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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毕业考试和毕业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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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红专辩论挨了批判后,我在学习上一度很消沉。对待毕业创作的态度不是很积极,糊弄着有个毕业证能有个工作算了,有没有能力还得看今后在工作上的表现。

    看到有的同学信誓旦旦的表述着自己的构思如何如何,构图如何如何,想在毕业创作上拿上好的成绩忙得不亦乐乎时,自己反而觉的很平静,很释然,不想给自己加压。

    找个熟悉的题材画画了事。

    画包钢!刚从那回来,身上还残留着平炉炽热的余温和一个个鲜活形象。但让我去表现这方面题材的画,感到有点力不从心。这个题材太大了,太宽泛,怎么也引不起我创作激情。

    我找了些苏联和中国一些表现钢铁工人的油画、国画、印刷品看,总觉得是在一昧地歌颂,太概念化,太理性,象宣传画一样直白,缺乏内涵。

    这方面话题被我否定后转而考虑牧区题材。

    在牧区时,确实画了不少速写和牧民形象,但就是想不出能够构成一个生动画面的场景,找不到很好切入点。

    卢宾老师从草原回来后,画了一幅老额吉熬奶茶的油画,像生活的翻板,平淡无奇。画幅很小,也就是五十公分见方,像创作更像习作。给我第一感觉是熬奶茶都是在屋里也就是在蒙古包里,很少见在外边熬茶的,起码有违生活真实,这是我第一次去交作业时看到的感受。

    当时画面仅铺了大调子,局部地方才开始深入。老先生可能工作太忙,每天只画一会儿,好像是在边画边思考。

    几周过后一天我又去交画,看到这幅画,有着惊人的变化。

    画已经完成了,整个画面是一幅亚麻色为基调的明朗的高调子作品。两块大色块,浅棕色的沙石地上多是匍匐的蓝灰色的植被,短而枯黄的小草,这个细节是锡林郭勒贫脊草原的写照。

    背景是蒙古包灰黄陈旧的大块毛毡色,老额吉身着一件暖灰色长袍,没什么饰物。

    通过光影的处理凝重稳健,增强了人物的立体感。更为精彩的是对红铜的奶茶锅、铜茶壶及铜勺在户外强光光照下,显示出金属的质感,可敲击有声。

    铁架炉中的无烟状态下的牛砖,燃吐着白粉相间炽热的火苗,使锅中的奶桨翻滚,热气升腾。

    老额吉面部表情专注地吹嘘着,熟练地用铜勺流着桨液,让人仿佛嗅到飘香的奶茶味。

    刹那间,我似乎明白了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的复杂而微妙的关系。

    如果换作表现在包内昏暗的光线下熬奶茶,恐怕会是另一种效果了。

    在苏联出版的艺术家杂志上看了一幅阿塞尔拜疆一个少数民族画家画的一幅名为‘水来了’的油画,触动了我业已麻木的神经,激活了我一些创作灵感。

    这幅画的内容很单纯,画面中央是一条挖出来沟渠,沟的两侧为首的站立着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农和两旁手握工具的壮年的农民和妇老儿童。大家都静静地翘首以待的望着前方,神态各异。为首的老农满睑苍桑,一双布满老蚕的手紧握着镐把,凝视着即刻流过来的生命之水,在尽力掩饰着自己复杂而激动的心情。

    画的色调统一在土黄色的色调里,贫瘠的黄沙土地,干涸的沟渠,就连人物服装的颜色都以棕色调为主,成为棕色的谐和音。画面朴实无华。

    我喜欢一幅画里有点悬念的东西。

    把水置于画外,让画中人和看画的读者一起分享水即将来前的期盼心情和来水后那种欢呼雀耀的喜悦。这就是艺术可以升华生活的功能。

    试想如果画家表现的是水到渠成后的庆贺场面,气氛再热烈也不过是一幅司空见惯的生活翻版的庸品。

    大青山秋收之旅给我留下较深的印象,主要还是贫穷落后负面印象较多,随着时光的推移,终究会往好里改变的。到那时连绵起伏的大青山将是郁郁葱葱层林尽染,后山也会变得山明水秀地杰人灵。是我的向往,也是后山人愿景。

