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兄长是不是看不起我
相比起后院,赵忠对前院更加熟悉。
冲进前院之后,赵忠径直钻进一间屋子,关上门后却又不在屋内多做停留,直接从侧面翻窗而走。
追来的秽种和干麂子挤进屋子,也有的翻上屋顶,试图将整个屋子包裹。
然而此时赵忠早已经翻窗离开,他贴墙疾行,先是绕到侧院,从自己的房间里翻出来两瓶药末。
这药来自于端氏城的商队,是治疗秽伤最常见,也最有用的药物,赵忠是守庄主力,屋子里药最多,基本上都被贼寇抢走了,但依然遗落了两瓶。
取了药末,敷在伤口上,赵忠听到外面又传来秽种的嘶嘶声,于是立即翻上房梁,顶开屋顶的瓦片,翻身上了屋顶。
接着,他纵身跃到旁边不足一尺宽的隔墙上,踩着墙壁,压低重心,往刚才差点被围困的院落而去。
干麂子早已经被他绕晕了,又不会爬墙,窜来窜去找不到路。
只有七八只秽种依然紧追不舍。
赵忠找到自己的两支短戟,见身后跟着的已经只剩下四只秽种,果断止住脚步,射出短戟,而后提刀反冲。
射戟之术他苦练了十多年,只比刀法少两年,早已经能做到五十步之内百发百中。
如今秽种只距他不到十步,绝没有空手的道理。
射死两只,斩首一只,最后一只被他击飞。
赵忠也不求毕其功,丝毫不恋战,拔出短戟,果断抽身,一段蓄势跑,借力翻上墙头,往旁边在院子蹿去。
追来的十多只秽种嘶鸣不已,一些失了方向,脱离队伍,一些留在原地,晃动着触角寻找血食,只有七八只依然紧追不舍。
赵忠借助建筑,不断将秽种分割,逮着机会便反击。
两支短戟先出手,被射中的秽种不死也残,而后长刀劈斩,一次保底能杀三到四只秽种。
之所以能做到如此游刃有余,一是他膂力过人,又精通战术,二则是因为坞堡内的秽种数量并不多。
这种怪物喜爱土壤,特别是未被污染的土壤,若不被打扰,它们将常年待在土壤地穴中沉睡,这将会大大降低其能量的消耗速度。
而相应的,它们极其厌恶岩石,因此山地里鲜有它们的踪迹。
赵氏田庄的坞堡内根本就没有土壤,地面基本都被石板和鹅卵石铺设,这在建筑之初本就是为了防备秽种所准备的,若非有血腥吸引,这二三十只秽种也不见得会留在堡内。
外面的动静声时有时无,躲在库房中的赵歧心情也跟着忐忑起伏。
有声音的时候害怕赵忠打不过,没声音的时候又怕赵忠死了。
果然等待最为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肚子里又响起咕咕声,昨天吃的半只鸡都已经被消化了。
赵歧摸了摸肚子,心想赵忠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真出什么意外了吧?
正焦灼间,门外突然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赵歧心中一喜,正欲开门,忽然又想起赵忠离开前所说的话,连忙隔着门问道:“何人?”
门外传来赵忠的声音:“郎君,我回来了。”
赵歧连忙开门,结果拉了半天只打开了一个缝隙,还是赵忠自己走过来把门推开了。
大门打开,赵忠一脸欣慰地看着他,道:“郎君愈发稳重矣。”
说的是他先验声,后开门。
赵歧则有些晃神,一是遽然从黑暗到光明,眼睛还没适应,二是他看到了赵忠身上那道从脸到腹部的刀伤。
皮肉翻开,下巴处和锁骨处都森然可见白骨。
他走上前,伸手想要抚,又不敢,颤声道:“兄长,疼吗?”
三分演戏,七分真切。
赵忠却咧嘴一笑,笑得很难看,衬得那刀伤更加狰狞,道:“些许小伤,不足挂齿。”
说着,他将手里的衣服递给赵歧,道:“这是我在偏房中找到的,虽是下人所穿,但胜在干净,郎君先将就一下,待我找时间将那套锦服浆洗出来再换回去。”
赵歧看着他手里的衣服,沉默了一下,接过来。
赵忠指着墙角用来备火的水缸,道:“堡内的怪物都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郎君就放心在这里冲洗吧。”
赵歧依言照做。
待赵歧把身上冲干净,换上干净的麻布衣服,赵忠立即便道:“郎君请随我来,看我此次斩获如何。”
言语间亦有几分兴奋,不知是因为确实斩获颇丰,还是又能目睹赵歧展现异能。
谁知赵歧却摇摇头,道:“不急。”
赵忠愣了一下,道:“怎么了?”
赵歧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和血污,道:“兄长先随我去找一套衣服换洗上吧,伤口也要先处理了。”
赵忠道:“不碍事……”
赵歧打断他,道:“兄长便听我的吧,否则我心难安。”
赵忠还想说什么,但见赵歧认真地看着他,还有些稚嫩的眉宇间不觉已经有了些许威严。
先主赵繇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赵忠情不自禁地向赵歧抱了抱拳,道:“得命。”
赵歧却将他的手按下来,认真问道:“兄长为何一直称我为郎君?是看不起我,不愿与我做兄弟吗?”
赵忠忙道:“并非如此……”
赵歧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道:“兄长自小陪我长大,多有爱护,虽无血缘之亲,却有兄弟之情,我以真心待兄长,还望兄长以真心报我。”
赵忠还想说话,赵歧摆摆手,道:“兄长不必多言,若以真心待我,便称我一声阿弟,若是不愿,便继续称我为郎君便是了,我亦无怨。”
赵忠膛口结舌……
我家郎君竟有如此手段?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郎君吗?
没错,他看出来赵歧是在施展手段,想要借此笼络人心,巩固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穿越前只是个大学生,脑子虽然转得快,但演技实属晦涩生硬。
赵忠并非莽夫,相反,他虽心有猛虎,却有着细嗅蔷薇的性子,从小的仆从生活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对于人性更是十分敏感。
但看出来是一回事,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
他能够感受到赵歧的真心实意,手段虽然笨拙,但也正因为其笨拙,反而让他心里有些感动。
只是,他现在却有些难办。
主公赵繇已经答应他,只要护得少主安全,便让他改回原姓。
他倒是并不在乎自己姓什么,但他却想要自己的儿子姓牛。
若是现在应下了赵歧的话,他以后便再也改不回牛姓,儿子也要跟着姓赵。
姓赵没什么不好的,甚至还是他高攀了,可牛弘这个名字他叫了十二年,父母当初选择溺死小妹,留下他,也是为了让他传宗接代。
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