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变故
陆华裳有些担忧季远舟和柳芊芊，不过她布下的阵法暂时还没传来任何消息，他们那边应该没事。
阵法外的人傀群一下又一下地想要闯进来，原本坚固的阵法此时已经出现了裂痕。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没命。”陆华裳说罢望了眼几人。
随即谢云瑶忽然从袖中拿出两张明黄色的传送符。
“眼下，必须有人出去向门派传递消息请求支援，可我手上只剩下两张传送符了。”
绝仙山的传送符属于高级法器，向来只有一些亲传弟子才能拥有，每年只有通过门派测试才能获得三张，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使用的。
而陆华裳原本下山就没带几张，之前为保证柳芊芊等人的安全早就送出去了，此刻手里更是一张也没有。
陆华裳自然看出谢云瑶的犹豫，于是便道：“师姐走吧，我在这守着。”
谢云瑶闻言也没过多推脱，只是目光在九幽和张若若两人身上徘徊。
谁想这时九幽忽然轻笑一声，叹息道：“虽然平时若若师姐能力总喜欢冲在前面，但我知道其实师姐也会害怕，这回就让师弟当一回大英雄好了，我留下！你们走。”
张若若不服气地吹鼻子瞪眼道：“谁说我胆子小了！我才不怕呢！不就是人傀嘛！”
“好了若若，现在不是争辩的时候，拿好传送符，我们即刻就走！”
张若若接过传送符，说实话她不太能违抗谢云瑶命令。
谢云瑶念了句法诀，两人手中的传送符不一会儿就散发出明亮的光芒，接着白光一闪，两人就消失在眼前。
临走前张若若还喊道：“陆师姐，师弟，我们会尽快回来救你们的！”
陆华裳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朝阵法上连续输了几段灵力，将阵法加固了一些，这样她们还能支撑得久一些。
剩下的时间……
就原地打坐，恢复一下灵力吧！
她正要盘腿往地上坐，谁知站在一旁的九幽忽然拦住她。
“等等…！”
陆华裳不明所以地停下动作，抬眼看他，疑惑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然后她就看到黑衣少年从胸口处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它铺在地上，还用手指捋平。
最后才对她说：“现在可以坐了。”
？？？
陆华裳忍不住震惊地睁大眼睛。
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说实话，陆华裳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这几年在外游历基本都是找个地儿就能随意席地而坐，哪在乎过这些？！
眼下这样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于是陆华裳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拒绝道：“额……不用了师弟，师姐我平时随意惯了，不用对我这么讲究！”
谁知少年听到这句话，撇撇嘴，神情委屈：“姐姐，不能唤我九幽么？我还以为在姐姐心里我们应该是朋友了，可现在姐姐竟与我这般生分……”
陆华裳听到他这么说，看见他失落的模样心里有些慌了神，连忙摆摆手，安慰他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们当然是朋友啦！九幽……我这回记下了，以后都唤你的名字！”
少年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幻起来，眉眼都是开心的神色。
眼见解决完称呼的问题，九幽才将话题拉回来，然后抬手往她身上指了指，笑意清浅：“姐姐身上穿的是白衣，脏了不好洗。”
陆华裳听得一愣，没想过是这个理由，又因刚刚的事她也不好再推脱。
于是点头应下，又朝他道谢一声。
少年面对她的谢意也只是弯起嘴角笑了笑，随后他又掏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往地上一铺，才跟着坐下。
“九幽很爱干净？”
少年抿嘴乖巧答道：“嗯呐，因为从前住的地方比较脏……”
因为从前住的地方脏，所以现在喜欢干净。
陆华裳想起初见时他身上布满脏污的模样，在大街上被人打，穿的一身破布，显然在孤身一人在外流浪许久，渐渐地，陆华裳感到有些心疼。
为这个跟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少年心疼，也为那个时候的自己。
“姐姐，你这是又想起了什么了……”
少年似乎看到了她流露出的眼神，语气有些欲言又止。
“嗯？什么？”
“你的眼神……为什么是……这样？”
若是他没看错，那好像是……心疼？
很久都没有人对他露出过这种眼神了，除了很久以前那个温柔至极的女子——他的母亲。
陆华裳眼见着心底的想法似乎被他看破，有些尴尬。
但想到什么，犹豫了许久，才嗫嚅地开口道：“那段日子是不是很辛苦？”
这回换九幽愣住了。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
九幽罕见地沉默，沉默。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关心……
为什么他当初不能早点遇到？
九幽知道她问的是她本身看到的、继而经过联想而锻造出的自己的悲惨经历。
他不习惯向人敞开心扉。
陆华裳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答案，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是很艰难，不过这不是遇到了姐姐吗？是姐姐带我脱离了苦海。”
“其实……若是没有遇见姐姐，恐怕我就不会有如今的生活了。”
陆华裳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认真地直视他的水眸：“九幽，这不是我的功劳，我当初只算是拉了你一把，但其实真正的功劳在你自己身上哦！”
莫名的，她面对这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少年似乎总是极其有耐心，就连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
少年疑惑地睁大眼睛，潋滟的桃花眼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陆华裳转过眼，此时阵法外的人傀还在咿呀乱叫，嘶吼声回荡在周围……而原本被黑暗笼罩的天际居然有几颗零星的星辰闪烁，与四周这样恐怖的场景格格不入。
“对，九幽有今天的生活其实功劳在你自己身上。若一个人胸无志气、哀天怨地，无论别人伸出多少次援手，给予他多少次善意，他依然会将自身困于窘境之中、失于泥沼之下。”
“别人的一次帮助固然可贵，但唯有自己真正直起脊梁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陆华裳回想起自己的过去，她曾经又何尝不是这样？在双亲病疫缠身，在柳婶舍命相护，在自己流落街头、啃树皮、挖野菜的时候，在听到雪鸢国破，自己彻底没有寄托之时，她多希望这世上来个神明来拯救她？她也曾期盼过，奢望过……但一切梦碎之后，她清醒了——她只能靠自己。
九幽盯着陆华裳坚定的眼神渐渐失了神。
那双眼睛清透、明亮，同时又带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九幽垂下双睫，浓密的睫毛遮住眼底纷杂的思绪，属于心房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