    怎么把自己的遐想落实成画面,苦思冥想数日。

    一天,校院墙外传来拖拉机的轰呜声,是郊区公社正在用拖拉机平整土地。拖拉机的隆隆声唤醒了我已将近于僵滞的思绪,朦胧中仿佛捕捉到一丝创作灵感的闪光。

    对呀!拖拉机……

    一时,我的脑海开始翻篇了,引出了不少回忆。

    从张家口首次观看拖拉机表演,到大青山下土木川沃野上东方红铁牛耕耘的景象,以及田间大道上东方红拖拉机奔跑的身影。

    对,拖拉机进后山,就是这个主题。

    第一稿的素描很顺利的画完,背景大青山深处的光秃起伏的丘陵地带,远处的山脚下有一片模糊的村庄轮廓,近景是一个大半身的放羊娃的形象,有点蓬头垢面,穿着一件破棉袄敞着怀,露着肚皮,肩搭着放羊鞭,站在山包的斜坡道上,看着一辆接一辆开过去的东方红铁牛傻乐着,车辙两傍留着清晰的拖拉机履带的痕迹。

    第一幅草图很快被我否定了。人物形象太单薄了,也不具备典型性。再换一个放牛的老汉,感觉上较前张稍有点份量,但老年人总给人一种日末途穷的感觉。最后确定再增加一个村姑,画面立刻有了朝气,气氛马上不一样了。

    在上画布之前,又把老牛倌和年轻村姑画了两张从形象衣装到道具都作了精准刻画的素描稿。

    老牛倌不能太老,应当给人久经风雨老当益壮的山里人的感觉,年龄应该在五六十岁之间。清瘦硬朗的身子骨,紫膛色的脸、高鼻梁、几根稀疏的络缌胡子,眯着睿智的双眼凝视着前方。头上蒙着羊肚子头巾,斜披一件既挡风又遮雨四季不离身的老棉袄,满是汗渍的粗布衫敞穿着,突显出独具山区特点的红腰腰。中式的免裆裤子盘着一根粗粗的腰带,已经磨损半旧的山区牛鼻子鞋打着皮包头,更具性格特点的是一把长长的玉石嘴子的烟袋锅和烟盒包套在脖子上。大概太珍惜这杆枪了,别在哪儿都不放心。他双手杵着那根赶牛的木棒,屹立在坡顶上,俨然是在检阅这支支援山区的机械化部队。

    他身边这个扶着自行车的村姑,年方二八,正值青春年华,一张淳朴憨厚山妹子的脸庞,风尘仆仆地。可能是刚从公社开会回来,在斜坡道上和村里的放牛大伯不期而遇,为这壮观场面所感动,和老人家畅谈铁牛进山给山区百姓带来的福音……。

    我有意在自行车的款式上作了些变化,不是飞鹆也不是凤凰,那是城里人骑的,山里人的自行多是经过再加工改造的,既加重又坚固,外观虽笨拙些但耐用皮实。这也是用来烘托村姑朴实无华务实的山里人性格。

    主要人物定型后又对周围的环境作了调整。对牛、拖拉机、山路及村落丘壑天空、季节又重新调整了思路。

    原先主导思想倾向于表现贫瘠苍凉荒漠化的原生态状态,情调又偏低沉。当然苍茫也是一种美。后经慎密思考后,在画面上增加了些树木灌丛,夏秋交接山林渐渐由绿变黄,由深棕色变红棕色的五花树颇有生气。又压低些视平线拓展下天空的比例,显得秋高气爽,和铁牛入山的喜庆氛围统一揉和。

    经过一周时间的边画边改,参考一些调子明亮、外光处理好作品,借鉴了一些表现手法和技巧后,画的阳光感及祥和的情趣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不管怎样自己还是满意的。

