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晁见疏（下）
“轰————”
x-09将整个防塔外面撞出了一个大洞，顿时硝烟四起，碎石飞溅。可是飞艇却没有停下，它在坍塌的废石中挣扎着重新飞起，在相对狭小的建筑内来回冲撞，将那些机器人士兵直接碾碎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这江宇川不愧是金麟的下属，简直和他的长官一样疯，李乘渊突然想起了临走时金麟说过的“江宇川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弱鸡而已”——他在飞艇冲进来的时候根本没做好心理准备，好在金麟反应及时扑向他趴倒在地面上，才避免了他被飞艇前端尖部捅了个对穿的命运。
待尘烟重归于寂静，飞艇的轰鸣声也停止了下来，金麟与李乘渊推开身上的遮掩物站了起来，两个人都灰头土脸。金麟看了一眼此时已经脏兮兮破烂烂的x-09，顿时心疼得咬牙切齿，她骂道：“要是那小子敢骗我，我非把他绑在电磁炮上不可——”
江宇川的声音依然平静礼貌：“上将，我们直接去顶楼吗？”
“走。”
x-09避着漫天的炮火，绕着西北部第二防塔盘旋，江宇川故技重施，将防塔顶部的牢房捅了个对穿，可是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乔少屿已经将那个晁见疏转移走了。
金麟痛骂几声，气急败坏给乔少屿发了通讯：“乔少屿，除非你今天杀了我，否则这人我救定了。”
那边很快就传来乔少屿无奈的叹息：“阿麟，你这是何必呢？你到我这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好吗？你没必要非要将晁见疏带走。”
“哼，你说话跟放屁一样，你觉得我信吗？”金麟冷笑道，“既然这家伙对你这么重要，我就偏要带他走。”
见她油盐不进，乔少屿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阿麟，你这么随心所欲早晚是要付出代价的。”
乔少屿话音刚落，四面便冲出来无数雇佣兵瞬间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但是只有其中两人携带了武器，领头那人语气还算客气：“金麟上将，我们乔会长请您回去。”
金麟不为所动，锐利的眼神环顾一周，似乎在清点雇佣兵的个数。
而江宇川看着还在与对方僵持的金麟，却低声上前劝道：“上将，我们要救的人不在这里，现在与他们起冲突没有意义。”他说道，“我们最好先回乔会长那里与他和谈。”
听完江宇川这么说，金麟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最后妥协道：“行，走吧，我去跟你们乔会长好好谈谈江宇川你留外面待命。”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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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麟和李乘渊二人走进了乔少屿的会客厅，这里要比之前那间茶室看起来大得多。乔少屿坐在主位上，脚下躺着一个人，手脚脖子上都带着金属拷链和项圈——大概是金麟做交易的那个人，晁见疏。
晁见疏是一个皮肤惨白、非常瘦弱的男人，被折磨得血淋淋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容貌，他的两条腿应该已经被乔少屿打断了，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拖在身下，全身衣不蔽体，简直不堪入目。
乔少屿对金麟的耐心似乎早已用尽，他再也装不出笑意盈盈的表情，而是用寒冰似的语气说道：“金麟，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我不想与你为敌。”
可是金麟好像没听见他的威胁一样，大大咧咧翘起二郎腿，连看都不看他，只是盯着躺在地上的晁见疏，一字一句道：“乔少屿，你刚才说你要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那你现在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你敢骗我，管他酆肃同不同意，我第一个就轰了你的老巢。”
“好，你问。”
乔少屿是忌惮着她神曜帝国元帅身份的，从而不敢对她下死手。如果今天金麟执意要救晁见疏，天王老子别想拦住她。
