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还能再见么？
“若华，你等等我。”
男孩在雪地里，边走边喊。
“宋迟，你来追我呀！看球！”
若华朝宋迟扔了一个大雪球。
宋迟喘着粗气追了上去。
若华步伐矫健，她的身影，消失在前面十字路口的转角处。
那里，是宋迟的视野盲区。
“你慢点！若华你在哪啊？”
宋迟停在原地，气喘吁吁。
“滴滴滴——！”
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从宋迟身后呼啸而过。
看车速应该超过了80码。
司机是个三十出头，浓妆艳抹的年轻少妇。戴着黑色的太阳眼镜，穿着白色的貂皮大衣。
“吱——！”
就在若华消失的那个地方，宋迟听见一阵尖锐急促的刹车声，他加快了脚步，慌忙赶了过去。
若华在转角处，已瘫坐在地，她揉着膝盖，好像受了伤。
少妇司机摇下车窗，语气蛮横，大声怒斥：“死丫头，不要命了？！”
宋迟一边扶起若华，一边跟少妇司机理论：“你这人怎么这样！把人撞了你还骂人？！你会不会开车啊？”
少妇司机恼羞成怒：“谁让她走路不长眼的，在这路口瞎跑，撞死了也活该！死丫头！给我死远点！”
“你”
宋迟话未说完，她一脚油门，一溜烟的跑了。
像是着急赶赴阎王的邀约。
在车窗摇上之前还呸的一声，往窗外吐了一口唾沫。
“哼！她自己开得那么快还说我，我是回头看你走到哪了。”
若华委屈得快要哭了，眼眶里泪花闪烁。
宋迟担心的问：“撞哪了？我看看，要不要紧。”
若华一瘸一拐，“脚好像扭了，应该没事，我们走吧。”
宋迟蹲下身子说要背她。
若华扫视四周，似有顾忌。
“听话，上来，你这个样子，要是让你自己走，天黑也到不了你家的。”
若华犹豫了一会儿，“那好吧，到风家村路口你就放我下来。”
宋迟背着若华掂了掂：“你是不是又胖了？”
若华闻言，立马反驳，“你才胖了呢！我一米六五，也就一百斤出头，能叫胖么？哼！哪像你，一米八的大个，才比我重一丢丢，你个瘦子叫你说我！”
她说完扭着宋迟的耳朵，看似咬牙切齿，实则下手极轻。
“咳咳咳”
宋迟咳嗽了。
“你怎么了？要不你放我下来吧！”若华在宋迟背上挣扎着。
宋迟扭头看向她，表情故作轻松，“没事的，小问题。”
“你呀，就是上学时太用功了，不注意休息，又不爱吃肉，把身体搞垮了，以后得改，知道吗？”
“嗯。知道了，小傻瓜。”
“我再重申一遍，我叫风若华不叫小傻瓜。听见没？大骗子！”
风若华说完又拧了一下宋迟的肩膀，可惜衣服太厚，皮肉未沾。
宋迟一脸坏笑的说，不痛不痛。
雪，渐渐变小了些。
街道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
宋迟有些近视，数十米外，模糊中看见菜市场附近，有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
很是奇怪，站那里一动不动，就那么直勾勾的，注视着他和风若华走来的方向。
当宋迟停下定睛张望时，她又迅速的转身，跑进了菜市场里。
风若华问：“怎么了？”
宋迟说，“看见一个奇怪的人。”
“谁呀？”
风若华有些紧张的，往四处看了看。
宋迟摇了摇头，“不认识。”
风若华见宋迟脚步慢了许多，想着他可能是背累了，“我的脚好像没啥事，要不你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走吧。”
“好吧，那你走慢点，我待会再背你。”宋迟的确有些体力不支。
风若华慢悠悠的走着，她牵着宋迟的手，似乎忘记了腿上的疼痛，口中不断哼着小曲：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是谁在耳边，
说，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
噢～断肠也无怨”
看她步态蹒跚的样子，宋迟又背上了风若华。
不知是宋迟的身体足够温暖，还是昨晚一夜未眠，风若华竟然迷迷糊糊的在宋迟肩上睡着了，还不时发出一阵阵细小的呼噜声。
宋迟不禁偷瞄了一眼——那又密又长的睫毛，像两把黑色的刷子，盖住了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两腮绯红，脸蛋有点婴儿肥。嘴角，还流着口水
“嘭——！”
忽然，西北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一下子聚集了很多路人，有的人在那比手画脚、议论纷纷。
“哎哟！怎么这么不小心呐！”
“这大雪天开这么快干嘛哟！”
“好像是把油门当刹车了吧！”
“哎！这年纪轻轻的，可惜了！”
“”
宋迟好奇的走近几步，瞅了一眼。
只见一辆白色的桑塔纳轿车和一辆大货车呈t字型停在十字路口中间，桑塔纳车头凹陷，车身变形。
透过破碎的车窗，看见车内是个穿着白色貂皮大衣的女司机。
头都撞歪了！
嘴巴上、脸上都是玻璃渣子。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的太阳眼镜。
宋迟一声叹息，没敢逗留，又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风家村方向走去。
再走数百米，过道桥，就是风家村的地界了。
“宋迟”风若华突然声音极轻的叫着他的名。
“若华，怎么了？我在这。”
“我刚做了个梦”
宋迟饶有兴趣的问：“你才睡多久，就做梦了？说说看，梦见什么了？”
风若华嗓音有些沙哑，垂眸细语，“我看见你站在一个漆黑的隧道洞口旁边，然后向我缓缓挥手，我离你就那么一点点远，我想跑去你那里
可是，我的脚，很重、很重，重到我抬都抬不起来，动也动不了”
我听见你在跟我说，‘再见了，若华’。我用力喊着，我说，你等等我，不要走，不要走
可你还是沿着那个洞口，走进了那个漆黑的隧道里，头也没回”
风若华说完，眼眶已然湿润，眼泪似断线珍珠般，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掉在宋迟的肩上，凝成了冰。
宋迟安慰道：“小傻瓜，你怎么哭了？那只是个梦而已，梦都是反的，我怎么会离开你、不等你呢。”
“可我害怕它是真的。”
宋迟默然不语。
风家村口。
宋迟手指笨拙又有些紧张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没有花纹的银戒，双手捧在手心里，
“若华，这是我送给你的春节礼物，银的，别介意。”
风若华小心翼翼的捏着宋迟手心里的银戒，“我怎么会介意呢。谢谢你！宋迟。”
“你先走，我目送你一程。”宋迟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有些不自然的微笑。
风若华刚走出十几步远。
宋迟又提起微微颤抖的右手，对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的喊了一声：
“若华”
“嗯？”
“没事走吧，路上小心。”
宋迟木然的站在雪地里，痴痴的遥望着风若华越走越远，然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直到后来的雪花，将她凹陷的足印，一片片填满、覆盖。
宋迟才缓缓转身
口中似乎还在自言自语：
“再见？我们还能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