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饕餮

    老贾家三辈儿律师，早在大清国的时候，老贾的爷爷就给人当状师，替要告状的人写写状子，在衙门里耍耍嘴皮子什么的。老贾的爸爸在民国的时候在业内混的风生水起，没有足够的钱，都请不来老贾爸爸这样的律师来替自己辩护。到老贾这辈子业务能力一般，但被同行宣传的倒是神乎其神。老贾自己开了个律师事务所，依靠祖辈儿的关系生存，虽然不至于饿死，但也不能大富大贵。老贾家有个祖传宝贝，那是老贾祖上传下来的。传说汉代初期陈平曾用它解了匈奴对刘邦的围困、三国时候张辽曾用它只消八百人就奔袭了东吴的大营……总之此类看似不可能但都成功了的事儿不胜枚举。那是一个蓝色针织品包裹着的檀木盒子。针织品上面有若干个白色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瑞兽形象，什么麒麟啊、老虎啊、龙、凤凰等等。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个手指粗细燃烧过的一截香，香下面压着一张小字条，什么用古朴的隶书写着：“如遇难事，挂帘焚之。”对此老贾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还信神话传说有焚香那功夫不如解答老百姓的法律问题了还能挣几百块，老贾总是这么想。这天，律师行里走进来一男一女俩人，男的岁数挺大，一身军装戴个眼镜，满头黑发。要不是脸上的皮肤和手背上的几处老年斑，还真无法判断他的年龄。女的挺漂亮，五十岁上下，挽着男的的胳膊，那亲密的举动和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向周围的人宣示二人不是父女关系。女的进屋就跪下了，边哭边说出了来意。原来来人是夫妻关系，男的老来得子有了一个男孩才刚成年。女的家庭条件不错，一家三口年年都去国外度假。前几天，一家人度假孩子先回来了，小哥几个就去酒吧给孩子“接风”。几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凑一起自然是看什么都新鲜，几个小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把酒吧的一个小姐带到宾馆给轮奸了。事后那小姐将几人起诉，现在孩子被公安局抓了，等候审判。都说贾律师能耐大，此番特意来求求贾律师救救孩子。那个男的也不失时宜的用高八度的腔调跟老贾承诺，一旦官司赢了，将支付老贾一笔不菲的佣金。老贾本来不想接刑事案件，一来是公安机关提起公诉的案子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很难打赢；二来是怕自己打不赢官司有损业内形象。但是面对佣金的诱惑，老贾妥协了，答应了夫妻俩的请求。送走了夫妻俩，老贾回到家开始准备相关材料。老贾看着三代传下来的老宅子家徒四壁，屋里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而且破旧不堪，不由得感叹，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呢？机会!眼前不就是一个么？老贾不由得想到。可自己的斤两自己还是知道的，平时打个婚姻诉讼，财产分配的官司还勉强，刑事案件自己完全没有经验啊。要说这人压力大了，封建迷信的东西就容易上脑。这时的老家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家传宝贝，那半截香。虽然不知道灵不灵，但用一下聊表慰藉也好。想着拿出那半截香，挂上帘子在桌上点燃了。老贾看着桌上香头散发出的袅袅烟气，又看了看不远处挂着的帘子，心中暗暗祈祷，无非是一些保佑自己官司能成功的意思。突然，帘子上金光一闪，一只长着翅膀的老虎从帘子上飞了下来。老虎慢慢扩大，逐渐的消失在了空气里。老贾周围的香气里，伴随着缭绕身边烟雾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老贾仿佛置身在一片竹林里，前面不远处几个青年男人正围着一个青年女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那女的面对几个男人也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兀自喋喋不休，几个人的边上蹲着一头长着翅膀的大老虎，歪着头看着。待几个人都不说话了，突然，那老虎扇了几下翅膀一跃而起，把那个女的从头向下吃了下去，吃完就扇着翅膀飞走了。片刻，老贾悠悠转醒，原来是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几天之后的官司老贾运气出奇的好，被告离奇惨死家中，警方也以证据不足撤诉了。几个男孩无罪释放，老贾如愿的拿到了那笔不菲的报酬。女孩的舅舅是个社会人，成天纠集一帮人去老贾的律师行闹事，说老贾帮这帮人打官司是助纣为虐。每天面对这帮人的寻衅滋事，老贾烦恼不已。这天老贾坐在家里，无意中又想起了那帮人闹事的情景。最可怕的是女孩的舅舅，一个板寸头型一身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戴着一根大金链子十足的江湖气息，今天带人来对老贾扬言，下次来要老贾好看。为此，老贾坐立不安早早的回到了家中，他实在想不出一名律师在面对一群法盲能有什么办法。