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而同在房间内的杨烨却和楚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杨烨正端坐在桌前，淡定地垂眸擦着自己脸上被溅到的血珠，原本就破烂的衣服此时更多了新的血色。看上去斑驳又滑稽。
当看到许焰踹开门冲进来时，杨烨也仅仅是抬了下眼睑，语气坦然道：“来的正好，有多余的衣服吗，我这一身实在是穿不了了。”
“你做了什么！”许焰质问出声。
她踩着地面上还在流动的血水，听着脚下传来黏腻的水声，一边喊人过来盯着杨烨，一边上前去查看楚华的情况。
就见楚华满脸血泪的蜷缩在地，结实的皮肉消失不见，森白带血的骨头裸露在外，甚至能透过沾满血色的衣服看到正在跳动着的心脏。
噩梦也不过如此。
许焰准备叫医生的话卡在了喉咙，她四肢冰凉，无法想象人变成了这样还能怎么活。
而之前听她命令过来控制杨烨的守卫们看到楚华现在的样子也愣住了，他们无人敢踏入房间，甚至有人直接转过身去干呕了起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
许焰再次质问，明明之前楚华还好好的，就是因为杨烨出现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见杨烨还是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她顾不上对方是王权的人，直接挥拳而上，要让杨烨坦白的交代。
可她的速度再快，在现在的杨烨面前都不够看。
杨烨很是轻松的抬起手接住了她的拳头，没有怪罪她的无礼，还算有耐心的解释道：“放心好了，他不会死，最多也就是精神崩溃，疯掉而已。”
他清楚楚华现在正在接受白瑕的考验，如果楚华没有撑过去，那他也办法，只能说明楚华没有能力完成白瑕的期待。
可他的话听在众人耳里，简直和笑话无异。
楚华都变成这幅鬼样了，怎么还能活！
“怪物……”
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有人在战栗着开口道：“楚哥变成这样，是不是因为他接触了深渊中的怪物，遭到了报应？”
认为白瑕是怪物的人不止刘孜成一个。
哪怕楚华告知他们白瑕是神明，但比起虚无缥缈的神，他们大多数人还是认定这邪恶的力量一定来自深渊，而白瑕也不过是深渊中蛊惑人心的怪物之一罢了。
当初被弹弓所波及的地方至今也无法生长任何植物。
居住在那一片的人，每个夜晚都能听到有人抓玻璃的声音，如果开了灯，还能听到诡异的各种笑声。
更何况眼前这四处鲜血的场景，怎么看也无法和神这个名词挂钩。
在这声一出后，恐惧迅速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
其他人也赞同这个说法，纷纷后退，想要离楚华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幸。
杨烨看着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
看来楚华光靠宣扬带来的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些。
许焰倒是没受影响，既没有离开房间，也没有躲避楚华的意思，只是愤怒地让门口正有时间胡乱猜测的人快去叫医生。
不想就在这时，一直蜷缩在地上的楚华彻底停止了哀嚎和挣扎，发抖的身体归于平静，一动不动了。
“楚哥？”门外的刘孜成一来就见到了这一幕，他冲进房间，生怕楚华真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
却在他进门的瞬间，听到楚华的心跳声突然亢奋地加快了搏动的速度，露出森然白骨的位置也飞快地长出血肉，鲜红的筋脉血管如同生命力旺盛的血色藤蔓，顺着骨头一圈圈缠绕。
不过片刻时间，楚华刚刚还如同干尸般的身体就像是重铸了一般，重新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这个重铸过程对楚华来说显然也不好受。
他能感受到自己新生的皮肉下，正有什么在他的血管内疯狂地涌动，无法摆脱的痛苦已经让他的四肢都麻痹了。
新长出的血肉已经被汗所浸湿，睁开眼睛，汗珠从眼角划过，涩的他眼睛更加通红。
但他顾不上自己，心里还记着刚才听到的话，抬起头，一字一顿的沉声道：
“我再说最后一遍，白瑕她，不是什么怪物。”
说话时，他新生的指节紧紧按在地面，因为正在经历痛苦，无法遏制的暴躁感令他这会儿的语气异常冰冷。
他努力站起身，当手落在桌面的刹那，整个桌子发出一声痛苦的□□，以他的手为中心，迅速向周围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裂纹。
“给我记住了，她是神明！”
重生的楚华浑身是血，仿佛刚从猩红的地狱中爬出，嘶哑的声音带着曾经从未有过的压迫感，瞬间震慑住了在场的众人。
