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院中清晨
一道身影出现，喊道：“少主。”
他转身，低眼问道：“如何？”
苍冥起身，回道：“它们传来的消息说那位已经派人在桃源村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到合适的时机便能收网，只怕经此事后支持他的魔族恐怕会更多。”
“嗤，半边身体都要入土的人了，还在替他的好儿子铺路，真是一位好父亲啊。”九幽嘲讽地笑起来，眼底一片冷寒。
“少主……”苍冥心疼地开口，九幽一路走来经历的腥风血雨他都看在眼里，他的笑、他的泪、他的痛苦、他的冷漠、他的嗜血、他的执着……所有的所有，他全部都懂。
他们所忠诚的人，从一个不受宠的低贱皇子到如今人人尊敬的魔族少主，踏出的每一步皆是在刀尖上舔血，为了得到那位的看重，几百年间在暗渊里试炼厮杀，血肉被啃食殆尽再长出新的血肉，苍冥猜不到他到底经历了多少痛苦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也正因为所有的一切来之不易，所以每走的一步都格外小心，他抬眼看着面前眉眼凌厉、矜贵无双的人，心中涌起万般坚定，无论如何，此生他都会永远追随他。
那人负手而立。
“几日后，我会去桃源村。”
苍冥抬眸，犹豫道：“可是……这样可能会暴露少主。”
九幽摸索着食指上的银戒，轻笑一声：“他们不是想运用血魂珠的力量吗？那我便让他们的计划全都泡汤。”
苍冥低声道：“少主英明。”
夜色将尽，天将破晓，院内的花草上还挂着雨露。此时还有层朦胧薄雾未散，院内却有劲风忽过，将花草上的露珠尽数吹落。
陆华裳手握无霜，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再猛然向前一刺，接着脚尖点地原地翻身，无数剑意缠绕在无霜上，激起一阵光华。
轻风过境，吹起几片落叶，那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正要重回地面，可下一秒却被一阵罡风刮过，顿时几片树叶破碎成片。
她正在小院里练剑。
这院子用影壁墙所围而成，有七八间屋子，都是客人来访居住的厢房，这里往前便是一座小型拱门，这四方墙边种了些花树，不过还未完全开花，只有几朵花苞，这里还是一片葱绿景象。
而此刻一道身影斜坐在高墙上，朦胧薄雾笼住了他的身影，四处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而他又不曾出声，因此没有被院中练剑的人发现。
九幽将院中那抹勤奋的身影收入眼底，他放在腿上的指尖微动，只觉得她好像天生有种魔力，明明才见了三面，她却每一次都能轻易吸引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道身影，看她单手持剑，手腕翻转耍了个漂亮的剑花，再抬手斩碎枯叶，她脑后系着的白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飞扬，如同翩翩飞舞的蝴蝶。
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天光大亮，方才的薄雾已尽数消散。
厢房的房门被人打开，出来一抹嫩黄色的身影，走近那院中之人。
声声细语落入他耳中。
那嫩黄色裙装的人看见院里的人，抱臂哼声道：“子簪，你怎么大清早就出来练剑了，要不是听到剑声我都还在梦里睡大觉呢！凭这股毅力我都想拜你为师了。”
那白色身影闻言收剑一笑：“芊芊，吵到你啦。其实也不算什么毅力，这几年都习惯早起了，总觉得不快些提升就要赶不上门派大比了，我也不想让师父他老人家丢脸。”
那人面色一皱，吐槽道：“门派大比？切，不过是一些各门各派的人在那争奇斗艳看谁修为厉害罢了，左右不过一个面子，为了这个这么累，我才不愿意呢！”
“芊芊，很多弟子对于当初师父收我这个第三名作为首徒颇有微词，我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师父于我来说如同至亲，我也不想他受这些流言蜚语干扰。”
“舅舅不是会理会那些谣言的人，我相信当初他选你作首席弟子肯定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这些年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呢，只有不了解你的人才觉得你不配当这首徒，我们子簪才是天下第一好呢！你不必理会那些渣猹，他们就是看不惯别人的好，只知道在背后嚼舌根，没劲！”
九幽眨了眨眼，听到这些话心里有些淡淡的酸涩。
入山时总听闻她天赐纯灵根，修行如有天助，短短几年便一跃成为内门长老的大弟子，便下意识以为她与那些天之骄子、昂扬自得的人没什么不同。
不过都是靠着上天的恩赐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一番美名白白受人尊敬，傲世独行，必要时再对可怜之人伸只手便又能美名远播。
可原来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他突然回忆起长街上她递来的手，那上面疤痕交织，可见吃了多少苦头。
他从衣服里拿出昨夜捡来的那片叶子，叶片被他的体温裹了一晚上，看起来失了水分已经蔫了。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枯叶，却仿佛从中看到了鲜活又旺盛的生命力，轻声开口：“陆、华、裳……”吐出的字句却组成她的名字。
那人在闲聊中似乎听到这边的声响一般，那仙影转头，朝这边看来……
高墙上什么也没有。
陆华裳感到一阵疑惑，刚才她分明听到有人轻唤她的名字了，怎么一道身影也没有？
“怎么了？”
柳芊芊见她转头，颇为疑惑地问道。
“刚刚好像有人叫我。”
“没有啊，你幻听了吧？”
“也许吧。”
两道身影随后入房，消失不见了。
院中一片寂静。
九幽隐在花树后，眉眼低垂。
他也不清楚方才为何刻意回避，很奇怪，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她打招呼的，不是吗？
地上被她用剑斩碎的落叶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他抬手一挥，那碎片便都复原回了原来的样子。
随后，那道玄衣身影离开。
而地面上的几片叶子也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