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没有灵根？
陆华裳第一次走在绝仙山中，只觉得有些恍惚，像是踩在云端里，有些不真实。
她有时真的忍不住感叹命运作弄人，曾经她以为此生接触不到的仙山此刻就近在眼前。
从人间到仙山，不过短短十来年，她却仿佛走了半生才走到这里，一路上，源源不断的失去、失去、再失去，命运的洪流终究将她推到了这里。
她该退缩吗？不，这样的机会不是她偶然得来的，未至半生，已尝遍人世喜乐悲苦。
卿时玉将她带回绝仙山就离开了。
他还有历练的任务在身。
领事弟子将她安排在了外门弟子居。
她穿着崭新的蓝白色弟子服随领事弟子穿梭过湖边，池水，再一路走过长廊，最终停在一处竹居前。
“竹语听风”，这名字倒是雅致。
此处海拔颇高，不远处便是云雾缭绕的断崖。
青翠的竹林伴着清风不断摇摆，簌簌的竹叶落下，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她一眼不眨的将眼前美景收入眼底，却被领事弟子唤回神。
“陆华裳，这是你的弟子牌，收好。”
她将刻着自己名字的木牌收好，郑重的别在腰间。
“我叫青云，你可以叫我青云师兄，我是这里的领事弟子，你有何问题都可来问我。”
青云看她刚刚因这片小小的竹林便丢了神的模样，下意识指着不远处的清风崖，多说了一句。
“清风崖的左侧还有一片更大的竹林，那里风景更好看，也很清静，等你上了早课一段时间以后，便可以去清风崖那边练练剑了。”
陆华裳向他道了声谢，他淡淡摆手。
等他离开后，陆华裳才推门走进竹居内，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间房间，一张床褥、一面桌子、一张椅子，还有笔墨纸砚搁置在桌案上。
那段刚入门的日子很平静简单。
下完早课，她就在竹语听风里练剑。
一把纯朴至极的木剑，她亲手雕刻的。
她在外门弟子的听剑大会上认识了一位同岁的小姑娘，名字叫做柳芊芊。
性子活泼可爱，说话有趣。
记得几年前的听剑大会上，门派的长老端坐于四方高台之上。
她第一次见到四位颇有名望的门中长老。
一位是严长老，掌管执法阁，擅长水系法术，派中的安危和探查等事务都由他来掌管，为人严厉，眼里容不得沙子。
一位是宋长老，宋长老年纪大了，一把白色络腮胡子和一头白发，着玄色衣裳，擅长火系法术，座下却尚未有首席弟子。
第三位是风长老，听闻他平常总是板着脸，对谁从来都没有过笑容，擅长风系法术。
最后一位叫柳长老，擅长医术，类似医宗，有枯木逢春般的仙法。
宗门云台下，摆着一块巨大的灵石。是为测试新入门的弟子资质而用的。
现场一众新入门的弟子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而她作为早入门的外门弟子也要重新测试一遍资质。
众人按照指令一一上前，云台上的灵石亮起又熄灭，有人欣喜万分，有人哀愁满面。
她听到耳边略过的讨论声。
“你是什么灵根？我是水火土三系灵根”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刚刚只见灵石上闪过五种颜色，好像是金木土火水。”
“啊？你是五系灵根？最末次的啊！”
“什么最末次的？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这说明学的越多啊！”
“当然不是！这修仙的资质啊分等级的！有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灵根越少说明资质越好。这修仙界近二十几年来不就才出了个卿时玉的单系冰灵根和谢云瑶的水灵根吗？这可都是数一数二的天才。若是平常人，运气再好些的，双系灵根就已经很好了。”
原来灵根资质是这么判定的！
面前的人数正在渐渐的减少。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手放在灵石之上。
她想起那天破庙里的场景，灵石发出耀眼的光，仿佛穿透了黑夜。
可她僵住了。
灵石里毫无动静。
甚至一丝变化也没有……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灵石之上，灵石没有反应。
耳边渐渐响起了不大不小的嘲笑声。
“她该不会是没有灵根吧？”
“啊真可笑，没有灵根来修什么仙？来丢人现眼的吧？”
“她怎么还不下来？要是我早就没脸见人了。就这样低级的资质也能进绝仙山？”
