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另一头，沈知卿带领众衙役来到姚家村姚婆子家。
或许是刚娶媳妇，这个家看上去还挺喜庆的，和姚婆子的房间截然不同。
姚二郎和姚翠花在一旁忐忑极了。
姚翠花几次用眼神催促姚二郎说话，可是姚二郎嗫嚅几下，却没出声。
姚翠花恨铁不成钢，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县令大人，不会要搜完我们所有房间吧？”
沈知卿面色冷淡：“的确要搜完。”
姚翠花眼神划过一丝担忧：“我和二郎的房间也要？咱们里面可以不少私密的东西。”
“你的婆母没了，现在是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吗？”沈知卿目光如炬，没错过姚翠花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姚翠花躲避眼神：“那个，我……因为我们是清白的……”
“对，就是这样，”她想到了说法，腰都比刚才挺直不少，“我和二郎绝对是清白的。我们也很担忧婆母的案子，你们这样翻来翻去，找不到证据，岂不是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也好过错过线索。”沈知卿举起手，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挥，众衙役分头行动。
姚翠花跺脚，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跟着衙役进去房间。
沈知卿在院子里踱步一圈，借着不紧不慢去各个房间逛了一圈。
一阵工夫后，各衙役复命。
“大人，房间一切正常，没找到任何有可能□□的地方。”
“大人，正堂也一切正常。”
随着各人回复，姚翠花的脸色逐渐好看起来，忍不住翘起下巴，双手环胸：“大人，我早就说了，我们是清白的。”
沈知卿正在思量，被姚翠花打算思路，脸上冷如冰霜。
他慢慢走向厨房，每一步都似踏在姚翠花脆弱的神经上，心虚的姚翠花咽了咽口水。
沈知卿指着灶台上的一簸箕鲜菇：“姚婆子昨晚吃的是什么？”
……
苏小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被锅勺敲木桶声吵醒时，她才反应过来，竟然已经过了一天。
“开饭了！每人一碗稀粥！”赵狱婆盛了一碗浓稠的稀饭，给苏小满使了个眼色。
苏小满道谢后，一遍喝粥，一边打开家族群聊界面。
二舅姥爷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二舅姥爷：小满，早上好！在牢房里有没有不舒服？案件进展如何？
二舅姥爷：[红包]
二舅姥爷：你看看能不能打开红包，我给你送了几个小笼包。】
苏小满试着点击了一下，不行。
【红包需要口令才能拆开哦，请用户输入对应口令。】
果然像说明那样，除了第一个红包，之后拆红包都需要口令，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口令是什么。
苏小满想，一来，有缘人有缘人，肯定是遇到了才算有缘人，二则，这个口令应该不会太难，要是太难，那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拆开红包？
苏小满看向两位狱婆，会是她们吗？又看了看对面的杜玉芝，会是她吗？最后，看向门口，会是外面的衙役吗？
她回二舅姥爷的消息。
【小满：二舅姥爷，不能打开[委屈jpg]
小满：上面说需要输入口令，我想想办法，多试试吧~
二舅姥爷：行，那你多试试，你发给我的红包不要浪费，等我们商量好要发什么你再发。】
苏小满也是这样想的。
【二舅姥爷：你的案子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苏小满叹了口气，她也想有进展，可是并没有。
她和姚婆子是第一次见面，根本没见过以前的姚婆子，没法对比。昨晚睡前她回忆了一下姚婆子的所有行为，也没找到异常。
而现在她又被困在这里，想找证据都没法找。
