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没有选择
实验室中,加速分裂器在微微作响,叶晨还在理解着刚才陈定山所说的话,有些发愣。
并没有给叶晨过多的反应时间,陈定山接着说道:
“基因系的实质便是为你口中的这个隐藏专业服务,无论是制药还是材料冶炼都是为了配合那个专业的工作,所以才会从其他专业挑选合适的人。”
“你的时间不多,我直接开门见山了。”
“想要进行基因移植有两条路,一个自愿充当实验体,这个不会让你等太久,不过这种方式无法选择被移植的基因,并且移植的基因基本是我们所不了解的片段,另外一种就是掌握全部知识,自己动手给自己基因移植,这种方式可以自己选择基因。”
叶晨沉吟,听起来,自然是选择第二种。
“您觉得我需要多久才能学完所有课程?”
陈定山抬起头来思考了一下,说道:
“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天才,但来到这里的无一不是天才,你的学长学姐们最快的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学完全部课程,至于你……保守估计两年。”
“两年吗……”
“如今在你身体里的纳米机器人时限应该也快到了,你可以选择再注射一次,学校里面就有。”
叶晨皱眉,他身体里的纳米机器人估计只能再撑两个月,到时候再次注射的话时限肯定也会再次下降。
“主任有什么建议吗?”
无法选择,叶晨选择向陈定山寻求帮助。
“没有。”
陈定山没有丝毫犹豫。
“你的路你自己选,后悔了自己扇自己的脸。”
叶晨嘴角抽搐,还真果断。
如同没见到叶晨满头黑线,陈定山接着说道:
“基因移植有死亡的风险你是知道的,而如果你侥幸活了下来并且获得了一些能力,那么你必须要加入基因研究所,成为里面的清道夫。”
“基因研究所,清道夫。”
看来这就是蒋捷所说的那个隐藏专业,或者说是一个部门。
“清道夫是干什么的?”
关于这部分信息,蒋捷并没有多说。
陈定山将餐盒收拾好,放在一旁。
“你先决定如何进行基因移植再说吧,或者再次用纳米机器人,顺带提醒一下,大学里面的纳米机器人跟外面的价钱一样。”
叶晨坐在椅子上,脸色几次变幻,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决断。
他终归才十五岁,生死之间的抉择并没有想象中这么容易,之前他的身边有家人,有老师,但现在只有一个冷眼旁观的主任。
陈定山真的如同之前所说,对叶晨的选择一点建议都没给,机器人收走桌上的餐盒后他便转身看向了加速分裂器。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两人没有任何交流,直到细胞加速分裂器中的细胞分裂发育成了一整只牛,陈定山才让叶晨过来。
叶晨深吸一口气,暂时将杂乱的思绪压下,来到了加速分裂器前,一个小牛犊出现在加速器中,随着机器中的绿色液体通过底部的管道自动排出,原本漂浮其中的小牛犊落到了地上。
叶晨看着机器中静静躺着的小牛犊,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最后忍不住一阵恶心。
这只小牛犊其他地方都很正常,唯独它的尾巴让叶晨因为极度的不协调而感到了胃中翻涌。
粗壮的牛尾插在小牛犊的身后,牛尾直径甚至超出了牛的身体,两条后腿因为巨大的牛尾被挤压的扭曲变形,已经看不到牛屁股的存在,巨大的牛尾让小牛犊躺在原地挣扎着却无法起身。
面无表情的看着加速器中挣扎的小牛犊,陈定山说道:
“这就是基因缺失带来的后果,无法定向性的决定身体上的一个性状,多么不合理的存在都会合理的出现,这是经由一个细胞发育而成的结果,如果直接从牛身上体中掠夺所有细胞中的这一段基因,你觉得会出现什么后果?”
叶晨强压住恶心的感觉,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强迫自己的大脑思考,最后不确定的说道:
“也变成这样?”
