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宣告
“好消息！好消息！”
那暴雨不歇的街道上，呼喊声自遥远的街道尽头传来，不时便有一位中年男人在那街道上奔跑着，手里紧紧抱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雨水在他兴奋带着喜悦的脸上汇成曲流而下。
不顾身上的麻制衣裤因为吸水而变得沉重，哪怕是这样速度也依旧不减。那带着兴奋的呼喊声，与那违反常识般地在雨中奔跑的行径也令一众的路人为之侧目。
“好消息！好消息！”
男人依旧在大喊着。很快便有如同炼金炸弹一般的消息，再次投入了这座本就波澜起伏的城市：
“《劳动法案》被重新修订！第47条新增的工时条例被废除！”
“法案被修改！”
男人依旧在奋力地奔跑着，带着这则令人欢喜，令人忧愁的通告消失在了道路的另一头。只有那呐喊声却仿佛穿透了暴雨，在众人的耳畔敲击着，宛若洪钟声回荡。
而他奔跑的方向是……
“审判庭，他是朝着审判庭跑去了？！”一个路人喃喃道，“也就是说……”
“是，真的？法案被废除了……”
“也就是说，游行，真的成功了！”
喜悦，在人群之中蔓延着。
……
……
在维多利亚，除了皇室之外，便还有一个具备着职权的权威机构——议院。
区别于传统的上下议院制度，以及以贵族血脉和皇室成员、近亲为参议员的原则。原本的议院趋近于一体，除了上述的成员外，还有着皇帝在民间所提拔的，具有才能之人，以及自己的心腹。
不过在从前贵族当道的时代，哪怕是皇帝也无法做到与议院内的贵族势力进行抗衡，而属于皇帝的那一部分势力也被渐渐地疏远，排斥。
于是近百年的时间里，历代的帝王便有意无意地将议院的职能进行着拆分，切割。在暗中入手，无论是笼络还是合众递交，亦或是促成议院内部的党羽扶持，或是拉帮结派，无疑是在削弱着贵族们对于议院的影响力。终于在凯斯特这一世，挥出了明面上的第一把刀。
尖刀！
于是，将原本就处在分裂边缘的议院给彻底撕成了两半。议院的职能直接被撕裂，分裂为了上下议院。
而匆忙之中，对于这位新上任的皇帝而麻痹大意的贵族们还没来得及反应，立法与决策的权益便尽归于下议院——凯斯特在平民中所选贤举能，推荐出来的心腹手中。
于是，恍然间回过神的贵族们只能紧紧地抓住了，凯斯特还没能从自己手中夺过去的否决权。
然而却又是贵族们在自乱阵脚之际，凯斯特便又借着在上议院中安插的人手，再联合着下议院，胃口大开般地吞下了全维多利亚总计二十三条铁路的所有权，以及安普敦市将近七成的海运份额。
以此奠定了与贵族分庭抗礼的基础。
可是很快，上下议院便都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处境里。下议院虽然权力很大，不过否决权却还在上议院的手里，而上议院除了否决之外，便做不了任何的事。
而缓过神来的贵族们也终于开始正视起了这位刚上任的皇帝，便也照着他的方法，开始反向朝着下议院开始渗透。
于是这些年来，很多不平等的法案，包括这次被废除的工时条例也是渗透所出现的产物。
“总是会有人经不住利诱的，哪怕知道自己会站在皇上的对立面一样。”卡特很是不屑地笑了笑，“甚至更多的人开始观望了起来，因为此时正是处在了最为关键的时间节点上，皇室与贵族势均力敌。”
“真正的剑拔弩张，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刻火药味都要浓烈，就只差一点火星子，便能引燃。他们想看看到底谁胜谁负，然后再不慌不忙地选择站队。”
陈云很是理解的点了点头。
墙头草嘛，哪边风大往哪边吹。可是当火焰烧到他们的身上时，又能得意得了几何呢？
马车缓缓行驶。两人在离开皇宫时登上的还是原来的那辆马车，来时的四人变成了三人，路线也与那时的颇为不同。
朝着陈云颇为熟悉的西城区入口驶去。不时便看到了那巨大的赫尔特斯门便出现在了眼前。哪怕在雨中也依旧伟岸，不失其宏伟。
「这是，又要去哪啊？」
陈云靠在了椅背上，满脸的疲惫之色。
现在已经是神恩时十七时了，路上已经陆续出现了下班或是放工的职员和工人。也有其余的马车在街道上载客。
原本今天他都没有什么事，正想着好好在旅馆休息，看看报纸，喝喝茶，度过悠闲的一天，然后去联合魔法学院报到。
结果在报纸上看到卡特的消息后，便赶忙动身过去询问他，而后又被稀里糊涂地叫到皇宫，接受了国王的两个委托。
第一还好，哪怕是爵位等级最低的骑士在授勋时也会有册封的仪式，如果陈云只是单纯的继承侯爵就结束了，反倒是会让人留下诟病的地方。
说是委托，其实已经算是封赏了。
可是第二个……
陈云脸上除了疲惫，很快便又带上了生无可恋之色。到现在，陈云都还忘不了伊薇娅在离开时，看向他的那个眼神。
震惊、怀疑、难以置信、惊叹……以及，轻微的挫败感。直到最后，前面的全部情绪都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执着以及熊熊燃烧的意志。
“陈云老师。”她开口，淡淡道，“今后请多指教。”
说罢，便在一众侍卫和侍女的簇拥中离去。只留下了在暴雨中欲言又止的陈云。
