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恨与爱
季广靖爸爸仿佛发了疯一样，任凭周围的人如何阻拦，都阻止不了。
季广靖看着平日里严肃威严的爸爸此刻发疯的模样，张着嘴巴愣在原地，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见到爸爸只会瞪大双眼看着爸爸发火的小男孩。
直到三个人拼命架起季爸爸，他才仰着头大哭起来。
“啊…啊…是我做错了，是我……是我害了孩子的一辈子啊！”季爸的哭声在调解室内回荡。
季妈则趴在桌子上，无声的哭泣着。
许久，季爸哭过之后，情绪平静下来，他推开周围人的手，扶着桌子一步步走到季广靖身边。
季爸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季广靖的头，但是季广靖却害怕的往后退去。
季爸没有退缩，他坚定的伸出双手，捧着季广靖的头，严肃的说道：“爸爸给你道歉，是爸爸不对，爸爸从小对你太严厉，你恨爸爸对吧！你恨爸爸是对的，我不该打你，不该逼你每次考第一名，不该在老师家长面前训斥你！爸爸做错了，全是爸爸的错！”
季广靖开始颤抖着哭泣，没有哭声，只是张着嘴巴，像孩子一样无助的哭泣。
“可是，是爸爸错了，该被惩罚的是爸爸，不是你！不该是你！你打爸爸、骂爸爸，爸爸都接受，可是…可是……儿子啊…你怎么能伤害自己，糟蹋自己啊！？”
季爸把季广靖抱在怀里，哭着喊道：“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你这样……你这样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啊！你伤害我们吧！不要伤害自己、伤害别人，该死的是我们！”
“我爱你们，我怎么伤害你们！？”季广靖推开季爸，大声吼道。
季爸愣了一下，印象中这是儿子第一次发火。
季爸愣完又笑了起来：“你生气了，生气好，生气好…你骂我吧……”
“我恨你们！恨你们！你们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父母！你根本不爱我们，你爱的是考第一名的孩子！你们爱的是那个乖孩子，不是我！我讨厌你们，我看到你们就恶心！！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你们不是我的父母！我希望永远永远不要见到你们！！！”季广靖大声怒吼着，发泄着从小到大的怒气。
他的双手不住的击打着桌面，面目狰狞而痛苦。
季爸季妈愣在原地，这一刻，他们才感受到孩子的痛苦已经大到自己无法承担。
“季广靖太激动了，还是把他带走吧！”赵刚看着情绪激烈的季广靖，担心的说道。
季广靖被执法人员拖走时，仍满脸恨意的看着父母，眼神里还满是厌恶。
林夕则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她怎么会不知道，会不知道季广靖为什么那么痛苦，对自己那么执着。
他们都是孤单的孩子，都是不被父母爱的孩子，都是自己养育自己的孩子，他的痛苦同样也是她的。
只是她幸运的是，她还有外婆，可是他什么都没有。
他最喜欢的小狗因为掉毛被爸妈送走了，他最爱的悬疑小说被妈妈换成了教辅书，他最好的朋友因为喊他出去吃火锅，被妈妈打电话呵斥过……
他的人生早就被毁了，早就被杀死了。
林夕的不幸是因为没有陪伴，可是他的不幸远不止如此，还有那打着“爱”的名义的一次又一次的“暴政”！
“叔叔，阿姨，我不会起诉季广靖！”林夕哭着说道：“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照顾他，爱他，带他看病，吃药，让他好好的…好好地活过来。”
“我们会的，谢谢你，谢谢你！孩子！谢谢你，谢谢你……”季妈妈哭着不断的重复着感谢。
季爸爸则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有没有在想什么。
李子健给林夕不断的递着纸，疼惜的看着她。
回去的路上，李子健突然说道：“我很少见这样的父母。”
“那你一定很幸福吧！”林夕惨笑道。
“嗯，怎么说，我的父母很尊重我。”
“那你很幸运！”林夕有些羡慕。
“可是这么多的恨，这么多的怨，可以都过去吗？”
林夕看着窗外，许久才慢慢的说道：“你不会明白的，恨里包裹着的是无尽的爱和期待，有时候我们以为是恨，不过是对爱的渴望，等恨都发泄过了，爱才可以再次发芽。”
李子健转过头看了一眼正看着窗外的林夕，突然很想知道，林夕的眼泪里是怎样的过去，怎样的故事。
第二天一大早林夕就在厨房忙碌着。
“哎呀，二小姐……不对，夕夕啊，这些我做惯了的，你让我做吧。”家里的王阿姨在旁边数次想抢过锅勺，但是都失败了。
“没事，做菜我很拿手的，小时候我就跟着外婆学做菜了。”林夕轻轻的拨开王阿姨伸过来的手，拒绝着。
“王阿姨，以后我提前一天给你说买什么菜，你第二天早上买来给我顺好菜就可以了。”
林夕转头对王阿姨继续说道：“一定不要帮我做，王阿姨你做饭很好吃，但是我再不做就忘记怎么做了，我想练练手。”
林夕说话时，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而且算得上熟练。
“好好好。”王阿姨见争不过，只好在一旁忙家里的早餐。
林夕妈妈从楼上下来，看见厨房热闹的不行，惊喜的说道：“哎呀，我们家夕夕要给我们做早餐呢，老林啊，快来看啊！”
林爸也紧跟着从电梯里出来：“嗯嗯，不错不错，就是大早上吃排骨是不是有些腻啊？”
“这是我要带到公司去的，不是给你们的。”林夕头也没回，冷冷的说道。
说完，林爸林妈的笑容滞在脸上，然后尴尬的对视一眼，苦笑起来。
“说起来，好像我们都没有给夕夕做过一次饭啊！”林爸自嘲道。
“就是，从小都是我妈给管着，孩子大了，就想吃现成的了，想得美！”林妈妈自说自话起来。
本来林爸林妈是在苛责自己，可是这些话传到林夕耳朵里却变得刺耳起来，好似在怪她不够孝顺。
林夕把最后一点菜打包到便盒里，转头看着林爸林妈说道：“本来就是啊，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孩子不管，长大了又想着孩子能关心自己，做生意也没有着无本万利的好买卖。如果大家都这么想，也不用工作了，生孩子就行了，老了都能孝顺，都能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