叶老爷没有继续帮他们,把尸体扔进井里来膈应叶老爷?”
说话的人撇撇嘴;“他们家四个女儿,今年才得了一个儿子,平日就说女儿是赔钱货。”
“女儿死了,他们还觉得省口粮了。丢进井里恶心叶老爷,是那家子会做的事情。”
流光低低地应了声,这口井,这家主人应该会封了吧。
“让她入土为安吧。”流光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到药堂,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偶尔会有人跑过来闹事,嚷嚷着要清雨堂的人赔钱,说他们医死了人。
流光拦住底下的人,走出门外静静地看着他们,不悲不喜,不怒不狂,现在的她,不想讲道理了。
“你们想讹钱,怕是找错人了,再吵一句,我就把你们做成药引。”流光握着油纸伞的右手一挥,撑开的油纸伞飞出,将闹事的三人横扫落地。
三人气急败坏,又不敢出声,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