    在十天的限期内,同学们都完成了最后一张作品。

    我们美术班专业毕业成绩规定了三门即文艺理论、人物素描、油画或国画创作,这些以优秀、良好、及格分别记入毕业证书及档案。

    文艺理论我的成绩是良好。给我们上文艺理论课的是现任系秘书的凋承锦、前两届的留校生。所谓文艺理论原来全国大专院校有统一教材,主要是沿用苏联的艺术学院的教材,学术性很强。跟苏共翻脸后这些东西不能再用了,新的教材又编不出来,所以就以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为临时教材。数十道命题自选其一,几乎是开卷考,限时二十四小时交卷。可任意抄袭,全班过半数同学得了优秀。过了两天被揭密,凡是写了四篇纸的都是优秀,三篇以下的都良好。

    我是后悔莫及,早知是这样多说几句废话凑四篇还不容易。还听说判分标准已提前泄密了,只有像我这样嗅觉不灵敏的人,才吃了反应迟钝亏。

    真是晚来一步少吃二两豆腐。

    素描成绩是最后一张课堂作业半身像素描定的成绩,能代表每人平均的实际水平。老师心里有数,自己心里有数,同学们相比较之下心里更有数,所以两头小中间大。判分情况还是公平服众的。

    只是在创作作品评判时有出大家意料。

    我们的创作指导老师是卢宾,油画课老师是高帝,刘天呈是我们的班主任兼油画老师,所以出席评判的老师也是这三位。

    评判开始时,同学们的画作随便摆了一圈。三位老师可能事先已有默契,由刘老师主评给成绩。

    刘先生先粗略的给排了下队,予评优的四幅、及格的两幅,其余的几乎没作名次排序,原地不动的摆在原址了。刘先生说了句这都是评良的不排名次了。

    评优的四幅里有张德伦是学习班长调干,画的是包钢炼铁工人炉前劳动场面。马得林画的是牧民题材,表现年轻的母亲抱婴儿坐在勒勒车里等待回娘家。吕某某就是批判我时负责监督我的那位,专业学习仅是中上水平,给我的印象一直华而不实徒有虚表。只不过点浮才也没用到专业上,临毕业前突然和团干班干以及班主任关系走得很近。刘先生把我们的画摆来摆去了。最后把吕某的画摆在首位,张的居二,马的居三。拿起我的犹豫片刻,似想搁到良好的排序里,可觉得不妥又放回放到评优的最后的位置上。

    不紧不慢地说吕某的画思想内容好,学习和劳动科学试验相结合,很符合当前实际,排第一吧。张德伦的炼铁工人很有生活,画风也很朴实。马得林的题材很好有新意。拿起我的画又看了一会,好像在掂量评语的分量和准确性,颇觉为难地喃喃道:“给个优吧。不过过于模仿别人的东西是不会有出息的,看在他平素成绩一直很好勉强给个优吧。”说完看了看卢、高二位老师,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卢、高二位只是微微低着头似笑非笑地未作表态。

    我注意到从打开始他俩都没作口头上的表态,只是嗯嗯的点着头,由刘一人评说定砣,评分在一种压抑的状态下草草地结束了。

    我虽然用刘先生的话讲勉强得了个优,却好像是一种羞辱,一种廉价的赏赐。

    主评老师把我们四人的佳作留下让同学再赏析议论下。

    我有意无心地看了一眼拔得头筹的杰作,两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在一片青绿色正在灌桨的麦田里,旁边捶着一个试验田的牌子,一个男生手拿着两颗麦穗作着比较,另一个女生在记录着什么。二人呆板的站在麦田的中间,也是画面的中心,表情平淡。麦田两旁的防风林对称地、近大远小的消失在视平线的中心点上,蓝天白云,颇似一张教学挂图。

    同学们议论纷纷,主要是对吕的画。有的说莫名其妙,搞糊涂了。有的说当宣传画还可以。有的说要说思想内容好太牵强附会了,谁的内容差!有的说把第一幅搁到第四还差不多。有的还说我看他的画能随大流就不错了。

    众说纷纭,发泄了番。其实大家心里都像明镜一样,谁的成绩怎样,心里是最清楚的!