正当他在家里来回踱步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脑里灵光一闪，何不焚香祷告来祈求平安说干就干，老贾挂起帘子拿出香点燃，之后又在袅袅的烟气中默默祷告。这次帘子上飞下来一只老虎，区别于上次的是，这只老虎没有翅膀，这只老虎从帘子上飞下来以后，也逐渐变大，慢慢消失在了空气里。跟上次一样，朦胧间，老贾看见几个壮年男子手持兵刃在山坡上正围攻一只白色的大老虎。那大老虎虽被围在当中，但也丝毫没有露出半点惧色。或用牙齿、或用爪子、或用尾巴将几人的攻势一一化解。最后老虎一发威，发出一声吼叫，众人四下逃散，老虎也跑开不见了。等老贾醒过来，生活还得继续，第二天硬着头皮还得上班。等老贾出现在律师行的时候，那伙人果然又在上午如期而至。这时候，老贾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对那个带头的人说：“哥们儿，你们也来好几天了，我们也该做个了断了。你们天天来，我这根本没法工作。”那个带头的人结结巴巴还有点略带大舌头的说：“行，一会我们单挑，你要是赢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老贾点点头说：“出去吧，在屋里别打坏了东西。”几个人走到外面，刚一出去几个人就把老贾围在了当中。只见为首的人嬉皮笑脸的说：“你知道什么叫单挑么？单挑就是我们一群人打你一个。”老贾也不惧怕，而是在中间拉开了架势，两手成爪重心拉低，嘴里还发出一声吼叫。一会儿功夫外圈的人早就按捺不住，有个人冲了过去，抡起拳头照着老贾的面门就是一下。老贾偏头躲过，抬腿一脚把那人踹倒在地。又有一个人跑过来对着老贾就是一脚，也被老贾闪身躲过，回手就是一拳把那人也打倒在地。转眼间，外圈的人或一人或几人一起对老贾发起了攻击，结果被老贾一一躲过，击倒在地。正当外圈的人纷纷倒地的时候，带头的人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棒子，趁老贾不注意结结实实的砸在了老贾的后背。老贾非但没倒，棒子还断成两截。老贾刻意的转过头往前迅速一凑，嘴里发出一声吓唬人的声音。外圈的人四散奔逃，只留下老贾伫立风中。

    几天之后，老贾的律师行风平浪静再没有人骚扰。这人呐，一没有了危机感就容易追求更高级的物质享受，所谓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老贾也不例外。老家拿着自己的佣金置办了几件像样的家具，屋里的陈设倒是和屋里的装修风格显得格格不入了。老贾看着家里的装修又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自己的传家宝。于是又拿出了那半截香，挂起帘子点燃了诚心祈祷。这次老贾在香烟中睡着了以后，自己置身于一个华丽的宫殿里。面前一个羊头人面，眼睛长在腋下的异兽口吐人言问自己：“你真想大富大贵的了去余生，赚花不完的钱么？”老贾怯怯的问：“可以吗？”只见那异兽笑了笑回答老贾：“当然。还有别的吗？”老贾想了想：“我想有健康的身体和一个漂亮老婆。”那异兽又问：“还有吗？”老贾又说：“我要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让身边的人都崇拜我、羡慕我。”那异兽点点头又问：“还有吗？”老贾说：“我要长生不老!”一来二去，老贾说了自己能想到的十几种苛刻条件，异兽纷纷满足，在老贾再想不出令人羡慕的结果时，异兽才消失不见。几年光景，老贾不但娶了漂亮老婆赚了很多钱，把家里装饰的焕然一新。还在业内因为打赢了几场著名的官司混的风生水起，是身边人眼中的焦点。这天，老贾独自在家。媳妇儿出门购物去了。此时老贾的律师行早就不用自己去操劳了，随便雇几个知名律师就可以帮他撑起招牌。忽然，外面的院门被敲响了。老贾琢磨，想来是自己媳妇儿忘记带什么东西了，要不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想着，急忙跑过去开门。开门见是一个陌生的中年道士，只见道士口颂道号问到：“无量天尊，施主可是姓贾”老贾没说话，只是点点头。那道士又说：“贫道少年时，曾受过贾老施主一饭之恩，今日特来报恩。近日来，贫道在观中掐算，算出这宅子的主人定有一番奇遇，空气里的混沌因子又向这里聚集，使得空明流转后运势不竭；偷天换日则气数不减。原本此等奇门遁甲的手段非同一般，但长此以往难免会反噬，轻则有损寿数；重则祸及后世儿孙。”老贾听了道士的话，连忙道出原委，并求道士解救。那道士叹了口气说：“你家的传世法宝原是召唤神兽助你家度过劫难的。那长了翅膀的老虎名唤穷奇，是上古凶兽。传说最喜听人争辩，待人争辩完吃掉有理的一方。那个不长翅膀的白老虎名唤白虎，是杀伐的象征。这也是你武力值大增的原因所在。你最后召唤出来的羊头人脸腋下生睛的异兽叫饕餮，是贪婪的象征。你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愿望，足见你的贪婪，殊不知你的愿望要花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来实现。度过劫难通常只要很短的时间就可以，而你的愿望需要的时间却很长，这违背了天道的平衡。如果时间短还不易被天庭发觉，像你这般唯恐别人不知道的做法还属实罕见。今日贫道就感念贾老施主的一饭之恩救他的后人一救。”说着朝老贾的眉心一点，口中念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瞬间，老贾只觉得家里的一切东西都变成了从前的样子，仅剩下从前必要的家具和室内与之相配的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