地面上的血还在顺着地板的纹路流动，但是流血的人此时已经好端端的站了起来。
场面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几人忍不住的吞咽了下。
哪怕是亲眼看到，他们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人的血肉，真的能生长这么快吗？
只有杨烨柔和了视线，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注视着面露恐惧的众人，略为狂热的赞同道：“对，她是神明。
“还有，恭喜，你顺利得到了神的祝福。”
此时，楚华脑海内系统的警告声已经消失，并告知他生命值已经恢复了正常。
身体上的痛苦消散，随即而来的是度过了痛苦后的畅快。
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数值全部翻了倍！
接近两百的高数值，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他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很快看向杨烨，声音都有些结巴的问道：“这是……”
杨烨点了下头，表示这就是白瑕赠予他的力量。
楚华瞬间狂喜，他喝下药水时并没有想过会得到什么，没想到白瑕竟然送了他这么一大份的惊喜！
而一旁的许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深吸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她来说，哪怕白瑕的真身就是怪物，但这种能将几乎化为白骨的人瞬间复活的能力，也确实和神明无异了。
“楚哥，您还好吗？”
她打断了楚华和杨烨之间的对话，开口问道，“要不要先叫医生来帮您看看？”
“不了。”楚华舔了下干裂的唇，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四周一片狼藉。
他轻轻扯了下自己被血浸泡过后还潮湿着的衣服，扫过众人，最后看向许焰道：“你们都出去，等下找个人来收拾房间，再拿两件干净的衣服来。”
许焰不放心再把楚华和杨烨留在一间房内，“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
“出去。”楚华再次开口，语气多了不容质疑的坚决。
许焰无奈，和身后的守卫们对视了一眼后还是出了门。
只是在临出门前，她注意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那瓶透明色的药水，猜测着楚华发生变化的原因。
“许姐，这世上真的存在神吗，拥有那种力量的，肯定已经不是人了吧？”
从血腥味中走出来后，才终于有守卫从恐惧中回了神，小声冲许焰道。
许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让守卫们严格保密，谁都不准再讨论今天的这件事，避免恐慌继续扩散。
房间内，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杨烨才开口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或许是看到楚华和他遭受了同样的痛苦，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他对于楚华的态度更加亲切了。
楚华张开自己的手指，又一根一根的握住，清晰地感受着力量在他的身体内四处涌动，声音低沉，“很好，简直太棒了！”
杨烨也笑了，他清楚这种感觉，执起药水在眼前晃了晃，“我希望人们应该要明白，白瑕她不仅有着强大的力量，还能向她的信徒们赐予无上的恩赐。”
任何人在切身体会到这种力量数倍增强的神圣感觉后，都不会无动于衷。
他相信，这个时代的人就算不相信神，但也没有人会拒绝力量。
楚华赞同，“您之前所说的恐惧，是指让对方喝下这种药水吗？”
“差不多。”杨烨收起药水，“这是神她亲自做的决定，我只是代为执行而已。”
此时已经有守卫送来了新的衣服，杨烨脱去自己沾满血且破烂不堪的外衣，换上新的衣服。
他一向注重自己的外在形象，也就是深渊这一趟走的他满脑子都是白瑕，别的事都被抛在了脑后：
“我明白，她给我这些药水让我赠与他人，就是想以我为中心，制造一批最有影响力的信徒们。”
“所以你也不必因为没有亲自前往深渊而感到自责。”杨烨收起东西，站起身道：“她不会怪你，让我进入深渊，也不过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她拥有着浩瀚且全知的智慧，每一件看似巧合的事情，都有可能是她的精心设计，以我贫瘠的知识，哪怕身在局中，都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