    毕业创作考核的结束,也是最后一门课程的结束,也意味着五年师院学生生涯彻底结束了。留给在学校的最后时光,是议论着何去何从的毕业分配。

    我深知自己的现实处境,所以也没有什么过高的奢望,能顺利的毕业,有一份工作也就十分满足了。

    多少同学和我想的不一样,但凡有一些条件的,都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做一些拼搏和争取,谋取到最理想的工作单位。

    一场暗地使劲、小规模、小范围的施展背景实力的迎接毕业生分配的较量开始了。

    按照系里贯彻的红头文件精神,今年应届毕业生的分配工作精神是:一是全部面向基层中学的教育工作,二是哪里来回到哪里去。留校和留在首府工作的,要严格控制。

    学习班长张德伦是从乌兰浩特来的小学老师,当着我们几个家在呼市的学生的面,拍着胸脯说,我叔叔是自治区工会的副主席,我的工作早就安排好了,你们能跟我比吗?

    国画专业的斯琴必利格图的姑父在内蒙军区工作,他很有底气的说毕业后先到军区文工团上班,然后再找个合适的单位。

    熊义的情况有些特殊,他有个多病的母亲,离不开人照顾,通过他舅舅的关系,在市里一个教育单位,找了个工作。

    再说说我班的三个大龄女调干,年龄都在二十四五岁以上,高不上低不就,我们都替他们着急。萧英在毕业前后和院团委书记石铭确定了关系,石年近三十,高高大大风流倜傥,性情随和,经常光顾艺术系,是艺术系大女生小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却目标恍惚绯徊不定。临毕业肖向其发起闪电攻势,将其一举拿下,终算有了归宿。李苑和我们的工艺美术老师耿森暗中早有往来,毕业前也公开了恋人关系,终成眷属。同学们也都为这两对大龄男女的结合很般配,感到欣慰。毋庸置疑,呼市他们是留定了。

    以上的这几位,都如愿以偿的留在了呼市。

    再说说班里的刘团支书,她的目标定得太高了,尽管这五年来处心积虑地想在政治上一根稻草好入党留校,结果是竹蓝子打水一场空。在看到一切都无望时,还要撑着做出高姿态,高风亮节,在填写志愿时写道服从国家分配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在这一栏里,大家都是这样填写的。以她的能力,在工作分配问题上,稍加活动,是肯定能留在呼市的。但最终却是去了巴彦诺尔盟偏僻落后的西部,原因很简单,在毕业前夕,由于多年来自己追求的政治目标落空,错过了谈婚论嫁的好时机,有点心灰意冷,但还得要撑下去。

    在惯例给落后分子老孙作思想工作时,亦是如往常游说落后青年那样花前月下,漫步操场之上,人生、追求、理想、财富,互相忽悠着。岂不知老孙更是江湖老道,最后成了彼得的俘虏。

    孙填报的志愿是巴盟,也是孙彼得的老巢。无奈,最后跟着老孙,踏上西天取经之路。两个志向抱负,大相迳庭的说客,竟走到一起,也算是天意作就吧。

    给人的感觉,人生就是一场戏,有喜剧,有悲剧,还有闹剧。

    同学们无不为这情侣的结合深感意外,感慨万千。

    分配工作结束了,东部区来的同学,有的回到呼伦贝尔,有的回到哲里木,有的回到通辽,有的回到乌兰察布。老马和小马回到老家赤峰,老马去了一个很理想的单位,昭乌达日报社,小马去了民族歌舞团。西部区的同学,有的分配到包头,有的分配到巴盟。

    我家虽在呼市,但是彻底的小市民加贫农,一无人投靠,二无力打点,三是十多年就在呼市住着,有点腻了,想到外边闯闯。锡盟离呼市最近,在几个锡盟蒙族同学的忽悠下就填报了志愿,去锡林郭勒盟,也被批准了。

    按照正常惯例,师范院校的毕业生,在毕业前要进行一段毕业实习,但在我们这届全免了。系里的理由是:时间太紧迫了,准备不太充分。但是我们心里明白,是怕给砸了师院的牌子,就我们这一届五年一贯制的实验班的水平,不用说当中学美术老师,就连小学美术老师能否完全胜任,还要打问号。

    1961年9月初,我收拾一下简单的行囊和最后一批分配到锡盟的毕业生,乘集二线火车北上,在锡林郭勒大草原的朱日和车站下车。

    去往盟所在地不通火车,我们又坐了多半天的敞篷汽车才到了锡林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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