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后难寐
“素馨,这余下的橘子你拿去,舂出汁,用果汁混合清酒再藏在冰窖冰一冰,待到晚膳时一同呈来。”
果汁或甜皮配清酒,当下并不是稀奇物。
果香甜感可以调和清酒的苦味辛辣,叫酒更好入口,多数文人骚客或是大家小姐偏好这种酒饮。
“是。”素馨应着白秀的吩咐,端起剩下的橘肉出了门。
下午时间,白秀倚着榻,瞧着窗外出神。
主殿前空旷地上数个侍婢在做洒扫,周围绿植有三、五个小太监在做修剪,他们各个皱着眉头,神情专注,忙着手里的活计;
其中一个小太监把黄杨树修了又修,从球状修成了水滴状,再从水滴状改成球状,只不过“球”小了……
一个小侍婢将长廊的朱漆木栏杆擦了又擦,直到擦破栏杆,蹭下一指甲盖大小的朱漆……
直到窗棂绢丝,透来黯淡的暮色。
白秀想着南宫凌身份尴尬,晚膳时间……如果南宫凌来,他只能偷偷到这用膳,要如何避开这些人的眼睛进来?
若是南宫凌没来,她要怎么躲过这些人的眼睛悄悄把饭送去冷宫?又要怎么在冷宫与之密谋不叫人发现呢?
是个问题,还很棘手!
这时,门口来了人。
是真契公公。
白秀凝眉望着,有些诧异,这时候真契过来干嘛?不会是老皇帝传召,让她过去吧?
真契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他朝后摆了一下手,那两个小太监便端着木匣子,乖觉地停在朱门旁,候着他。
凤行宫内宫人见了真契,皆躬身问好。
首领太监小圆子则是敛裾、垂头走进主殿,对白秀提醒道:“皇后娘娘,真契公公来了!”
“嗯,传他进来吧。”
得了召,真契才迈进了主殿。
真契提步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白秀坐正身子,嘴角含笑道:“真契公公来,所谓何事?”
“皇上传召,待娘娘用过晚膳后,到天子殿……”真契身子微躬抬起头,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陪寝。”
“……”
白秀嘴巴紧抿,身子向前探了探,瞪大眼睛与真契对望,欲言又止。
见真契没改口,神情又肯定,她猛地蹬鞋下榻:“公公,皇上不是与那李……”
“娘娘!”真契急忙抢声。
真契制止她继续说,待白秀离到近前,他瞄了眼窗边与主殿门口,见无人临于墙角,便放心开口:“娘娘,皇上与那个……嗯……”
真契咳嗽一声,见白秀听得懂“嗯”是谁。
他继续小声道:“这事不万万不能传出去,有损皇上威仪。”
“所以,得需要您过去,帮着打个掩护!不然时间长了,皇上久不传后宫嫔妃,别宫娘娘们就该起疑了。”
“……”
真契瞧着白秀脸色难看,安慰道:“皇上是晓得娘娘辛苦的,特意叫奴才带来两匣金玉赐给娘娘。”
真契更是贴心:“奴才特地为皇后娘娘在寝殿墙角放了把椅子,娘娘可安坐!”
真契见白秀仍是没答话,面上闪过一丝为难。
“娘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奴才守着外面,娘娘到时候若有吩咐,可以随时吩咐奴才,凡是奴才能做的,一定竭力!”
白秀知道这不是真契能左右的。
她点点头:”本宫知道了,用过晚膳便去。劳烦真契公公操心,还想着为本宫备椅子……”
“小圆子。”白秀朝外面唤了一声。
没一会儿,小圆子手贴身侧躬身进来。
小圆子人如其名,脸长得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也是圆圆的。他瞧着白秀的眼色,想从中辨出指示。
白秀下巴一扬,指了指闲房:“去那边的桌上,抓两把瓜子让公公带走!”
她这凤栖宫主殿宽敞,闲间居右作卧房,正厅供菩萨,偏左有榻可会客,更左摆放圆桌,是日常用膳之处。
几处皆用镂空屏风隔断,中间高圆,过往通畅。
“嗻!”
小圆子领了指示,穿过两个屏风双手捧来一把“金瓜子”。
真契瞧了之后,连忙摆手:“皇后娘娘,您这……太贵重了。这不是折煞老奴了?”
“使不得,使不得!诏命既传到,奴才就先告辞了。门口那处的两匣金玉,还请娘娘吩咐人收下。”
真契甩了下拂尘,边说着边慢慢向外退。
这叫她想起,在上一世过年的时候,一边扯开兜,一边说不收红包的亲戚……
白秀看了小圆子一眼:“去送送公公!”
小圆子得了意思,捧着“金瓜子”追了上去。
白秀歪回榻上,透过窗,看着真契与小圆子“你来我往”的一番推搡。
到了门口,真契表示盛情难却,终是扯开袖子收下了一捧“金瓜子”。
她又瞧着小圆子从门口那两个小太监手里接下了匣子,打开匣子检查了一番,然后怀抱匣子奔向库房。
白秀叹气。
愁。
是金玉难消的那种愁。
若是等会都要去天子殿守夜的话,就没办法去给南宫凌送饭了……小厨房香味飘出,她暗暗咂嘴,更为那只白切蹄膀惋惜。
然而……
他来了。
竟然还是带人来的!
起初,听见窸窸窣窣得声响,以及扫眼暮色里有影子晃过,白秀只觉得是寻常,压根儿没在意。
直到看见一个细长的身影从她斜对侧的窗子滑进,她登时吓了一跳!
这一跳没跳完,又看一个羸弱的、穿着太监衣裳的从那窗子一闪而进。
两个人,一高一矮,面黄肌瘦……
她连忙转头瞪大眼睛观察窗外,捂着心口,咽了咽唾沫。
殿外,侍婢排在小厨房门外候着她的晚膳,小太监们退回矮房歇息,零星一两个点灯的没有一个往她这瞧。
她想,应该是没人发现,不然早有人发作了!
南宫凌看着她,渐渐勾起唇角。
等她转过头看来时,他淡淡开口:“皇后娘娘,您的誓,还作数吗?”
“算。”白秀心有余悸地点头。
“算数!”她没好气地睨了一眼他,小声嘀咕,“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狡诈?”
南宫凌歪了歪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
“确定没人看见你进来?”白秀再次观望窗外,难免埋冤道,“要是被人瞧见,本宫这脑袋可就不保了!”
“娘娘放心,绝对没有。”南宫凌含着笑信誓旦旦,“就连在您殿外盯梢的,都没看到!”
白秀一怔,她殿外……还有盯梢的?!
白秀见他这样自信,好奇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凤栖宫墙角,有狗洞。”
“……哦。”
白秀点点头,指了一下长柜:“既钻狗洞,也不差藏柜了。上膳前,委屈殿下进去窝一会儿!”
庆幸南宫凌和他的小太监瘦,两人蜷在长柜里刚刚好。
“啪嗒。”
柜子铜拉手一碰,门外即刻响来一声: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