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正常情况下，这会儿佃农虽然已经吃不饱但还不至于饿死，仍然可以通过各种办法勉强活下去。

    但一旦碰上自然灾害粮食欠收，这些农民便会彻底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因为绝大多数地主为了旱涝保收，将田地租给佃农时收取的都是固定佃租。

    不管遇上什么灾情，哪怕佃农的收成再差，要交给地主的佃租也不会少半分。

    当灾情来临，土地收成不好，佃农发现无法成功交上佃租时。

    为了成功活下去，通常情况下佃农会选择卖儿卖女或是卖自身为奴还地主的债。

    只要不是真正无路可走实在活不下去，选择铤而走险的佃农终究只是极少数。

    但是，这有一个前提条件。

    必须要被卖之人本身以及后续所能创造的价值大于所消耗粮食的价值，地主才会接受农民卖儿卖女卖自身。

    当王朝末年粮食贵到农民连卖身为奴的资格都没有时，他们便只有逃亡成为流民这一个选择。

    等流民数量变多形成群体后，只需野心家振臂一呼，农民起义便会爆发。

    土地兼并导致的农民起义虽然不是一个王朝灭亡的直接原因，但却起到了诱因和加速剂的作用。

    纵观历代王朝后期，之所以粮食价格会越来越贵，买不起粮饿死的底层民众越来越多，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王朝末年的人口越来越多，二则土地兼并严重会直接导致粮食产量的大幅下降。

    当佃农卖身给地主后，他们的身份便会变成雇农，或者说是地主的私奴更合适一些。

    对这种只是用于耕种的私奴，绝大多数地主只会提供基本的口粮，维持着私奴能够活下去并继续耕种的底线。

    土地不再属于自己并且努力耕种也不会获得多少回报，这些只能勉强活着的私奴耕种时自然不会再像之前当佃农租种时那样尽心。

    当然也有少数地主会对努力耕种的雇农或者说私奴进行嘉奖以此提高他们的积极性，但这非常考验地主的管理水平。

    奖励多了得不偿失，雇农努力耕种多出产的那点粮食还没奖励多。

    奖励少了，雇农的积极性提升不大，还不如不奖励。

    所以，真正能提升雇农积极性维持土地原先出产的地主只有极少数，统计的意义不大。

    大多数地主将土地交给私奴耕种之后，土地本身以及上面种植的作物都无法得到有效的维护。

    土地上的出产相比之前由佃农租种时自然会降低不少。

    当然，对于这一点产量降低，地主本身一是无能为力，二也并不会太过在意。

    毕竟土地交给雇农耕种之后，地主只需要付出些微口粮便能获得土地的所有出产。

    相比之前交给佃农租种时只能获得佃租，即使土地出产降低地主获得的收益也会更高。

    地主的收益没有降低甚至还变高了，但是一个王朝整体的粮食产量却会降低一截。

    这一截粮食产量的降低又会导致市场上粮食流通量的减少，供不应求之下，粮食价格自然会大涨。

    一旦碰上大规模的天灾人祸，粮食产量又会进一步降低，粮价会直接暴涨。

    除了权贵地主阶层和已经成功卖身地主的雇农私奴外，此时的大量底层民众将彻底无力购买粮食只能活活饿死。

    不想被饿死的广大底层民众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投奔那些手中囤积有大量粮食的野心家参军造反。

    这才是蓝星历史上神州古代一个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以广大汉人平民超高的服从度，只要还能勉强度日便不可能会铤而走险去跟着野心家造反。

    如果不是底层民众彻底活不下去了，那些野心家想造反对抗朝廷，或许一时可以通过利益获得少量兵源，但长期绝对无法维持，必然会面临着失败的结局。

    这也是蓝星神州历史上王朝末年先出头的反王没有一个能够坚持到最后的根本原因。

    现在并州府的佃农比例已经超过四分之三，这个比例在刘旭没穿越前蓝星整个神州历史上也只有完全由世家门阀统治的南北朝时期达到过。

    只要对历史稍微有一些了解，便能清楚地知道南北朝时期底层民众的生活有多么灰暗。

    南北朝时期的社会结构，已经演变成门阀世家、地主豪强、寒门士族、商户工匠和农奴的金字塔结构。

    当时农户这一阶层甚至已经不存在，或者说形同没有。

    绝大多数耕地基本都掌握在门阀世家、地主豪强手中，其余能掌握土地所有权的最不济也得是破落的士族、寒门。

    这些门阀世家、地主豪强围绕着田地封山断水，在北方广建坞堡、壁垒，在南方修建田庄、墅舍、屯等封闭式大土地经营单位。

    所有依附世家门阀、地主豪强的佃农、雇农、客（投献土地的自由民）都被圈养在这些封闭式土地经营单位中，彻底失去人身自由。

    这些佃农、雇农、客的生死全都系于所依附的世家门阀、地主豪强一念之间，实质上已经沦为农奴。

    平时，这些农奴需要为门阀世家、地主豪强耕种土地。

    即使辛苦耕作一整年，农奴们也只能获得微薄的粮食勉强苟活。

    战时，农奴们还需要充当那些门阀部曲的炮灰。

    在配发一些简陋的兵器后，农奴们便会被送上战场为门阀的嫡系部队挡刀。

    甚至，只要那些门阀世家乐意，还可以随意转赠、买卖、杀害这些农奴。

    门阀子弟稍有不如意之时，这些农奴便会祸从天降，遭到各种虐待。

    并且，一代为奴，代代为奴！

    这些农奴的后代同样没有人身自由权，属于门阀世家的私有物。

    本质上，这些农奴已经沦为门阀世家、地主豪强的私有财产。

    直到隋唐时期，法律仍然规定了门阀世家可以对麾下包括农奴等在内的部曲随意处置、予取予求。

    最后，那个名为黄巢的男人出现，喊出一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自东汉至唐末，门阀世家对神州持续千年的黑暗统治终于第一次被撕开。

    只因“天街踏尽公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