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祝安好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话语里充斥着不明所以，但洛焱又敏锐地嗅到了一丝悲伤的味道。
他着实不太明白沈未眠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
女人的心思都这么难猜的吗？
或者是说……沈未眠比常规女人的心思更难猜？
毕竟能力总有代价，而她能洞察内心的代价就是丧失90％的情感。
当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从不把情绪表达在脸上，在大多时候他人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率先端了上来，他从女孩的手里挣了出来，喝了一口汤：“逃走，为什么？”
“对不起……”再一次无端的道歉。
“你找到我家楼下就是为了给我复读‘对不起’的吗？”
沈未眠碧绿眸子毫无波动地扫视着四周，最后用平静的语气描述着凄惨未来：“天醒阁想杀你。”
洛焱握着汤勺的手一颤，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我阻止不了……会议厅里除我之外全票通过，我根本阻止不了。”沈未眠摇晃着脑袋。
“我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扣押了，他们还试图将我软禁起来，只不过我在一小时逃了出来。”
“就为了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我？”洛焱无奈地笑。
沈未眠点头如捣蒜。
“是白莺的意思吗？”洛焱抽了张纸巾，抹去嘴角的花生酱。
“我不知道……”
“你觉得这样天醒阁会放过你？”
“我的行为已经相当于变相背叛天醒阁，已经回不去了。”沈未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那你背叛得还真是果决啊，沈未眠小姐。”洛焱摊手讪笑。
他忽然有些悲悯。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悲悯谁。
是该悲悯沈未眠为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不但把工作丢了，未来还可能要面临天醒阁的追杀？
亦或者是悲悯自己，悲悯自己这把用钝的剑要被毫不犹豫地炼化，才退役一周就迎来卸磨杀驴的结局？
“啧，明明昨天才签过了协议啊。”洛焱言语里充斥着自嘲，“这些年我为天醒阁干的破事可比老师期末发的试卷还多。
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对不起……”沈未眠低着头。
“那不是你的错，你说过要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那你现在大概是做到了。”洛焱摆摆手，“只是你不该来告诉我的。”
“你把自己拖下水了，沈未眠小姐。”洛焱说，“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我自身难保，你要是来我这里寻求庇护是一个愚蠢的选择。”
“求求你……让我带着你逃走，好不好？”沈未眠忽地又捉住了他的手，不知是否是错觉，洛焱竟然在这个情感缺失90％的女孩的眼瞳里看到了噙动的泪光。
洛焱被她突兀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但最后还是一声苦笑：“哦，逃？能逃到哪？”
“我们可以去夜都眼看日落，去夜都高塔上看星星，然后我们就永远地离开这个城市，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
呵，学姐你还真是天真。洛焱腹诽着。
很奇怪的，明明她的能力能很好地洞察心灵，甚至能强行改变一个人的心智，可她每一次的想法都有一种不符合她年龄的天真。
也许当初总是把心里话说给她听，就是被她那颗纯净得似乎有些愚蠢的心给吸引了？
热乎乎的馄饨汤入口，洛焱舔了舔嘴唇，“学姐，你不该来的，你最该做的其实是每个月到我坟前放一束花的。”
“我……做不到。”
沈未眠低着头，她拨弄着自己碗里的汤水，将几个馄饨送进洛焱的碗里。
洛焱眉头一皱，又把馄饨给拨了回去，“不需要了，谢谢。”
他依然在专心地吃着馄饨，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女孩发颤的指尖在即将触碰他头发的那一瞬又缩了回来。
沈未眠挽起漆黑的发线，俯下身轻咬着馄饨的肉馅。
明明每一周他们都会见一次面，沈未眠却忘了他早就已经不是自己的学弟了……
曾经他们坐在小吃店时候，洛焱会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今天又和家里人闹哪些小矛盾了。
她会耐心地听着，然后轻轻摸摸他的头，不厌其烦地给出建议，再把碗里的馄饨拨几颗到他的碗里。
学生时代的零花钱不多，一天饭后囤下来的那点零钱也就够买一碗馄饨，即便如此她依然想让这个经常黏着自己的学弟多吃点。
快快长高，快快长大，然后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他现在长高了，长大了，也已经不再是你的学弟了啊……
因为自己已经不再是学姐了……
一股酸涩莫名涌上鼻腔，沈未眠握着勺子的手略微发颤。
明明觉醒成为天醒者之后的代价是90的情感，本应该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
啪嗒……
一滴湿热的液体落在手背。
可为什么啊……
我在哭？
“学姐，馄饨汤给你喝到手上了。”洛焱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帮她手背上的液体擦了擦。
“我吃完了，中午睡个午觉，下午还要上课。你也赶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吧。”
沈未眠愣了愣，抹了一下眼角，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请务必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洛焱咂咂嘴。
本来沈未眠就身材高挑，面容精致，穿得又符合异性审美，吃饭时难免引人侧目。
这下这样一个大美人突然扯住了即将要离开的洛焱，突兀的举动近乎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们一起……逃走吧。”
好家伙，搁那私奔呢？
十几双偷偷投来视线的人眼睛都瞪圆了，小吃店老板挠着下巴思索着要不要等下次夏瑾语过来时曝光这个渣男。
“不了。”洛焱轻轻摆手，“我不逃，他们如果要来的话，那就让他们来吧。
不过，还是很高兴你能告知我这个消息。”
“学弟……”沈未眠紧握着他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别再用老称呼喊我了。”洛焱悍然起身，最终还是轻轻挣开了她的手。
拎起桌上的书包，洛焱走进了外界的阳光里，可临走之前，沈未眠又喊住了他。
“学弟……”
“又怎么了？”洛焱略显不耐。
“祝安好。”
“哦——好。”洛焱的声音拖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