楚华闻言不由绷紧了唇，“我清楚，您既然能见到神明，就说明您也是被选中的人，但我没想到，原来我被事情缠住无法前往深渊，也在她的计划之中。”
这太强大了，到底还有什么事是白瑕不知道的？
“对了，那些钱，她收下了吗？”
“收了。”提起这个，杨烨也忍不住感慨，“这是多么慈悲啊，她明明对钱财毫无兴趣，却不想辜负你的热情，所以楚华，你必须得更虔诚的回报她才行！”
“我明白的！”楚华连忙道：“现在还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大人您尽管说！”
“确实是有。”杨烨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道：“为了让世人认可白瑕的存在，我们这些信徒们必须得拥有一个可以聚集的大本营。
“而楚华，你的独立基地占据地势，资源不错，又最为靠近深渊，我想，神她最先选择了你，就是因为这点。”
“我懂了。”楚华不是个蠢人，被杨烨一点拨后立刻反应过来，认真道：“我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同于以前了，我会处理掉周围的所有隐患，建立一个安全的大本营，完成神对我的期待。”
“好，拜托你了。”杨烨温声道。
未来的目标就这么决定了，楚华松了口气，心里对白瑕在崇敬的同时，又有些胆颤。
他曾听人说下棋走一步看三步，但白瑕不仅只看到了三步，甚至连结局可能都已经算好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就已经是神棋盘上的棋子了。”
杨烨此时已经换好了外衣，闻言摇摇头道：“能被她利用，是我们的荣幸。”
换做别人，甚至至今还不知道神的存在，看不到世界的参差，将自己藏在浅薄的世界中。
和楚华商量完毕，杨烨就拎起包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突然想到什么，他又停下来，道：“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叫做‘没有灵魂的天分’的东西？这是神明让我找的，可我没什么头绪。”
“我从未听过。”楚华摇摇头道：“我派人去查查？”
“行。”
杨烨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清楚这种事查出来的几率并不高。
说真的，他并不认为白瑕会有什么找不到的东西。
白瑕肯定知道那样东西在哪里，只是暂时无法取得，需要借助他的手罢了。
这样一想的话，白瑕让他找东西这件事就不能按照常识来推断，要考虑只有他能完成的事有哪些才对。
这也是考验啊。
杨烨握拳，说什么都要帮白瑕找到东西。
杨烨沉思着出门，并不在意守在门口的许焰正用一种略带敌意的注视着自己。
他顺着门外唯一的一条路朝大门走去，当走到独立基地的大门口时，余光却无意间扫到了一旁的公告栏。
公告栏上张贴着一张寻人启事，而寻找的人就是他的兄长杨逍。
伫立在公告栏前片刻，杨烨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下，伸手将这张寻人启事扯了下来，两下撕的粉碎。
在走出门后，他的手按在心口处装着的盒子上，感受着源源不断的邪恶气息从自己手心中渗入身体。
凉意令他不自主的恐惧，连着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可是同邪恶的感觉待久了，却又迷恋上了这种咖啡般粘稠浓厚的恶意。
这是一种在极尽的恐惧中，扭曲出来的向往。
如果他和恐惧融为一体，是不是就不会再感到害怕了？
如果说曾经的他对杨逍并没有多少感情，那此时他就有些嫉妒杨逍了。
他嫉妒杨逍的灵魂能被白瑕选中，能在他之前为白瑕效力。
不过没关系，他虽然没有杨逍的那种恶，但他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能比任何人都符合白瑕的期待！
这时，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收敛思绪的同时脚下一顿，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正盯着他行踪的人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眨了个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他的身影，瞬间慌了神的就要找。
谁知身后却突然传来声音：
“往哪看呢？”
跟踪的人惊恐回头，就发现杨烨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他的身后！
这是人类能有的速度吗？