正这样想，忽然，周雄大步迈了进来：“县令大人传唤苏小满进公堂！”
……
苏小满站在公堂上，上首是头戴乌纱帽的沈大人，他一脸不苟言笑，正颜厉色。两边是衙役，姚家夫妻站在她旁边，被衙役围着，后头栏杆外是闻讯而来的百姓。
“哎呀，我听说了，是府衙里做菜的姚婆子没了！”
“是她啊，买菜可抠了，每次都要人家卖菜的搭几根葱。”
“人虽然刻薄了点，但也不至于被别人害了吧？”
苏小满听到后面的议论，满怀希望看向沈知卿，把她叫出来，应该是已经找到破案的关键了吧？
沈知卿被那双熟悉的灵动杏眼盯着，嘴唇不由抿了一下，手中惊堂木赫然敲响。
“升堂！”
沈知卿看向姚家夫妻：“传仵作！”
仵作留着一把山羊胡子，说话时一动一动的，苏小满目不转睛，心想，也不知道喝汤时会不会把汤沾到上面。
走神了几秒，但仵作的话，她还是听全了。
原来是沈大人带领众衙役搜查时，发现了在厨房放着的鲜菇。现在正是采摘蘑菇的时节，村里人都喜欢去山上采蘑菇，因为不要钱。姚婆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只是眼力不够的人很容易将毒蘑菇采了回去。
而造成姚婆子毒发身亡的，正是毒蘑菇。
仵作：“不同毒蘑菇的毒发时间不一样，姚婆子这种现象也很常见。”
沈知卿看向姚家夫妻：“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
姚翠花咬唇。
姚二郎看了苏小满一眼，辩解道：“可能是我娘不小心吃到了毒蘑菇吧。”
他皱了下眉：“大不了你们放了这丫头。”
沈知卿：“我是想问，你们有没有话要交代，比如，自首。”
姚翠花指尖戳住掌心，“敢问大人，是我们家的那一篓子蘑菇有问题吗？”
沈知卿摇头，“那一篓子没问题。”
姚翠花：“那关我们什么事？”
沈知卿定定望过去，一会儿后，才收回目光，冷声道：“传姚家村姚萍。”
姚萍是姚婆子的邻居，一上来就道：“姚婆子摘了这么多年蘑菇，虽然人老了，但眼睛依旧很毒，我和她一起摘的，也一起检查过，她摘回去的蘑菇没有问题。”
“但是，早间，我听到姚婆子和她的儿媳妇，也就是姚翠花在吵架。姚翠花还说，”她往姚翠花相反的方向走了一步，“说，"毒死你算了"，然后姚婆子骂骂咧咧。”
“之后，我看到姚翠花去山上摘了一背篓的蘑菇回来。”
沈知卿厉声道：“虽然你们家厨房的蘑菇没问题，但你们家后面的小山坡上，有一处地方明显是新土，和其他地方完全不一样。”
“挖开后，全是蘑菇。”
衙役适时将沾满泥土的菇平铺在地上。
姚翠花退后两步。
“姚翠花，你还不承认？”
沈知卿突然拍下惊堂木，别说姚翠花了，就连苏小满都被这一声吓得抖了好几个哆嗦。
姚二郎不敢置信，他想起来了，昨天中午媳妇的确抢着做饭，还罕见给娘炖了补汤，里面的确有鲜菇。
他扭头，握住姚翠花的肩膀：“翠花？你……告诉我，不是你做的！”
这语气，这吼声，苏小满想起看过的琼瑶剧。但是，一个身材魁梧、一身古铜色的汉子说出这样缠绵的话，怎么看怎么违和。
恋爱脑啊。
站在栏杆外的百姓议论纷纷，对姚翠花指指点点。这个案子集合了各种家长里短的元素，大家都深有体会。
“谁能想到是吃食有问题。”
“莫不是姚婆子对儿媳妇太苛刻了？”
“唉，何至于此。有什么矛盾好好说不就行了！”
苏小满看了一下沈知卿，就这么简单，不用什么刑讯技巧吗？
就在她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时，姚翠花突然崩溃大哭，和姚二郎撕皮：“是我做的又怎样！你娘太可恶了！”
苏小满：……哦，原来真的不用特别审讯啊。
“你知道她怎么说吗？把所有钱都放在她自己身上，厨房里的肉都锁好，不让我带任何东西回娘家，好像生怕我会掏空你们家。”
“她还让我……让我……”姚翠花捂住嘴，却不肯再说下去。
沈知卿见状，让百姓离开，关上了大门，只剩下衙门的人，姚翠花红了眼，说：“我嫁进来，她才跟我说，既然给了我们家聘礼，以后我就是你们家的人，让我一女侍二夫，悄悄地和你死了妻子的大哥……以后生了孩子，明面上是过继给你大哥，实际上，让我生个你大哥的孩子……”
姚二郎人彻底傻了：“娘……娘没跟我说……”
“你娘就是不想告诉你！”姚翠花尖叫。
“她说，如果我不听话，以后别想从她那里得到一文钱，也别想走出你们家一步！”
