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启幕
早上8：55，是学生上课的时间，同样也是成人上班的时间。
一夜未眠的沈未眠拎着一沓报告走进会议厅，她扫视着会议桌上的众人，又抬头望了眼如殿堂般的穹顶。
如她印象里一样，每一次“天醒会议”都是这般死气沉沉。
“早上好。”来自沈未眠毫无情感的问候。
没有人回应她的问候，会议桌上的众人只是匆匆地扫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甚至有的人干脆都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动作规范而僵硬地入座，这叠资料毫无保留地瘫在桌上。
即便会议室已经座无虚席，气氛依然是一片缄默，没有人率先发言，十几号人端坐在会议桌前，像一尊尊丢了发条的人偶。
直到9点的钟声准时敲响，坐在会议桌尽头的副议长才开口打破沉默：“s级天醒者沈未眠，你比平时晚到了三分二十五秒。”
“昨天的睡眠质量并不良好，所以今早醒来的时候耽搁了几分钟。”沈未眠语气毫无起伏地做着检讨，再末尾又是一声听起来毫无诚意的道歉，“这事我有责任。”
“睡眠质量不好……”副议长问道，“因为昨晚见了那个人？”
在他吐出“那个人”这三个字眼时，会议室中的多数议员下意识地紧绷起了身体。
在大多数情况，他们都不愿意直接提起那个名字，所以在称呼时，大部分都是用“那个人”来代替。
“对。”沈未眠直截了当地点头，“我昨晚见了他，他一如既往地签下了协议。我接下来需要详细汇报吗？”
“今天就先不必了。”副议长摆摆手，“因为这次会议的内容，就是关于那个人。”
沈未眠怔住了，她微抬起碧绿的眸子，视线在会议室中游离。
最终她低下头，轻轻颔首：“好。”
一切准备就绪，副议长虚按桌面，他抬起手轻轻一滑，每个人的位置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男孩的投影：
“我想，这个人大家应该都已经很熟悉了吧？也许在座的各位不少人以前也都有和他共事过。”
众人低头看着那张投影，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现场的每个人不可能不认识投影上的男孩，甚至有一些议员能坐到这个位置上，都少不了投影中那个男孩的功劳。
也许外人不会认识他的脸，但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有一天你跑到大街上随便扯住一个流浪汉询问：这个世界上你最崇拜的天醒者是谁？
那对方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爆出投影中那个人的名号：弑夜。
没有人会嘲笑，也没有人敢嘲笑这个听起来又土又中二的名号。
“sss级天醒者，弑夜，在现实中真名洛焱。”副议长支起双手撑着脑袋，两根大拇指相互角力，“在不久前他曾还是我们的同事，还是我们的好战友。”
“他的强大，我想不仅是我们的敌人，甚至是我们自身都有目共睹。曾几何时，我们都很庆幸他是我们的战友，而不是敌人。”
会议室中依旧是一片沉默，沈未眠轻轻地攥着拳头，呼吸难以克制地变得凝重。
“但是……时至今日，他已有一年时间不再是我们的战友了。”副议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疏离的味道，“他所居住的城市夜都，最近妖魔出现频繁，整座城市都有被妖魔侵蚀的趋势。
而他在一周前就就已经进入了临界点，随时都有被妖魔侵蚀的风险，像是一颗随时可能会被引爆的炸弹，而我们今天讨论的，就是如何处置这颗炸弹。
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十几名议员面面相觑，他们有些慌乱地看了看桌上的投影，然后低声讨论起来。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沈未眠率先举起手：“这一整年里根据我的观察，洛焱的精神状况趋于稳定，没有丝毫妖魔化的趋势。
而且每一周他都准时签下协议，从不拖泥带水。他说他个人遵从天醒阁的一切安排。我觉得让他活着安度晚年是最好的选择。”
副议长不置可否地摆摆手，蛇蝎般的眼睛从议员们的身上扫过：“那么，其他人的意见呢？”
议员们逐渐停止了讨论，其中一个人举起手：“我个人比较赞同沈小姐的观点，毕竟我们这些人能坐在这里，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他的恩惠，如果要卸磨杀驴的话，也确实不太人道。”
很快便有几个议员也接着附议了。
沈未眠轻抵着胸口，长出一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虽然说大多数人选择观望的态度，但有几人附议已经表明着趋势迟早会向她这边靠拢。
直到在众人当中，一声不轻不重的质疑声传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这颗炸弹真的被引爆了怎么办？”
声音并不洪亮，却依旧清晰地灌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原本沸腾的众人立刻冷却，那一声询问问出了大多数议员心中的质疑。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丢失了所有理智，彻底沦为了妖魔怎么办？
“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有朝一日他真的沦为了妖魔，在座的各位有谁能够去出手处理吗？”那个持反对意见的人抬手指着一个又一个的议员，“是你，是你，还是你？”
“拜托，天醒阁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秩序，不是为了什么狗屁人道。”那个人说，“再说了，他要是死了，以后也不用再给他各种高额的补助金了，这一大笔钱分给大伙，难道不好吗？”
听到“高额补助金”时，不少议员眼中立即亮了起来。
在片刻的沉默后，依旧有人在担忧：“可是……弑夜的名号这么响亮，要对他动手，会不会对咱们天醒阁的名声造成影响？而且我记得他身边还有一个s级天醒者，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恐怕她不会轻易同意吧？”
“拜托，弑夜以假死名义宣告退役，在世人眼里，他本来就已经死了。”那个议员呵呵一笑，“那为了世界，再死一次又如何呢？
至于他身边那个天醒者小姑娘，找个理由把她支开不就好了，事后再和她解释，顺带也借助此事考验一下她的大局观念。”
直至此刻，其余议员再无异议。
“好，那现在进行投票判决吧。”副议长笑吟吟地微微颔首，“同意让洛焱活着安度晚年的请举手，反之则点亮自己位置上的烛台。”
话音未落，一盏盏摇曳的烛火被点亮，孤零零的几只手高高举起。
可随着被点亮的烛火越来越多，举起的手却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沈未眠和先前开口支持她的那个议员举着手。
几秒后，那名议员在一众狠毒的目光里，微微地缩起了自己的手。
直至最后，只有沈未眠一人坚定不移地将手高高举起，那只手臂孤零零地立在空中，像是在做着徒劳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