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送到这吧！
白秀望着那道身影，嘴唇微启却没有吐半个字。
心里犹豫，但最终毅然决然地闭紧了嘴。
外面那道黑影迟迟得不到回应，沉默地又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次日天亮，趁着烈日还没放毒，便速速出了城。
车队停在黑水关关口，白秀坐在车厢内望着关外景象，深吸一口气。
近处黄沙蒸腾滚滚热浪，远处山峦起伏绿草绵延。
那方天地之间，生灵微小。
而关口另一侧，三万天泽铁甲兵排列成方阵，将黑水城挡得严严实实。
士兵盔上红缨，浩瀚如红海。
暑热中，汗水糊了满脸，他们依然不动如山，目光坚毅，紧盯关外。
人众胜天，望之俨然。
不会儿，震天动地的轰隆隆地声音传来，整个车厢都在颤动。车厢里，素馨紧张地握住白秀的手。
“别怕，是送马来了。”白秀安慰着她，拉她一起看。
霎时间，黑压压一片如潮水涌来。
匈奴策马，大军压境。
呼号声震耳欲聋，素馨目瞪口呆，白秀紧扒车窗，咽了口唾沫。
马大，人也大。
他们打着赤膊，黝黑的皮肤泛着光亮，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贲张。
一侧的胸肌比她头都大。
白秀暗叹：面对一群这样的“野兽”，边关的将士难啊！
冒顿骑马踱来，高昂起下巴，满眼自豪：“我们漠北的汉子，都有上天赐予的神力，是草原上骁勇的战士！”
在冒顿的一声声骄傲的夸赞中，漠北人接连下马，接着，爱惜地摸了摸健壮的马。
烈驹似有灵性，伶俐地向关内走。
南宫玄夜挥手，天泽的士兵有秩序地牵马回城。
待烈日当空，三万精马才全部入境。
关口境内，只余下南宫玄夜和霍英立在原地。
突然，有人从远处高喊匈奴语言，白秀听不懂，只看见冒顿愣了一瞬。紧接着，他表情有些夸张，双目睁亮，说了一句匈奴语。
素馨眉头紧锁：“发生什么事了？匈奴们为什么如此吃惊？”
白秀蹙眉，下意识望向阿伏于。
阿伏于在冒顿身后，脸上微微露出笑容，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仿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冒顿突然大喊：“休屠王死，我是新一任的单于！”
白秀呼吸一滞。
阿伏于没诓她。
他真的动手了。
“休屠王死了？”素馨震惊，随即回头看着白秀，眼神惊喜，“娘娘是不是不用嫁过去了？”
谁知冒顿听见，他冲着白秀邪笑：“你是用马换来的，马已经送给天泽，你必须来草原，做我的女……”
“太后娘娘，就把他们送到这吧！”南宫玄夜走过来，打断了冒顿。
“……”冒顿面露不快，“你是什么意思？收了马想不认账？”
南宫玄夜道：“马是你们送的，天泽从未允诺过联姻。”
冒顿闻言无语大笑：“你们不答应，我们会上赶着送马？”
南宫玄夜问：“有圣旨、文书或是皇帝口谕答允联姻吗？”
“……”
冒顿一噎，面露急色地拍了拍头，似乎真的想不起来南宫凌的回应。
他们进入天泽后，一路都有极高的礼遇，到了皇城，皇帝优厚地招待，还有皇家第一亲卫日日随行。
谈和条件有利于天泽，南宫凌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就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回想，南宫凌从没答应过。
冒顿这才明白被天泽皇帝诓了。
他无意识地看向阿伏于。
阿伏于对他微笑，只道一句：“恭喜哥哥成为单于！”
冒顿一愣，对呀，他是单于，是漠北的首领，他可以号令所有漠北将士……
冒顿对南宫玄夜道：“你们天泽收了马，却不给人，就是在欺负我们漠北，不怕我们举全力打过来吗？！”
阿伏于假模假样地劝道：“哥哥，别冲动，父王之前说先停战的……”
“现在我是王！”冒顿怒吼道。
他气血翻涌，看了白秀一眼，用三万马匹换来的肥美羊羔，怎么能放她回去？
接着，他对着黑压压的漠北彪形大汉们，抬手指向黑水城，命令道：“现在冲过去，给我杀！”
“……”
现在手无寸铁，打着赤膊冲到布满箭弩的城下，无异于送死啊！
“天神赐予我权利，让我做的新单于，你们要丢掉对天神和首领的忠诚吗？”冒顿见人仍站在原地，不敢过关踏境，他气急败坏。
“漠北人对家族和部落无比忠诚，哥哥被天神选中，是要守护他们，不是让他们去送死。”
阿伏于没有刻意地高喊，但声音很清晰。
匈奴们都听见了，他们目光热烈地望着阿伏于。
“你算什么东西。我说了，当上单于，第一个杀你——！”冒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从腰间掏出一把雪亮的匕首，骤然腾起身，踩马跃起——
顿时，马儿嘶鸣，素馨尖叫。
白秀瞪大眼睛，只瞧见冒顿腾空，以及阿伏于嘴角勾起的笑……
瞬间，一只手伸来将车帘放下，挡住了白秀的视线。
“别看。”
是南宫玄夜的声音。
“素馨。”白秀轻声唤。
素馨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眼中惊慌未散，她还没从冒顿突发地袭击中回过神。
“…娘娘？”
笑意浮现在白秀的眼角和嘴角，只见她伸出一根手指，用极其缓慢的动作轻抚素馨的眉头。
素馨一顿，感受着温暖的指腹想熨平她眉间的褶皱，似乎试图叫她不要忧虑，不要皱眉。
素馨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娘娘？”
白秀眸中泪光盈然，慢慢道：“就送到这里吧。”
在素馨不解的目光中，白秀绕开冒顿的尸体，搭上了阿伏于伸来的手，一同踏上漠北的土地。
“娘娘——带上我！”素馨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嘶喊。
霍英早早过来，拉住了素馨。
她望着白秀毅然决然的背影，声音微微哽咽：“我们不嫁太后，还收了三万匹马，匈奴不会善罢甘休。若战，我们实力不敌，只能死战，用一千换八百。”
“皇上送来援军，叫我们迎战，计划战得两败俱伤，然后共同休兵三年。可太后娘娘昨日说她一个人能止战，划算。”
素馨大喊：“我不懂这些，也不管这些，我只要跟着我家娘娘……你别拦我！”眼看白秀已经远去，她又挣不开霍英的手，顿时坐地恸哭失声。
霍英坚毅地忍着泪水，安慰她。
“太后娘娘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怕你做傻事，才来让我拦着你。你别哭了，她听见会难过的！”
南宫玄夜默然地看着匈奴人马消失。
“霍英。”
“末将在！”
“此次送来的援军是从前的卫家兵，精神涣散，战力极差，你与四营将军一起轮番操练他们。”南宫玄夜转身离开，“半年时间养精蓄锐，年底宣战，击溃匈奴。”
霍英热泪盈眶，心潮澎湃地喊道：“霍英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