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阳
牵马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那跑去城隍庙的爷爷。
这会的他佝偻着腰，疲态尽显，马上陆缘反倒一身慵懒，乍看去，像极了古时候进京赶考的富家少爷和他的奴仆。
“我以为您挤破脑袋要往城隍庙钻，即便拿不到高官厚禄，至少也得美女成群呢，怎么混成马夫了？”
我安稳了十五年，以前觉得爷爷就是个躺在床上的废人，但直到失去他之后，我才明白他给的安全感，不是任何人能比拟的。
但我总是不习惯跟他好言好语，那并不符合我们爷孙间的相处模式。
“放你妈的屁。”
爷爷即便已经颓成这样子，还是满嘴喷粪。
我笑了笑，又冲马上的陆缘道：“你要是报复我爷爷挖了你坟墓，就不该骑马，你骑他身上才别致，况且这大马路上就你一个人骑马，多别扭啊。”
他俩确实有点太惹眼了，看着跟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陆缘却毫不在乎，满脸淡然：“与众不同也没什么不好，文王拉车八百步，保了周朝八百年天下，你爷爷想效仿周文王，是马是驴都一样，原本我打算骑头猪过来的，可惜这鬼镇没有猪，只好借了一匹马。”
陆缘这话让我有些意外，这人之前一直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这扯淡的本事也丝毫不弱。
“你们二位还有事没事？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再晚一会，土地爷没准把我身体当猪烤了。”
我还有十万个问题问爷爷，不过现在不是时间，天大的事情也得等我回了阳间再说。
马上的陆缘歪头看向土地庙里正在燃烧着的土地神像，翻身下马朝我走来。
忽地一阵凉意袭来，陆缘头顶道力显化，这大街竟无风起尘，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惧感如洪水滚滚袭来。
这种压迫感和恐惧跟那四字隐语所带来的并不一样，而是他自身所携带的。
我形同枯竹呆站原地，并不是我不想动，而是根本没有动弹的勇气，那种感觉就像是是被开山刀架在了脖颈上，稍一动弹就会人头落地。
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小白狐上身为什么会被吓成那样了，换做是我，恐怕连小白狐都不如。
就连围在我身旁的小鬼们也都感受到压力纷纷往后退去。
不过等尘土落定，再看陆缘头顶，我才发现他头顶道力也就只有拇指粗细一缕，让我不由得大失所望。
“会用真火了。”陆缘行至我面前，看了看土地庙，又拍了拍我肩膀，“收回我刚才那句话，你也不是笨得无可救药。”
“不收回也没事。”我挤出一笑容来。
戏文古籍里总是提到真火，陆缘刚才也提到了真火。
我原本对真火是没啥概念的，只知道是一种很厉害的火焰，现在知道，所谓真火就是有道力加持的火焰，那天城隍爷烧棺材用的也是这种火焰。
戏文里水土都浇不灭的三昧真火，应该也属于此列。
“我事情办完了，准备回阳间，一块儿吗？”陆缘冲我微微一笑。
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陆缘伸手抓住我衣领往上一提，我整个人眼前顿时一黑，只感觉自己身子轻盈无比，不受控制往上升去。
眼前依旧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即便在黑暗中，我依旧能感觉到上方有东西正在往下坠落。
不到几个呼吸时间，上升的我和陆缘，与下坠的东西相会了，近在咫尺，我隐约看见了坠落之物。
是个人，那人身着道袍，扎着混元髻，一副道人模样。
我明白过来，这是土地爷因为土地庙神像被烧，他正不受控制被牵引回阴司呢。
“叶丹霄！”
与我相会，那土地爷也认出我来，忿忿发出声音。
我则回应了句：“咱们这事儿没完，我在阳间等你！”
此后又过了几个呼吸，眼前逐渐恢复光明，不过环境依旧黯淡，抬头看去，天上圆月高悬，周遭田埂交错，这才确定是回了阳间，此处田埂就在我们村子附近。
“你那样挑衅他，有本事应对了？”陆缘饶有兴致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不过不是有你在嘛。”
陆缘呵呵笑了笑：“我没说过要帮你。”
我笃定道：“既然你愿意让我爷爷帮你牵马，说明你答应帮我了。”
陆缘稍顿了下：“我是跟你爷爷是做了交易，可交易的内容也不一定就是让我帮你。”
我说：“即便你没有跟我爷爷做交易，你也会帮我的。”
陆缘好奇问道：“哦？你这么肯定？”
“因为你是个好人。”
这话虽然有道德绑架的嫌疑，但也是我内心真实所想，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反应过来他几次提醒我中计过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虽然在阴司他虽然嘴臭骂了我几句，反而让我觉得他亲近了不少。
“你们爷孙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折腾人。”陆缘十分无奈叹了口气，又伸手指了下自己头顶，“我法力薄弱，你也看到了，我不一定是那个土地的对手。”
道力也称法力，我又仔细瞧了瞧他头顶，道力确实薄弱，虽然看着较为精粹，但估计总量也跟那小白狐差不多。
“总之先回家看看。”我没继续纠缠陆缘道力的问题，他的道力绝对不止这么点，不然不可能把爷爷从城隍庙里带出来。
此后我快步往家赶去，我迫切地想知道，小白狐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我身体从那个土地爷手里逃脱的。
不过越靠近我家，就越能感受到一股凉意。
这种凉意如果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就是因为有太多阴物在我家聚集过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路行至我家屋旁，正要往正门赶去时，陆缘冷不丁开口。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我家门口的一片狼藉，屋里家具全都被搬到了屋外，散落一地，就连此前小白狐的尸体，也被扔在了屋外。
“什么意思？”
“记得在恶狗岭下，我们听见的惨叫声吗？那个声音，出自你家那只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