陈定山摇头。
“不一定,谁都无法预料最后的结果,这只是牛尾变的异常粗大,另外一只也许会变得特别细小,哪怕牛尾直接消失不见也没什么奇怪的。”
叶晨看着仓内挣扎无果而放弃的小牛犊,心中出现一丝不忍。
陈定山眼中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
“如果基因被掠夺之后产生的性状超过了生物体所能承受的上限,那么细胞便会从生物身体上其他地方抢夺能量以让性状显现,哪怕将生物体抽干也在所不惜。”
叶晨将头扭向一边,不愿再看小牛犊在地上无助的挣扎,为了压下呕吐的欲望,叶晨的咀嚼肌在皮肤下来回鼓动。
瞥了一眼深呼吸的叶晨,陈定山点了一下机器上的按钮,仓内底部打开一个通道,牛犊在重力的作用下无助的下坠。
再次经历了三次失败的基因截取,叶晨结束了今天所有的课程,回到宿舍,他的脑海中一直不断的在回想陈定山给的两种选择。
陈定山也说了,无论哪种方式都没办法一定能够救他的命,他就像是一条被逼上悬崖的狼,不跳,身后的追兵会给他万箭穿心,跳了,也许能活下来,也许会死的更惨。
叶晨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小时,而后苦笑一声。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两条路,先不说能不能撑到学完全部课程,即便他靠着下一管纳米机器人活到了那时,他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移植目标,所以他的选择只有一个罢了。
“既然如此……”
叶晨眼中不由得出现一丝无力,自己辛辛苦苦考上了这所大学,没想到还要做这种苦涩抉择。
委屈巴巴的抱住自己的双腿,刚到学校的叶晨有些想家了。
第二天,同一个实验室内,陈定山眉头微皱的看着叶晨,静默了两分钟,而后说道:
“你确定?”
叶晨点头。
“你的身体已经到这地步了吗?”
叶晨笑了出来。
“说不定下一秒我就会在您面前突然吐血,然后双眼一翻直接死翘翘,蒋老师对这个有经验。”
虽然叶晨是笑着说的,但陈定山实在笑不出来,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如此玩笑的说着自己的生死,若非经历过绝望,他怎么会有这种心境。
叹了一口气,陈定山看着面前的孩子似乎对蒋捷的行为有了些许的理解。
“既然如此,我来安排吧,虽然说不会太久,但估计还是需要一两个月,在这期间你的课程不会停止,等你活下来之后,你的课程会进行改变。”
“主任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看了一眼脸上还有微笑的叶晨,陈定山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
“如果。”
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陈定山当着叶晨的面发送了一条信息,而后便接着开始了授课。
一个月的时间,叶晨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实验室,宿舍,除了每天送餐的机器人,叶晨的宿舍从来没有来过其他人,他也断绝了外部的联系,既然前路不定,那不如一个人走。
经过长达一个半月的等待,叶晨在实验室中得到了确定移植的消息,陈定山看着面前双拳握紧,极力压抑自己情绪的叶晨,心中难免也掠过一丝不忍。
“放轻松吧,你还有两天的时间准备,这两天不用来上课了,好好休息。”
难得的关切,叶晨也只是点点头。
“主任,我想跟我家人联系一下,可以吗?”