高台上的一众长老见状皱了皱眉，严长老低声询问身边的弟子：“怎么回事？若那弟子真无灵根，便遣她下山吧。”
众人神色莫名。
只有宋长老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十多日前卿时玉还特地来跟他说他带回了一位纯系火灵根的小师妹，按照卿时玉的性子应当不会诓骗他，他还特意留意这名弟子，可如今……
“哎呀，吵死了，你们能不能安静点？”
众人眼见平日里活泼可爱的柳芊芊此刻发起怒来都纷纷闭嘴。
都忌惮极了她长老侄女的身份。
陆华裳寻着那道声音响起的地方看去，看见一抹鹅黄色身影，她朝柳芊芊感激的点了点头。
柳芊芊只觉得高台上那人的反应有些有趣，这种关键时刻她竟然还有闲情向她道谢，真是有趣极了，她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等了半刻，却不见一丝动静。
严长老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执法弟子：“遣她下山吧。”
话音刚落，云台上的灵石却起了变化。
“你们快看！”
众人随着那名发出惊叹弟子的目光往云台上一瞧。
只见刚刚毫无动静的灵石此刻中间却生出一团小小的火苗。
火苗渐渐变大，火光也越来越大，直到燃烧的火光转变成烈烈大火，身处其中的弟子们仿佛感受到那泼天热意般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众人嘲笑的目光此刻渐渐转为惊艳。
此般纯粹的火灵根，除了十年前卿时玉出现的单系冰灵根和谢云瑶的水灵根，应该是现今最大的喜事了。
难道这修仙界又多了一位天才？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高台之上的长老坐席。
其他三位长老也纷纷看向看似沉默实则内心无比欣喜的宋明长老。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忍住没笑出声？多亏他多年来坚持不收徒弟，其他人都劝他找不到单系火灵根也将就着收个双系灵根算了，还好他没放弃，这样纯粹的火灵根才能当得起他的首席弟子之位啊！
不过……虽说如此，但也还需让他再观望观望，弟子品性如何还需多花些时日考究考究。
这听剑大会最终以收获一名单系火灵根的弟子告终。
除此之外，资质较好的还有柳芊芊，徐州等人的双系冰、水灵根。
“哎！等等！”
陆华裳回身，却见是刚刚替她解围的女孩，看她一身华裳，穿着华丽，一派天真可爱，看起来她年纪比她小。
“刚才多谢小师妹。”
“哎呀，不客气的！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落井下石那死样！”柳芊芊摆了摆手。
“其实无事的，那些话打不到我身上。何况千人千态，我又不能将他们的嘴巴封起来。”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如此老成？”
陆华裳笑了笑。
“只是，那些话听起来还是会伤心不是吗？我们可不可以做朋友？以后我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不过做朋友的话当然可以。我叫陆华裳，幸会。”
陆华裳伸出手。
“柳芊芊！”
柳芊芊牵住她的手可爱的朝她鞠了一躬。
两个人相视一笑。
虽在几年前的问剑大会上因天资备受关注，但其实陆华裳觉得她的生活没什么变化。
依旧上上早课，回来在房间里修炼。
只是她敏锐的感受到师兄师姐对她莫名的敌意。
总是被师兄师姐们叫去帮各种各样的小忙。
本来她也不是特别在意，只当是磨练心境。
只是直到一件事的发生才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
一日，她走出房门，立马就有一名师姐走上前来拦住她，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就是那位师妹？”
陆华裳点点头，她知道她的意思。
“听闻你天赋极好呢，想必修炼得不错吧？师姐这里有个下山除小妖的任务，可否麻烦师妹帮帮忙呢？”
陆华裳皱了皱眉，刚想拒绝。
却被她看出意图，轻笑的说：“师妹作为同门，难道连这点小忙都帮不了嘛？修仙者可是都讲究互帮互助的。”
陆华裳左右看了看也没什么事，就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位师姐眼见她答应立即眉开眼笑，装模作样的想抚摸她的头，却被她躲过：“抱歉师姐，我不太喜欢被人触碰。”