没想到杨烨这次的深渊之行，不仅没有丢掉性命，反而还让他变得更强了！
“别激动，让我猜猜你是谁派来的。”杨烨紧紧按着跟踪者的肩膀，手指的力道几乎能穿透他的肩头。
在跟踪者狰狞且痛苦的表情下，缓声道：“安宏？”
就跟踪者在疼痛中忘记掩饰情绪，微颤了下，杨烨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前往荒芜森林杀我的杀手也是他派来的吧？”
跟踪者抖得更厉害了。
“别抖，我不杀你。”杨烨直接捏碎了跟踪者的肩膀，在剧烈的尖叫声中笑道：“回去给安宏说一声，谢谢他派来的人。”
多亏了那些杀手，让他见到了白瑕的慈悲。
“另外，让他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我，他想怎么死。”
杨烨傲慢道，看着跟踪者在疼痛中奄奄一息的颤抖，冷漠地将他丢开，跳下树离开。
而许焰在目送着杨烨离开基地后，就立刻和刘孜成一起上楼去找楚华。
此时的楚华还没有换衣服，干净的衣服就放在他身侧，他却碰都没碰，只是低着头伏案在桌前，认真地写着什么。
“楚哥，把衣服先换了吧。”刘孜成担忧道，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有些不舒服。
“好。”
此时的楚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接过干净的衣服，见这两人担忧的望着自己，不由道：“真没什么事，让你们担心了。”
刘孜成却不信，试探的问起了刚才的事情，想知道杨烨到底做了什么把楚华害成了刚才那样。
然而楚华并不觉得杨烨是来伤害他的，简单的为杨烨说了两句话，“况且也是多亏了他，我现在的身体指数全部翻了倍。”
“翻了倍？”许焰诧异道。
楚华颔首，换做别的时候还会和许焰多说两句，但现在他满心都在考虑该如何发展基地，当即摆手道：
“我要写点东西，你们先出去吧，对了，给我换个新的门过来，许焰你下次也别再这么莽撞了。”
许焰看着自己被踹飞出去的门，有些尴尬的应了声。
在出门后她将门的事情交给了其他的人去做，自己一路沉思着走向了训练场。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许焰回头，就见刘孜成追了上来，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道：“听到楚哥的身体数值翻倍了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白瑕这个存在了。”
许焰盘腿往地上一坐，沉思了片刻道：“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我怀疑白瑕她……确实是神明。”
刘孜成皱眉，但眼里明显是有失望的。
他承认白瑕很强没错，但许焰明明看到了楚华那么痛苦的样子，竟然还说对方是神？
许焰注意到了刘孜成的不满，解释道：
“我曾听说，有一些神会收取沉重的代价来满足人的愿望，但这也是末世前的传说了，现在我们根本无从考据，但我觉得楚哥就是这种情况。”
无论是楚华之前所拿到的那强到离谱的武器，还是楚华现在突飞猛进的实力，都说明“神”这个存在到底是帮了楚华的。
就是代价不是眼珠子就是化为白骨，有些过于恐怖了。
“如果真是我猜想的这样，我觉得楚哥得到的益处，还是大于代价的。”
“现在看着虽然没事，谁知道以后？”刘孜成不赞同许焰这话，“那是未知的东西，未知就代表有不安全的可能。”
“那你想做什么？”许焰反问，“你能进入深渊吗？”
刘孜成当然不能，别说深渊，就连深渊外的荒芜森林他都进不去。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比深渊中的那位‘神’，更能影响楚哥？”见刘孜成对白瑕还是充满了敌意，许焰皱眉道：
“你这次背着楚哥从向王权汇报的事情，楚哥都清楚，只是不计较罢了，你看看今天的场景，难道你就不觉得白瑕这个存在太恐怖了吗？你的自作主张会害了我们的！”
刘孜成想要反驳，可又不得不承认许焰说的确实有道理，只能沉默。
见刘孜成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许焰稍稍松了口气，摸着下巴沉思道：
“但是有关未知这点，你说的是对的，我们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白瑕对楚华的身体或者精神造成了损害，他们再想做什么就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我们这段时间去各个地方查找所有和神有关的资料，这样总比丝毫都不了解的要好一些，你觉得呢？”
刘孜成觉得可行，只有了解了白瑕，他们才能想出应对的方法，至少，也要让楚华知道白瑕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