陈定山点了点头,掏出一个便携式光脑递给叶晨,随后便离开了实验室。
叶晨拿着光脑,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拨通了刘脂嫣的光脑。
几秒之后,光脑上传来了刘脂嫣的声音。
“喂,哪位?”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叶晨差点没有绷住。
“是我,妈。”
一听到是叶晨,刘脂嫣的声音立刻带着点激动。
“儿子啊,快快快,叶诚,你儿子,你儿子。”
光脑那边传来叶诚的声音。
“晨晨啊,你在那边怎么样,怎么不打开投影啊,让我们看看你啊。”
叶晨听到叶诚的声音,眼眶忍不住一红,清了清嗓子,叶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爸妈,这里不让打开投影,会把学校拍出去的,我在这挺好的,导师对我也挺好,这边的宿舍非常豪华而且食宿都不要钱,你们在家怎么样啊。”
“啊对对对,这个学校啥都不让知道,脾气怪的,你现在没啥事就行,我们挺好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导师说啊,千万别自己硬撑。”
“放心吧爸妈,我有数的,婷婷还在上学吧,她最近乖不乖,学习怎么样了。”
“你妹妹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啊,学习这方面我们只能说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跟你妈真尽力了,就连蒋老师也直摇头。”
叶晨笑了出来,这小丫头真不让人省心。
“妈,保重好身体,我爸也是,工作别这么拼,每次回来都是一脸疲惫,婷婷还小,以后一定会听话懂事的。”
似乎察觉到了叶晨话语里的不对劲,光脑那边,刘脂嫣的笑声停了下来,声音中突然有了些担忧。
“晨晨……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能用光脑联系你的机会很珍贵,想着能多说些就多说嘛,下次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呢。”
“害,我以为什么事呢,等你暑假回来我们有的是时间聊嘛,对了,暑假的时候你能不能回来啊,这学校这么严格管理,不会不让回来吧。”
“怎么可能,暑假我一定会回去的,到时候让婷婷想好想要什么,我提前给她买。”
刘脂嫣还想说些什么,叶晨先一步说道:
“爸,妈,我还要去给蒋老师去个消息,这次机会难得,不能落下蒋老师。”
“对对对,还有蒋老师呢,去吧去吧,暑假回来我们再聊。”
“嗯,等我回家。”
说完叶晨挂断了光脑。
平复了呼吸,叶晨再次用光脑联络了蒋捷。
“老陈?你怎么会找我?叶晨出事了?”
蒋捷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心,老陈不可能没事主动联系他的。
“蒋老师,是我。”
“叶晨啊,老陈竟然把光脑给你了,你们关系挺好啊,你们……”
蒋捷一开始听到是叶晨,声音中立刻带有了欢喜的味道,但说着说着,蒋捷意识到老陈之所以会把光脑给叶晨的原因。
蒋捷的脸色再无半点欣喜,有的只是心疼和快滴出水的凝重。
“什么时候开始。”
叶晨没有隐瞒。
“后天。”
蒋捷沉默了一会,想要安慰叶晨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晨看那头的沉默,反而笑着说道:
“别担心蒋老师,我相信学校的技术,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叶晨反过来安慰自己,蒋捷眼中的心疼更甚。
“等不到自己挑选基因了吗?”
“虽然我是个天才,但时间确实不够了”
“好了,蒋老师,不用担心我,你倒要关心一下你的个人问题,别等我回去了你还是一个人孤单寂寞冷的。”
话题转的有些强硬,但蒋捷还是笑了出来。
“放心吧,等你回来一定能看见你的师娘。”
“嗯。”
挂断光脑,再次归于寂静,叶晨一个人在偌大的实验室里默默承受着心里的恐惧。
终于叶晨靠着实验室的墙壁缓缓蹲了下来,头埋在双腿之间,双手环住了自己瘦小的身体。
在实验室外,陈定山看着双肩微微颤抖的叶晨,眼神中也有一丝的不忍。
刘脂嫣拿着手中的光脑,双目失去了焦距,叶诚在一旁眉头紧皱。
“晨晨是要开始了吧。”
刘脂嫣的话打破了弥漫在房中的寂静。
叶诚点点头,握在一起的双手青筋暴起。
刘脂嫣的眼泪从眼中滑落,无神的看向前方,她的内心一阵阵的绞痛。
一个月的时间,叶晨不可能学完全部课程,那么只可能是当做实验体,而实验体所移植的基因全部都是未知基因,最后出现什么结果没人可以预料。
叶诚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说道:
“走吧,去趟基因大学,我们要跟局长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