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年的约定
“哥，你走快点，放假了怎么反而慢吞吞的。”
李天树和“黄胖子”正聊得火热，见堂哥再一次落在身后不由地催促道。
“我今天不舒服，你们先走。”
“你咋了，看你一天都有点不在状态，怎么拿了奖还有些愁眉苦脸，我说“学习狂“呀，你这是在对自己第三名的成绩不满意么？”
“黄胖子”也忍不住开了口。
“哪有呀，别瞎说，我就是有点肚子不舒服而已。”
“有没有只有你自己知道，反正你今天就是怪怪的，绝对有心事。”
“黄胖子”接着提出质疑。
李云水选择沉默以对，继续争辩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只能说自己的面部表情管理实在太差，有一点心事就全写在了脸上。
两人的“指责”直接引发了李云水这些天的记忆翻腾。
一周前的那张让他感觉压抑的“小纸条”又蹦到了眼前，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封信竟然成了这学期两人最后一次联络，后来的整整一周，自己的那本历史书始终孤寂到空空如也。
就在今天最后一天马上放假，早晨李云水满怀希望的奔向学校，失望却在进入教室落座后随即上演。
“她是怎么了，考试完为什么不再来信了呢”
“难道是她又没有考好，心情太差。”
“或者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各种的猜测在李云水心里雀跃，正常这位笔友一定会打个招呼说声“假期再见”，而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就结束了。
这是李云水现在心结郁闷的根源所在，也难怪“黄胖子”说他一天都蔫蔫的不在状态。
虽然历史课本在最后一天成了空瘪的邮寄箱，但是李云水还是在放学时把自己写好的小纸条投递进了老师的讲桌。
其实，整个下午，他整整写了五次，前面四次均写了不少心里话，但是只有第五张小纸条成了那个幸运儿，并且它上面写的还最简单，仅仅只有六个字，那就是：
“假期快乐，再见！”
而那些没能被寄出的小纸条，最终被心烦意乱的他揉成一团扔进了学校的垃圾桶。
一生中我们有很多次说再见，可是转身后却可能永远没有机会再相见，这个春节假期的分离，竟然成了他们之间毫无征兆的永别。
只不过那时候，李云水离知道这个结果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他还在满怀希望下个学期就能和笔友继续书信来往。
一觉醒来，春节假期的戏目正式上映，李云水暂时把放假前的“遗憾”搁置封存，就在他在村里借来下学期的书本专心预习的时候，周平毫无征兆的出现了。
那是在寒假的第七天，他上午刚回到了东合村，下午就跑来找李云水。
很明显，他更黑了，也更瘦了，但是眼睛却是闪烁着果敢坚毅的光芒，这是下午初见面时，李云水在家里迎接到发小的第一眼感觉。
两人十足地都很兴奋，李云水甚至手舞足蹈地用拳头捶了一下周平的胸口，夸赞声也随口而出：
“可以呀，身板健壮了不少嘛。”
“那你现在也比我白的更多了！
周平也回敬道，话音刚落。
“哈哈哈”
欢笑声在两个年轻人之间整齐划一的游荡……
半年未见，两人一路喜笑颜开地聊着，很快他俩走到了东柳河边。
之所以要来这里，一是周平刚从外面回来特别想念这条“母亲河”，二是在李云水家里想要说点悄悄话也不方便。
“快看这里，你还记得这个位置嘛？”
“你是说那次溺水的事？”
李云水想了一会回答道。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六年过去了。”
“那时候我们整天光屁股下河洗澡，还完全没有一点害臊。”
“你想洗现在就可以脱光了试试。”
周平挤眉弄眼的开了一个玩笑。
“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你吧，你水性好，小时候就天不怕地不怕，每次游泳比赛争着抢着要拿第一名。”
周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不开玩笑了，说真的，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谢我？谢我啥呀？我这半年可是连你的面都见不着。”
“大家都说那次鲶鱼精出来害人，如果不是你急中生智扔了一个炮仗吓退了那精怪，我和天树指定没命，这救命的恩情不得好好谢谢你嘛。”
“哈哈……”
李云水听完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
“我那纯粹就是病急乱投医，误打误撞给碰上了，这不能算哈，你是为了救天树才一块溺水的，不然一点危险也没有。”