苏小满张大嘴巴。
她知道姚婆子抠，很多人都这么跟她说，但抠成这个地步，让拿了一份聘礼的媳妇生两房孩子……这是思想扭曲吧？
后续怎么判，不关苏小满的事。
她走回小院，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因为实在是太吃惊了。
对了，先给二舅姥爷报个信。
于是她发了找到凶手的结果过去，没把姚翠花的事仔细讲给二舅姥爷听，虽然二舅姥爷不认识姚翠花，但既然姚翠花不想在大众面前说出她被逼一女侍二夫的事，那她也得尊重姚翠花。
在院子里逛了一会儿，二舅姥爷那边没有回消息，估计是正在忙，苏小满便先关上了屏幕。
她也要做正事了。
瞟到大开的房间门，苏小满脚步迟疑。
算了，进要是要进的，不然她没地方住。
不过，苏家房子得尽快找人修葺了。
她想了想，决定去找周雄。
“周叔。”
周雄抬头：“小满，什么事？”
苏小满笑着挠挠脸：“周叔，你认识的人多，能帮我找几个会修房屋的人吗？”
“这事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周雄拍胸口拍得啪啪响。
苏小满高兴事情能这么顺利，她直接将钱袋子递了过去：“这是银钱，您直接用就行。”
周雄没接：“我先帮你垫着，等弄完了直接告诉你花了多少。”
这回轮到苏小满直接将钱袋子塞过去：“那不成，我这儿有，就不用您付了，谁家也不富裕。”
她灵活地转了个身，跑到门口才记得自己过来还有一件事：“对了，周叔，今天中午多少人留下来吃午饭？”
周雄报了个数字，想追上去把钱还给苏小满，可苏小满跑得比猴还快。
周雄面上好笑摇头，心里却很高兴苏小满对他有这份信任。
苏小满回到厨房，看了看食材。厨房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得先把厨房的东西坐到心中有数。
记下了存下来的食材，不看不知道，一看还挺多。要不，她大胆点，先把姚婆子存下来的食材给用了？
苏小满不是个摇摆不定的人，既然拿定了主意，她便行动起来。
刚才在院子外面逛的时候，她发现了墙角挺多野韭菜，这个时节的韭菜也是很好吃的，再加上厨房里有豆干，那就做一个韭菜炒豆干好了，主食是蒸杂粮饭。
看到有咸鸭蛋，苏小满想了想，那就把杂粮饭做成杂粮饭团，里面放上咸鸭蛋黄。
时间不早了，苏小满撸起袖子就是干。
先蒸米饭和咸鸭蛋，再出去把鲜嫩的野韭菜摘回来，她手上都沾染了霸道的韭菜香，苏小满还挺喜欢的，春日里万物都充满生机，尽力显现自己的独特之处，真好。
她趁浸泡野韭菜时切豆干，看到挂在房梁上的腊肉，刀尖顿了顿，站上凳子，切了一小块腊肉下来。
将蒸熟的咸鸭蛋黄挖出来，碾碎，和炒熟的腊肉丁混在一起，红黄相间，腊肉的油很好地包容了蛋黄，既好看又香。
苏小满顾不得烫，她拿来两个勺子，将杂粮饭平铺在大碗里，再放上一点腊肉丁拌咸蛋黄，而后，用勺子将饭弄成一个饭团，这样更方便，不用忍着烫用手做。
将所有饭团做好，她这才开始炒韭菜豆干。
这道菜很快就能做好，所以放到最后做。
葱蒜姜的香味在热油中爆裂，豆干倒下去，刺啦一声，空气中多出了几丝似有若无的豆香，而后，随着锅勺翻炒的动作，豆香愈来愈浓，和葱蒜味混在一起，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都要出来了。
就连苏小满这个做饭的人也是如此。
她赶紧把韭菜倒进去，多了一种食材，锅里的香味更加多元化，却不会掩盖住某种香味，而是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杨供拖着周雄往小厅走去：“周老大，周大哥，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下衙的时间，算我求你了，咱们快点去吃吧，我都被这香味勾得无心公干了。”
周雄想说他也是，但他还得在下属面前保持体面，便轻咳一声，装作无奈：“行了行，我自己走。”
身后一众衙役勾肩搭背走在后头。
“昨天杨哥说饭菜不一样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啊，新来的厨娘真有几分手艺。”
“你管这叫几分啊，这比我家老娘做的菜都要香。”
