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今天的晚饭特别丰盛，时晧和宣淼坐在餐桌旁，看她吃得一脸幸福的模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网上的那些报道她应该已经看过了吧？这样在自己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怕他难堪吗？
她其实完全可以不用这么体贴。
“小淼，我……”
“现在还早，吃完饭我们出去走走吧。”
想说的话被打断，时晧沉默地陪宣淼把饭吃完，然后推着她出门。
在电梯里，时晧问她：“你想去哪里？”
“辰湖公园。”
那个公园在市郊，需要乘地铁才能到。时晧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那里？这附近就有公园啊。”
“去了就知道了。”宣淼对他眨了眨眼。
坐了半小时的地铁又走了一段路，两人来到辰湖公园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这个公园平时来的人就很少，最近天气冷下来就更没什么人了。宣淼被时晧推着在被路灯照得雪白的石板路上走过，又想起了与他重逢那天做的那个梦。
那时的自己连看他一眼都是奢望，现在却可以每天和他一起吃饭聊天，让他陪着出门。可她还是觉得不够，想要更加接近他，甚至是彻底拥有他，独占他。
人类果然是一种贪得无厌的生物啊，当愿望被满足时就会希望得到更多，她也不例外。
公园不大，两人没多久就走到了湖边。
一路上熟悉的景物让时晧心中想起很多学生时代的回忆，直到看见湖边的凉亭，他终于忍不住走过去摸着柱子感叹：“我以前念的武术学校离这不远，那时候每天放学我都会到这个凉亭里练会儿功再回家。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没什么变化。”
“我知道。”宣淼看着时晧此刻的神情，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神采奕奕的少年。
“你知道？”时晧以为她在和自己开玩笑，“那时候你才几岁？”
“七岁。”宣淼伸手指了指他们正对面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建筑，“我小时候就住在那里，每天都会趴在阳台上看你在这里练功。”
时晧看着那栋建筑愣了一会儿，了然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出身一定很好。”
宣淼的生活虽然随性，举止却不粗俗。时晧经常和她一起吃饭，从那些自然表现出的餐桌礼仪就看得出她一定受过严格的家教。所以宣淼说她以前住在这，时晧也没有多意外。
他是本地人，又送外卖，怎么会不知道这里虽然是市郊，却是x市名副其实的富人区。附近没什么高层建筑，都是这种两三层的别墅。而宣淼指向的那一栋应该是其中年代最久也是位置最好的了。
这么看来，她应该是个名门望族的大小姐吧？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跑到外面租便宜的房子住，还和他做了邻居。
宣淼明白他在想什么，缓缓开口：“我从小就和家人的关系不好。他们不喜欢我，我也讨厌看他们脸色。”
时晧知道她所谓的“关系不好”绝对不止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这么简单，思索半天才想出话来安慰她，“你现在已经有能力脱离不喜欢的地方，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这足以说明你很强大。”
宣淼笑了，“那是因为我遇到了你。”
“我？”时晧指了指自己。
宣淼转头看向平静的湖面，回想起曾经在这里与时晧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其实我七岁那年就尝试过离家出走，只不过才走到这个公园就不知道该往哪去了。后来还因为在一旁偷看你练功看得太入神，不小心掉进湖里。是你跳下去救了我。”
经她一说，时晧也想起当年确实发生过这么一件事，难以置信道：“我当年救的孩子……是你？不对啊，我明明记得是个男孩……”
“家里重男轻女，所以我小时候一直都是男孩子的打扮。”宣淼说。
“原来是这样。”时晧忽然想到宣淼和自己说过的那个“原因”，“你说的对我一见钟情……指的是这个？”
宣淼点头，“从那之后，我每天都站在阳台上等着看你过来。你的动作很好看，比那些武侠剧里的明星还要利落流畅。我有时候心情不好，但只要一看到你的身影就会平静下来。”
“可你那时候才七岁啊，哪懂得什么喜不喜欢的。”时晧有些哭笑不得。
“就算当时不懂……难道十六年的时间还不足以确认吗？”宣淼转动轮椅面向时晧，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郑重表白：“时晧，我喜欢你，我爱你。无论是这十六年还是往后的人生，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所以……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时晧被宣淼的眼睛凝望着，那样澄澈的眼神让他几乎不敢直视。
他知道宣淼是认真的，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犹豫和挣扎，握紧的拳头在微微发着抖，“我……有很多不好的传言。你是看过了才这么说的吗？如果只是为了安慰我……”