“怎么能不算？一码归一码，救人是我应该做的，换做谁都不会站着看笑话不是。”
李云水没有接过话茬，只是再次腼腆的笑了笑，反而是周平接着补充道:
“你小子等着吧，有一天我混出息了，一定好好还你这个救命的恩情。”
“好、好、好，我等着，等你出息了就跑过去跟你混吃混喝。”
“啥叫混吃混喝，那必须得每顿山珍海味的安排上。”
刚接过李云水的话头回答完，周平话锋一转就开始称赞起他的学业来:
“不说以后了，听说你最近学习开窍啦，这学期已经拿回来好几张奖状，你行呀，云水。”
“哪有呀！也就是比之前强点，还差的远呢。”
此刻，李云水变得非常谦虚的回答道。
“还不承认，那你是不是都已经有了长远打算，准备考什么好大学了？”
“这个倒是没有想过，眼前只想着明年能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再说，那你呢，你有什么长远打算嘛？”
听到李云水的反问，周平直直地望向东柳河那静静流淌的河水，过了约摸两分钟，才又开了口:
“我想做一番事业出来，让所有人瞧得起。”
周平花了半小时时间讲完他这半年的打工经历，李云水听完久久不能平静。
没想到自己的发小这几个月不但吃尽了苦头，还受了不少委屈，这还是去的一个远房亲戚的饭店工作，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估计他独自承受的痛苦还会更多。
异乡它地，陌生的环境，一个还是少年的孩子每天不但要工作十几个小时，而且几乎全月无休。
看着老板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儿子每天大鱼大肉，上学车接车送，时不时还要在父母面前撒个娇要点零花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除了羡慕也就剩下嫉妒了。
不过最难受的还不是这些，而是被欺负、被压榨、被污蔑、被看不起的经历。
就说因为端菜时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盘子，直接被大厨毫不留情的扇了一个耳光。
还有自己生病了也不敢请假，糊里糊涂的不小心把客人的菜上错，又被老板也是他的那个表大爷骂的狗血喷头。
而最恶劣的那次是老板娘当天对账发现少了二十元钱，竟然怒气冲冲的把他的住处翻了一个底朝天，结果显而易见什么都没有找到，可笑的是最后才发现原来是她自己是点错了，即使是这样，老板娘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就不了了之。
当然还有被客人嫌弃笨手笨脚，骂他是乡下来的笨猪……
“那你干嘛不回来呢，不行就先在家干点农活。”
“我不回来，宁可在外面受再多的罪，也不想整天在家里看到我爸和那个女人的嘴脸。”
这时候的周平已经不再称呼继母为“妈妈”，而是用“那个女人”四个字代替，即便就是在家里，两个人也几乎是谁都不会主动搭理谁，除非是迫不得已，也才喊一声“诶，你干嘛干嘛去……”的指挥对方。
周平此时陷入了彻底的沉默，李云水也知趣的不再问什么。
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任由北风还算温饶的抓挠着脸庞，任由湿润的空气爬进鼻孔，任由夕阳的拥抱包裹着自己，他们俩无比惬意享受着眼前的宁静。
“好好学，考上大学才有更好的出路，别学我，我是没有办法。”
周平对李云水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和劝导。
“放心吧，我会的，你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相信有一天你一定能出人头地，等我毕业了，就等着找你给我安排工作了哈。”
听到这里的周平露出了舒展的笑容：
“好，我到时候直接聘请你，还必须得高薪聘请。”
“说话算数呦，我们要像小时候一样拉个勾才行。”
李云水故意俏皮的发出了这样小儿科的邀请。
“拉就拉，还怕你不成，”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蛋，盖章。”
随着两人的大拇指紧紧地亲吻在一起，这次好玩的约定仪式正式生效。
两人都被刚刚这温馨的一幕打动了心怀，相视一笑似乎已经又说出了心中的千言万语。
这个午后所发生的情景，李云水在脑子里认真的画了一幅画，他把它珍藏到记忆里最深刻的位置，多年以后，他站在家乡土地上的一个小土堆面前，不由地留下两行热泪。
从转身迎着夕阳走回东合村的那一刻，周平彻底收拾起了自己的柔情。
往后的岁月，他再没有向任何人诉过苦，当然也包含发小李云水，也是从那天两个人畅谈完起，那个看似还孱弱单薄的男孩真正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