“这是苏衙役女儿做的菜，待会儿咱们都认认人，以后要打交道，别的不说，能多做几个肉菜就好。”
众衙役对上视线，懂的都懂。
苏小满刚摆好饭菜，一群人呼啦啦地进来。
“小满！”
“小满，你厉害呀！”
“嗯，真香！”
大家接二连三说话，苏小满都不知要回答谁。
周雄朝她摆摆手，笑道：“你也累了，回去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苏小满点头，愉悦地跑了出去。
她也饿了呀！
回到厨房，揭开锅盖，里面温着一份饭菜。
白米、黑豆、黄粟米包成饭团，圆滚滚的，旁边是一勺子韭菜豆干，两者放在木碟上，竟有种朴素的美感。
苏小满拍了一张照片，迫不及待和二舅姥爷分享。
【小满：二舅姥爷，忘了告诉你，我现在可以自己做饭了，还有一个自己的厨房！
小满：图片jpg】
这回二舅姥爷很快回复。
【二舅姥爷：点赞jpg
二舅姥爷：小满，你下次做的时候留点，让二舅姥爷也尝尝你的手艺。】
苏小满遗憾地看了一下碟子，她只留够自己的份，的确没办法再给二舅姥爷送去。
【小满：二舅姥爷，你不是说第一次发给你的红包要慎重吗？你确定要发我做的饭菜？
二舅姥爷：还有什么比你亲手做的饭菜更珍贵？
二舅姥爷：自信点，小满！】
苏小满发自内心笑了出来，这就是疼爱她支持她的家人。
她好想念二舅姥爷啊。
压下心中的思念，苏小满回了消息。
【小满：二舅姥爷，下次一定留给你！
二舅姥爷：我们小满做的饭菜一定是最好吃的！】
小厅里，有衙役发出和二舅姥爷同样的感叹。
“这是饭吗？怎么还团成一个个的呢，多麻烦。”话虽这么说，杨供却急不可耐拿起一个饭团，大大地咬了一口，而后动作顿住。
其他拿起饭团的衙役见他这样，都不由停了下来：“杨哥，是饭团有什么问题吗？”
杨供仔细嚼了两下，而后一边快速猛嚼，一边看向咬了一口的饭团。
这个饭团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内有乾坤啊！
红黄相间的内馅像是花蕊，一下子拔高了这个饭团的美味程度。
他咽下后，惊喜地将有馅的饭团展现给其他人：“很好吃！你们快尝尝！”
众衙役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沈知卿在众人狼吞虎咽时走了进来。
他脚步一顿，看来以往大家在他面前吃饭还是收敛了不少，今天这才是真面目吧。
周雄想说话，但嘴里还有食物。
沈知卿一眼看到周雄的情况，摆摆手：“不必多礼，诸位方便用餐就好。”
相处磨合了好几天，衙役们大概也摸清了新任县令的性子，正事一丝不苟，办公期间不苟言笑，要求要多严格有多严格，但休息时间他不会管人，任凭你们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当没听见，算是个好脾气的大人了。
周雄终于咽下嘴里的食物，“大人快尝尝，今天的饭菜很美味。”
沈知卿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不过普通，但想到那日葱油饼的味道，他不由升起一丝期待。
夹起饭团，第一口，只吃到温热的杂粮饭，好像还带着些许咸味，他细心地看到了上面附着白色的颗粒，不像是盐，他尝了一下，舌尖在上颚摩挲，终于知道了，这是咸鸭蛋的蛋白。
再吃一口，味道更有层次，这次一看就知道，是咸蛋黄和腊肉，蛋黄沙沙的，腊肉颇有嚼劲，而杂粮米饭则软硬相间，这个吃饭还挺新鲜。
他看向桌上唯一的一碟菜色，一大盆韭菜豆干，还泛着油光，翠绿的韭菜应该是炒至断生后就立刻盛了起来，看上去特别具有春日气息。
沈知卿夹了一筷子，有豆干有韭菜，一口放进嘴里，韧韧的韭菜根发出咔嚓一声，带着独有的微微清甜。豆干有素鸡之称，吃起来倒是真像是肉。
他以前也吃过这道菜，但是以前吃过的味道好像都忘了，现在只记得面前的味道。
沈知卿忍不住吃了好几口，用来佐食送饭刚刚好。
“大人，好吃吧？”杨供现在成了苏小满的头号粉丝，他特别希望苏小满能获得这位来自京城的县令大人的认可。
沈知卿微一点头：“好吃。”
【恭喜宿主成功输入口令。】
苏小满刚走到门口，家族群突然蹦出这样的一行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