“你也说是传言了。我当然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宣淼牵起时晧的手，掰开他的布满拳茧的拳头，让他温热的手掌覆在自己微凉的脸上，“从你救了我的那一天开始，你，时晧，就是我的英雄。”
每个男人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英雄主义存在，时晧自然也不能免俗。
被一个女孩从小视为英雄一直倾慕到现在，这种自尊心被极度满足的感觉甚至让他感受到了救赎。更何况他本来就喜欢着这个女孩。
之前担心的什么年龄家境等等各方面的问题，在女孩长达十六年的爱慕面前全都成了笑话。
人家都已经鼓起勇气向自己表白了两次，他一个大男人却一直在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真是太不像话了。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男朋友了。”时晧蹲下来，直视宣淼的眼睛。他的手依旧放在她的脸上，毫不意外地被一行热泪打湿了。
“我记得你说过，以后只会在最开心的时候哭。”时晧用拇指抚去宣淼的泪珠，用含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在她耳边说：“现在就掉眼泪好像有点太早了。”
说完，时晧在宣淼的唇上轻啄一下，给了她来自男朋友的第一个吻。
宣淼整个人都凝固了一般呆坐在轮椅上，连眼泪都忘记掉了，和上次时晧亲吻她的绷带时一样，化身成了一尊雕像。
时晧一时间觉得有些想笑。人家童话故事里都是王子吻醒了沉睡的公主，怎么到了他这里，亲吻反而让公主变成石头了？
不知道再亲一下是不是就能唤醒她。
时晧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止是浅尝辄止，而是一步步引导着她，慢慢加深，细细品味。
宣淼生平第一次接吻，哪里是时晧的对手。喘不过气之下石化状态自然就解除了，不知不觉间双手也攀上了时晧的肩膀，在他的带领下逐渐沉沦。
好幸福……
比所有的梦境和幻想加起来都要幸福百倍千倍。
接吻原来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吗？还是说只是因为对象是时晧，所以她现在才会幸福得恨不得立即死去，好让这种感觉成为她一生中最美也是最后的记忆。
我爱你，我爱你啊……
哪怕说一千遍一万遍也表达不了的爱意，要怎样才能让他也感受得到？
如果有一天她从秦淼变回了宣淼，时晧还会愿意相信自己是真的爱他吗？除了把心剖给他看，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向他证明呢？
宣淼这样不甘地想着，眼中又泛起了泪花。
亲吻过后，两个人脸上都有点不好意思，却能明显感觉到彼此的关系比之前更亲密了。
公园已经没什么可逛的了，时晧推着宣淼开始往回走。
途中时晧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认出我就是当年救你的人？我和十七岁的样子差了那么多。”
“我当然没能一眼就认出你来啊。”宣淼又对他撒了谎，“是听到刘洪鑫哥哥喊你石头，我才注意到的。我记得当年你救我上来之后有个姐姐过来找你，她就是这么叫你的。”
“你说的……应该是我那时候的女朋友。”在现女友面前提起前女友，时晧难免有点尴尬，“那天是我叫她过来帮忙把你送回家的。”
那天时晧本来想送宣淼回家，然而半路上他接到学校的电话，说是有剧组召集几名优秀学员去试戏，当晚就要坐车赶过去，不然名额就要让给别人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可又不能放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孩子不管，所以只能让正巧在附近的女友过来帮忙。
“那天你一离开她就把我丢下自己走了，还拿走了你给我披上的校服外套。”宣淼不怎么高兴地说：“最后还是我自己回的家。”
“啊？这……”时晧更尴尬了。
那女孩是他的初恋女友，也是他的学妹。两人交往了三四年，最后对方因为受不了他常年跑龙套而提出了分手。
他当时因为这件事消沉了很久，后来听说她分手没两个月就找个五十多岁的富商嫁了，还在校友群里秀了好多天的钻戒。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呢？”宣淼问。
这么久远的事时晧也有些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她总会在学校给我送水和毛巾什么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吧。”
“哦。”宣淼的情绪低落下来，“原来别人追你都那么容易。”
时晧意识到她是在吃醋，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曾经有人说我不擅长识破女人的谎言和伎俩，我也承认自己确实没这个本事。所以我才会想要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好女孩，一定不会骗我。”
“当然不会。”宣淼毫不犹豫地回答。
然而就连这句保证也是骗他的。
谁叫他都没发现，曾经给予过他那样评价的人就是他眼前这个假装纯真的“好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