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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强家儿郎满堂,以多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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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冬夜,潘良和几个狐朋狗友刚喝完酒,醉醺醺的,被贴身小厮扶着,跌跌撞撞的向马车走去。

    突然从黑暗处冲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那孩子一看就是饿了好久,看见这衣衫光鲜的年轻人,毫不犹豫就冲了出来。

    他抱着潘良的腿,哭喊着:“公子,求你给点吃的,或者收下我吧,我爹是赌鬼,天天打我,我跑了出来,又被其他叫花子欺负,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潘良嫌弃地用力甩了甩腿,那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大概是把他当场了救命稻草,死活不撒手。

    潘良自幼锦衣玉食,哪里理解得了来自一个穷苦孩子的求救,命令小厮拉开了小孩。

    小孩刚被扯开,又想扑上来。潘良一脚踹向孩子,孩子被他踹出去了几米远,落地时发出重重的地跌落声,孩子同时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潘良拍拍衣服,似乎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什么腌臜玩意儿!”

    而这一幕,正好被路过此处的强六郎看到了。

    强六郎秉性纯良,自然看不了一个穷苦孩子被人欺辱至此,待他疾奔出去过去查看时,发现那个孩子已被摔得晕死了过去,额头被碰的鲜血直流。

    他急怒之下,冲过去狠揍了潘良一拳。

    待看清楚是潘良时,他大骂道:“潘良,原来是你这厮!潘伯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畜生,那么小个孩子,你怎么忍心下此重手?”

    潘良喝了酒,加之夜色遮掩,被打了一拳之下头更晕了,竟把强六郎误看成了七妹。

    霎时,卑劣的秉性在酒后得以最大程度的放大。

    他色眯眯地看着强六郎,说道:“七妹,你来了!你是来接我的是不是?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发出淫荡无耻的笑声,就要去拉扯强六郎。

    强六郎厌恶的甩开衣袖,大声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强六郎!”

    潘良这时候已经有些神志模糊了,他拉着强六郎就想往马车里拽,嘴里还说着:“别装了!我知道你是七妹!就喜欢你这装模做样的样子,嘿嘿!”

    说着就想动手动脚,这强六郎哪里忍得了,就这人渣,还敢对七妹心存幻想!

    他不顾潘良小厮的求情,顺势抡起半醒半晕的潘良就朝着一棵树扔了过去。

    潘良被甩出去撞在了树上,小厮赶紧上前扶她,扶着前额,潘良被扶着勉强站了起来,清醒了一大半。

    他终于搞清楚了,面前这人是七妹的孪生哥哥强六郎,而并非他心心念念的七妹。

    “强六郎,你是疯了吗?凭什么打我?”潘良气急败坏的喊道。

    六郎冷笑一声:“我打的正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欺负弱小,辱我小妹,打你算轻的了!”

    潘良在酒精的作用下,愈发的疯癫:“欺负弱小?我还就欺负了!”

    小厮一下没拉住,他冲过去狠狠地跺了那个晕死过去的孩子身上,小孩稍微挣扎了一下,又没了动静。

    “辱你小妹?你等着,明天我就辱给你看!哈哈哈!”潘良无耻的大笑着。

    强六郎看到此情此景,一下子血往上涌,冲上前去对着潘良的脸又是一拳。这次,他是彻底被激怒了,这一拳,打的潘良两颗牙齿都掉了。

    小厮上前护主,被六郎一脚踹出去老远。

    潘良“呸”的一声,吐出掉落的牙齿和满嘴的血,恶狠狠的扑向六郎。

    强六郎也不躲闪,纵身一跃,全身凌空而起,双脚对着冲上来的潘良就踢了过去。

    潘良被踢倒在黑乎乎的路边,闷哼了一声,就没了声音。

    强六郎稳稳站定,冲着黑暗中的潘良说道:“不是挺能吗?再来啊!”

    黑暗中没有动静。

    六郎心一慌,不会这么不禁揍吧?

    小厮从地上爬起来,跑去扶他们少爷。

    黏糊糊的东西沾了小厮一手。

    他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他使劲摇了摇潘良:“少爷,少爷!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

    强六郎也一惊,急忙上前查看,借着昏暗的街灯,他看到潘良满头是血,身后是一个沾满血的大石头

    那小厮已吓得半死:“少爷,少爷!快醒醒啊!六公子,你,你,你别走,你快帮帮我,救救我们家少爷”

    强六郎这时也慌了,伸手往潘良鼻下一探,还微微有些气息。

    他急忙背起满头是血的潘良,和小厮一起送到了马车上。完了他又急急忙忙背起那个晕死过去的小孩,也一起放上马车,架着马车,飞速向潘府驶去。

    当他们把奄奄一息的潘良背进门安置在床上后,强六郎同样没忘记那个同时被带了回来,已经醒过来的重伤小孩,一再恳求他们把那个小孩也医治一下。

    一切安置妥当后,强六郎这才跪在了大门口,向父亲的生死兄弟,他的潘伯父请罪。

    潘家乱成了一团,潘家夫人的哭声,几个医师出出进进的脚步声,丫环小厮们小心翼翼地说话声

    潘仁阴沉着脸,焦躁的踱来踱去,看都没看一眼跪在门口的强六郎

    半个时辰后,闻讯匆匆赶来的强家夫妇、五郎七妹也到了。

    一进门就看见了跪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强六郎。

    强老夫人本能地伸出手去,想扶起憔悴的儿子,强老令公冷喝一声:“别扶他!让他跪着!”