女子笑容一僵，将手放下保持原来的笑容。
“那我来跟你说说具体的任务吧，是这样的……”
等陆华裳走后，躲在暗处的女子走了出来。
“徐师姐，咱们这么做没问题吧？”江挽月眉眼有些犹豫，她终究有些害怕。
“呵呵……当然了。原本那位置应当是我的，她凭什么一来就能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
刚刚还挂着温柔笑意的徐容此刻眼中带着一抹恨意。
不过一瞬，那抹恨意消失，她又笑了起来：“不过，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若是，若是到时有人问起来……”
“就说，陆师妹热心肠想帮我做除妖任务，我一开始也极为不同意，可陆师妹却百般坚持，我只能无奈答应，可没想到陆师妹除妖途中却出了意外，惨死在妖魔腹中。如何？”
徐容眼中闪着狠毒的光。
她是双系火灵根，原本只要过了三年后的门派大比，就能当宋明的徒弟，可是如今，被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小姑娘给截胡了。
这叫她如何甘心？
她虽不明白为什么宋明长老未直接收陆华裳做首席弟子，但是那时她分明看到四位长老那样欣喜的目光了。
她更忘不掉那日四周向她投来的可怜的目光。
她不需要可怜！想得到的，她会自己去争，哪怕是不光彩的手段。
原本她不屑于出手的。
可是多日前的门派小比，她在陆华裳的手里落下阵来，才知道原来入门没多久的人也能轻易赶上她，甚至赶超她，她不甘心。
凭什么？就因为天赋吗？从出生就拥有的天赐的东西，就能轻易夺走别人的东西。哈哈哈……可笑。
但是呢，这世上许多人只看得到结果，会有谁真正在乎过程如何呢？
就如同她从前拼了命的努力想得到家人的认可，可就算她拿着近乎满分的课业成绩回去又如何呢？
所有人都只围着姐姐，只看得到姐姐，只会夸姐姐多么聪慧漂亮，做事如何果断，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她只能在她身后羡慕的看着一切，做她永远的影子。
终于有一天她想明白了，如果争也争不到，为什么不能让碍眼的东西消失呢？
————
陆华裳早就看出来那位师姐的假心假意，但她没拆穿，本以为只是一件故意给她麻烦的小事，却没想到差点要了她的命。
万籁俱静，夜风忽过，忽然飘起一阵诡异的风铃声。
她置身于幽暗的坟地之中，四周都是一座座荒坟。
平地起风……
风声呼啸着拍打到树木上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阵阵鬼哭狼嚎。
地上是已斩灭的妖兽尸体。
忽地，她眼神一动。
冷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她迅速抬手，提剑挡下朝她抓过来的阴爪，另一只手抓住右侧袭来的阴爪，阴爪的皮肤上蠕动着白花花的虫子，顺着她抓着阴爪的手臂缓缓爬到她手上。
阴爪上冒着浑浊黑气，她抬眼，入眼赫然是一只尸鬼。
它身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她心里忍不住泛起恶心，一掌推开尸鬼，快速将正在蠕动的恶心白色虫子从手臂上甩了下去。
铃铛声更响了。
“小心身后！！”
陆华裳顾不上来人是谁了，她猛然转身。
入眼满是用红色朱砂笔画成的明黄色符咒，而贴着这些符咒的主人们正在缓缓向她走近。
它们身上着血衣，双手交叉在身前，手上提着一只血铃铛，铃铛随着它们僵硬的步伐一摇一晃的摆动，像是摄魂夺命的命曲，处处都透露着她此番遇到的对手不寻常，它们身上的气息隐隐透着股阴邪之气。
她这时也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柳芊芊……
“别过来，你怎么也来这里的？”
她边防备着这些邪物，一边脑海里快速思索着。
血衣、禁符、铃铛………种种线索联系起来，令她不寒而栗。
血煞鬼！相传血煞一出必见血。
在《鬼界传记》中记载，幽冥三界，十重鬼域，有一鬼着血衣、持魂铃，性极其凶恶，乃人世枉死之人所化，怨气极重，因此禁符加身，卜一出世必见血。
尸鬼、血煞鬼，这两种鬼界邪物怎会出现在人间？然后情况已经不容她多加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