“第一，到底是谁在暗中向弥箔星源源不断运输士兵与武器？”她用锐利的眼神盯着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乔少屿说：“我告诉过你，瓦伊鲁阿联邦里所有的星球以及部落加起来二十六个，每一个都向弥箔星运输过军火。”说着他在金麟面前调试出来一个透明泛着蓝光的屏幕来，上面是密密麻麻滚动的款项清单。乔少屿又说道：“这些落款每一个都是各个部落首领的亲笔签名，千真万确，没有作假。”
金麟点点头：“好，第二个问题，”她说着抬起下巴看了一眼地上的晁见疏，又问道：“这家伙说联邦政府被一股势力控制了，是什么势力，跟你乔少屿又有什么瓜葛？”
而这次乔少屿却沉默了。
金麟见他不说话，冷笑一声：“行，乔少屿，你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军火贩子，看来这伙人成你的摇钱树了，别忘了你虽然有命赚钱，但是你也得有命花才行，他们煽风点火扩大战事，你就能完全保证这火烧不到你自己家门口吗？”
乔少屿用厌恶的眼神瞥了一眼地上的晁见疏，随后他说道：“既有利润，就有风险，我不属于神曜帝国，也不属于瓦伊鲁阿联邦，阿麟，我承认我是个见钱眼开的生意人，谁付钱我就为谁卖命，有问题吗？”
金麟嘲讽地嗤笑一声：“行，当然没问题，这是你们乔家的祖传的——第三，酆肃让晁见疏破坏的是你与谁的生意？”
这时乔少屿的目光突然闪过了一丝凶恶，彻底落在了晁见疏身上，似乎要将他剜肉剔骨，但他嘴上却问金麟：“这些也都是他告诉你的吗？”
奄奄一息的晁见疏突然撑起了身子，向金麟的方向爬出了几步远，他干涸皲裂的嘴唇颤抖着，向金麟吐出一个名字：“e先生，是e先生！”
“你说什么？e先生？”金麟刚要低下头询问他，却看见晁见疏的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他脖子上的金属项圈放射出了强电流，瞬间被电得晕死了过去。
金麟抬头怒视乔少屿：“乔少屿！你到底要隐瞒什么？”
乔少屿的神情突然平静得诡异，他拄着手杖一步一步走过来，最后站定在晁见疏的身前，说道：“看来晁见疏告诉了你很多事情，毕竟这人的确潜伏在我身边很多年了。”说着他用脚尖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人，“这么多年来，我都没发现他是酆肃的人，他这次破坏了我与e先生的一桩生意，导致损失很大，总有人得对此负责吧，可我又拿酆肃没办法，所以我只能用他来向e先生交差了，对不起阿麟，你还是不能带他走。”
金麟问道：“你说的e先生是什么人？”
乔少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e先生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估计是联邦中某个不愿暴露真实身份的部落的代称而已。”
金麟听他模糊的回答，心里又不耐烦起来：“他破坏了你们什么生意？”
“普通的矿石生意。”
金麟都被气笑了：“乔会长，你糊弄傻子玩呢，要真是普通的矿石生意还轮得到酆肃插手去管吗？我看这个神秘的e先生很有猫腻，不会就是他控制了联邦政府了吧？”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e先生绝对不是一般人，否则酆肃为什么会盯上他，酆肃还安插了晁见疏这个眼线在乔少屿身边，也许就是为了帮他专门盯着这个e先生。
乔少屿见她如此执着，便劝道：“阿麟，有时候事情知道的越多，对自己就越不利，你最好还是赶紧回到尼缇星待命吧，不要再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了。”
金麟却对上了他的目光，用审视的眼神紧盯着他许久。
最后她说：“乔少屿，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而且今天我还是要带这个晁见疏离开，我想他应该比你诚实多了。”
乔少屿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抬起手，周围的手下立刻向金麟与李乘渊举起了武器，他语气阴冷得简直淬了毒：“阿麟，你真要这么做吗？”
“对，没错，我现在就要从你这里抢走他。”金麟见他真动怒了，嘴角却扬起来，倨傲地说道：“没关系乔会长，我们最好把场面闹得大一些，这样你也好向那个e先生交差，毕竟到时候他真来找你要说法怎么办啊？那就告诉他来尼缇星找我吧，我等着他。”
说着她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晁见疏的身边，一把薅住他脖子上的金属项圈，将他拖着往外走。
乔少屿注视着她的背影，眉宇间都是隐忍的怒气，却迟迟犹豫着不肯下攻击的命令。这时李乘渊突然走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青年浑身肌肉紧绷，眼神凶狠，像一只为了守护主人而向敌人呲牙的狼犬，警惕地察觉着四周一切的动静。