    他快步进门,向潘仁深施一礼:“潘兄,良儿怎么样了?”

    潘仁叹了口气,指了指里屋,示意还不知道。

    强老令公指着伏身跪地的小儿子:“孽障!今天良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给他抵命!”

    潘仁阴沉着脸,勉强说道:“强兄言重了!我已听了事情的起因,是个误会,不怪六郎!”

    七妹看见跪地的六哥,伸手就去扶他,六郎默默伏地跪着,不敢动弹。

    “孽障,到底为什么,把良儿伤成那样?”强老令公急怒攻心,大声问道。

    “一切都是孩儿的错!请爹责罚!”事已至此,强六郎也并不为自己辩解。

    里屋忽传来女人尖锐的哭声,潘仁一个箭步冲进了屋里,强家一行人脸色顿时煞白。

    潘良没救过了,死了!

    强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强五郎赶紧上前扶稳了母亲,强夫人心下明白,潘家独子死在小儿子手里,不管什么原因,以强老令公的脾气,今天,这孩子恐怕是没法安然走出这个院子了。

    果然,强老令公“唰”地拔出旁边强五郎挂在腰间的剑,一剑架在了强六郎项上:“强彦嗣!你平日顽劣也就罢了,今日竟敢当街杀人!你当大靖朝没有王法了吗?”

    五郎和七妹一下子同时跪了下去:“父亲手下留情!”

    强老夫人颤声说道:“老爷,六郎平日里虽顽劣,却也并非是非不明,此事必有蹊跷,还是先别急动手!”

    “蹊跷?!”身后,潘仁沙哑的声音响起:

    “弟妹是认为我良儿是咎由自取?”

    强夫人转身,深施一礼:“事已至此,潘大人还请节哀!我绝非此意。”

    “可是国有国法,强彦嗣杀人,理应交由府尹查明案情,再行判罪,而不是在这里私自了断!”强老夫人说道。

    七妹也立刻接话:“正是此理!我六哥向来心善,连家里仆人犯了错他都会替他们遮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当街杀人?”

    说着她转头向强五郎,低声嘀咕了一句:“潘良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过,也不知道干啥坏事被六哥这暴脾气给撞见了”

    强六郎冲妹妹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别说话。

    却听潘仁冷哼一声,说道:“强兄,你还是把剑收了吧,我良儿贱命一条,哪能让六郎赔?可怜我潘家,就这么个独苗,小小年纪,就此殒命了!呜呜呜!”

    强老令公听到这里,心下明白,潘仁并不打算给他们父子留半分余地,心下凄然,咬着牙就要挥剑。

    “爹!求你别杀六哥!我们把六哥交给官府吧。潘伯父,六哥同我一起长大,他的秉性我最是了解。潘良和我同窗数载,对他,我也很了解,此事,肯定是有蹊跷。再说,您刚不也说,是个误会吗?”

    误会?那是刚才,他还不确定儿子的伤势。现在,唯一的儿子命都没了,他现在哪管什么误会?

    “对对,潘伯父,求您看在六弟年龄还这么小的份上,饶了他吧?”强五郎也跪下替六弟求情。

    潘仁老泪纵横间,挥了挥手,说道:“罢了,你强家儿郎满堂,以多欺少,可怜我潘仁,戎马一生,却落的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啊。”

    强六郎匍匐在地,哑着嗓子说道:“爹不必为难,潘伯父,我这就给他抵命!”

    说着一下子就把脖项往令公横着的剑上用力一送

    伴随着七妹五郎强夫人的惨呼,强六郎已倒在了地上

    强老令公颤抖着扔了剑,忍痛抱拳说道:“潘兄,小儿已伏法,容我带他回去安葬。”

    潘仁被这一幕吓得一惊,瞬间反应了过来,抢先一步,佯装悲切的扑向强六郎倒下的身体,扶起了他的头,少年脖子潺潺流出猩红鲜血,他试了试鼻息,已没了一丁点儿气息!

    “孩子,你这是何苦!”潘仁悲切的说着,听不出真情还是假意。

    几乎同时,七妹五郎也扑了上来。

    强老夫人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是的,这次意外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七妹强彦敏自此离开汴京城,随父兄镇守北疆,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而三皇子李子祯,则默默收起了心中涌动已久的少年情愫,把它化成了一封封的信,送向了北疆,却连只言片语的回复也未曾收到。

    他当然知道,强六郎的死对七妹的影响有多大。

    记得那次他们出去放纸鸢时,惬意的看着碧蓝的天,洁白的云,红红的燕子纸鸢,满心欢喜间,七妹突然捂着肚子,表情有些痛苦的咧了下嘴角。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李子祯关切的问道。

    “我没事,六哥这几天吃坏了肚子,肚子疼的下不了床,我会时不时感应到他的痛苦。”她笑着说。

    “你们双生子都这么神奇吗?”他好奇地问道。

    “因人而异吧,但我和六哥从小就这样,感应特别灵敏,所以我俩真的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所以说,六郎被剑割喉那一刻,七妹得有多疼啊!

    所以说,六郎殒命,七妹大概也没了半条命吧!

    所以说,她对汴京城一定充满了怨恨,自此再无半分留恋了吧!

    谁能懂少年时期的爱意肆意的萌芽,长大,却被硬生生连根拔起的痛。

    甚至后来一场战祸,千里之隔演变成了生死两隔,连一丝希望都不曾留给他

    七妹,你当真要这么决绝么?

    悦来酒楼三楼,李子祯思绪万千,久久难以平复自己多年来心中无人可诉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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