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荷包（上）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

    满穗坐在火堆旁发着呆，她没有叫醒我，而是自己一个守了一整夜。

    我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怎么没叫我？”

    她转头，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随后就向后倒去。

    心中突然一紧，上前搂住她的肩膀。

    “怎么了？”

    “……”满穗均匀呼吸着，看样子已经陷入沉睡。

    哎，这小崽子又逞强……

    前面几日都是我在守夜，一般支撑到她醒来，我才会睡下。

    这次不知为何，突然显得很疲惫，竟一觉睡到天明。

    时间还早，我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满穗就安静地蜷缩在那里，像一只猫。

    在另外一边的两个孩子已经睡的东倒西歪的，陈铁的睡姿就像一个张开的“大”字，被子几乎全在他身上。

    “哎——”我叹了口气，重新收拾了被子给他们盖上。

    我正要转身离去，陈银花突然醒了，正在看着我。

    “醒了？”我稍微一愣。

    “俺想解手……”陈银花有些窘迫。

    “跟我来吧。”

    她的脚步很轻，跟在我身后居然听不到一点声音。

    虽说天空已经微微泛白，但是周围仍旧是一片昏暗，这还是在树林中，地上交错的树根让人难以辨认，我有些不放心回头叮嘱道：“你若是怕摔倒，就拉着我的衣服。”

    “好……”陈银花有些紧张地拉住我的衣角。

    向前走了十来步，就到了一处茂密的树丛之中。

    “去吧，我等你。”我背过身去。

    说起来，当初满穗就是让我转过身，现在我自然是知道她是想趁我目光不在她身上的时候，用刀来刺我的。

    或许，当时我被她杀了，应该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大概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陈银花走了出来，拉住我的衣角。

    回去的路上，我拾了些柴，现在虽然已经是四月中旬，可早上还是有些寒气。

    两个时辰后，满穗和陈铁都醒了，我们一起吃了点干粮继续赶路。

    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预计还有个五天就能到扬州。

    不过中途需要一次补给，原先我在洛水镇买的干粮是两人分量的，现在又带着两个孩子，食物自然是不够。

    正常走了两天后，我注意到了山脚下的一个镇子，只不过镇上到处都有官兵巡逻。

    满穗看出了我的顾虑，对我说道：“良爷可以先在山上歇息，我带着他们去镇上。”

    我点点头，对两个孩子嘱咐道：“一会你们穗姐姐带你们去镇上，你们切记不可乱跑。”

    “良爷怎么不去？”陈铁有些疑惑。

    “咳咳……”

    满穗清咳两声：“良爷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呢，你们跟我来。”

    我目送着她们下山，转头想寻个树荫坐下，刚一回头，衣服被树枝刮了一下。

    一个破败不堪的东西从我的衣服里面滑了出来。

    捡起那一坨已经有些发黑东西，上面隐约可以看出绣了个“安”字。

    这是……荷包。

    那些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片段开始一个个浮现出来。

    这是满穗给她爹爹缝的荷包，当初被我买到了黑当铺，后来是被满穗买了回来，并在洛阳的客栈里交到了我的手里。

    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东西，我才明白满穗之前为何想要杀我，因为我就是她的杀父仇人。

    这九年以来，我一直都留着这个荷包，因为它让我时刻铭记着我所犯下的罪孽。

    说起来，这个荷包当初还救了我一命……

    大概是一年前吧，闯军当时在攻打永宁，守军配备了很多火铳。当时，我就被打中胸口，本来是要死了，结果是被这荷包挡了一下，没有完全打进去，这才活了下来。

    痊愈之后，我就将被打烂的荷包缝进了衣服里，上面发黑的东西，就是我的血。

    这个保平安的荷包，居然真的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