而金麟却因为乔少屿丝毫没有反应而感到失望和不屑，她走到门口刚迈出一只脚，回过头像是挑衅一般对他笑道：“怎么，乔会长不打算拦一下吗？那既然您这么配合，不如直接把他的镣铐给解开吧，省着我费事了——”
乔少屿眼底终于燃起滔天的怒火，他脸部的肌肉在抽搐，是愤怒到极限的象征，他一只手飞快地在那支白玉手杖上转动一圈，顿时将手杖的把手与杖身分开来，雕刻着饕餮的把手瞬间变成了一只缩小型手枪，漆黑的枪口绕过李乘渊，直直指向了金麟。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痛心：“阿麟，其实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不瞒你说，哪怕我当初的确恨过你和李舜，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想念你。很遗憾这么快就要与你兵戎相见，没想到结局会闹成这样，我宁可你今天没来过。”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自己，逝去的短暂爱情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小部分，事境变迁，世事无常，更何况他们都不是记挂儿女情长的人，都不会彼此因为旧情而妥协，现在他们心中各有立场，顷刻间爱意变成了杀意，也没什么好唏嘘的。
金麟只是盯着他手中的枪，从外型上来看她看不出这是个什么类型的武器，但她知道能放在乔少屿手中用来防身的武器绝对不简单，既然她猜不出来，那自然还是先小心为妙。于是她接下来顺着他的话说道：“少屿，的确很遗憾，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们都长大了，现在虽不至于站在对立面，但终归立场不同，如果你真的对我说了实话，如果你真的只是保持中立，那我想晁见疏这个弃子也许对你没那么重要，我请你将他交给我。”
其实这次来到萨罗斯星，她早就知道乔少屿没有那么好说话，如今闹到这个场面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获得瓦伊鲁阿联邦的军火情报，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她就是在赌乔少屿不敢因为她与神曜帝国站在对立面。
这次他们僵持了许久，久到李乘渊已经按捺不住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他手中只剩一把从一名雇佣军身后偷偷摸来的短刀，他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挟持乔少屿，让他先放金麟与晁见疏离开，可就在李乘渊已经在心中已经计划好了路线马上就要冲出去行动的时候，乔少屿把枪放下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对金麟做出妥协：“你带他走吧。”
“欠你个人情，多谢。”金麟轻声说道。
“可是晁见疏背叛了我，我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乔少屿又说道，“这条命我留给你，但是我要留下他一双腿。”
金麟低头看着手中奄奄一息的人，在心中衡量一番后说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
乔少屿微微一笑，可笑意完全达不到眼底，接着他有些自嘲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要为了你而妥协。”
金麟盯着乔少屿的脸，他要比年轻时青涩的模样看起来成熟许多，举手投足间更具魅力，可他的眼神不再清澈明亮，而是藏着城府与心机。金麟想起曾经的一桩桩往事，心头突然有些难过，她低声说道：“乔少屿，你从来没为了我妥协过。”
乔少屿沉默地看着她，眼中隐隐有一抹哀怨和痛楚，最后他疲惫地冲她摆摆手，一句话都没说，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金麟目送着他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可这时她的视线突然被一抹身影打断，李乘渊站在了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关切，还有紧张过后的心有余悸，青年语气凝重地对她说道：“我们赶紧离开。”
涉世未深的青年总是拼命想隐藏自己的情绪与感受，但是在她的面前从来都无济于事，他看向她的眼神总是时而欢喜时而阴郁，永远那样清澈透明，直达他心底。
金麟低头看着李乘渊向她伸过来的手，突然心软了一下，良久，她看着青年笑出来，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