「不是我啊……」
「不关我的事啊……」
「都是你父亲一个人的决定啊……」
可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国王陛下开的口，金玉良言，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侯爵所可以忤逆的？
而当时在自己愣神的时候，那个忽然从自己身边站起，代替自己回答的人……
「卡特！！！」
“所以你(维多利亚粗口)的为什么要替我答应啊！”陈云怒吼道。
忽如其来的怒吼声吓了一大跳。不过在明白了陈云说了什么后，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神秘又……猥琐？
“我可是以为你会很开心的来着。想想啊，那可是一位公主殿下哟，而你现在可是她的老师……”
说着，卡特露出来一个男人都懂的微笑。这个微笑，读者懂，作者也懂，陈云也懂，但是……
懂是懂了，陈云心里当然也会有些小雀跃和小欢喜，暗自感慨小说里的情节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身上了……
“可是这和现实不能混为一谈啊！”陈云很是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抓狂道，“殿下还有一年就能够毕业了，我又能教她什么？而且以她的性格……我这个老师……我……”
越说陈云心里越没底，近乎挎着一张批脸看着卡特，胡乱抱怨道：“那位国王陛下到底是在做何打算啊！”
卡特撇了撇嘴，道：“陛下想要干什么，我哪里知道？”
说实话，卡特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凯斯特要指定陈云为伊薇娅的老师。不过身为国王，自有其打算，卡特即便好奇也不会去多问。
“不过啊……”卡特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神秘地笑道，“那位可是伊薇娅殿下啊，美貌自然不必多说，虽然还没有从学院毕业，不具备实权，不过在毕业后就不一定了，加冕为皇室侯爵的机会更是板上钉钉，近在咫尺的机会哟，不打算去试一下吗？”
“到时候，可就不只是侯爵，而是亲王了哇！”卡特怂恿道。
对于卡特的怂恿，陈云只是扯了扯嘴角，勉强发出两个单词的音：“呵呵……”
而那眼神就仿佛是在说：「我陈云就算是死！从荣光之塔的塔顶跳下去！死在贵族手里，也不可能成为亲王的！」
「想蛊惑我，没门！」
而就在两人闲聊之际，暴雨中忽然有微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兴奋之意，而后越来越清晰：
“好消息，好消息！”
“《劳动法案》修改啦！”
卡特愣了一下，接着面露笑意地看着陈云，笑道：“这就是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啊。”
“什么？”陈云自然也是听到了喊声的，可却还是疑惑地问道。
卡特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那恢宏而又壮丽，白色围墙所环绕的庄严之殿近在咫尺。
——维多利亚审判庭。
“去看看，你的出现给维多利亚带来的影响。”
……
……
“让一让，让一让……”
男人的身上还在淌着水，语气依旧兴奋异常。不知道他一路跑了多久，还在喘着粗气。
手脚都有些冰凉了，尽力奔跑所带来的温度在与侵身的寒冷抗衡着，竭力地去忍住身体的颤抖。
直至，踏上了那由白石筑成的台阶。
早有无数的人在审判庭之前等候着。工人、职员、商贩、以及永不缺席的报社记者……
目送着他，抱着怀中的殊荣，一步步拾阶而上，直抵尽头。自那白而无垠的庭殿之前，面见了当代的大审判官——韦伯斯特。
“交予我吧。”他轻声道。
于是，浩荡的伟力鼓荡着，令那声音都有了力量。
男人只觉得一身的疲惫感都得以洗刷，寒冷不再，也不再颤抖。当从这种感觉中回过神来后，却惊奇地发现浑身的衣服也都干了。
浑身轻松。
男人很是好奇，却还是将最重要的事——把怀中的诏书递给了韦伯斯特。
而韦伯斯特也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了他。
以物换物。
“谢，谢谢您。”似是意外眼前之人的做法，男人很是惊讶和仓惶地道谢。
“去吧，一路小心。”
再次道谢后，男人便拿着雨伞，沿着来时的道路匆匆离去。独留韦伯斯特在那高台之上，将那铭刻着隔水法阵的诏书解封，而后张开。
并没有什么长篇大论。
简短的几行文字，便是前天游行所带来的结果。而那诏书最底下，独属于维多利亚的章纹，便足以证明这份诏书的真实性。
于是，当浊火自虚空之中燃起，将那份诏书燃尽后。
当！当！当！
三声钟鸣，远处的钟楼发出了浩渺之音，穿透了雨幕，如庄严的圣歌般降临尘世。
音律之中，韦伯斯特一步踏出。当那令杖敲击在地面时，编织着审判的力量便于此一点向外鼓荡着，并未太过宏大，却如那泽雨一般，细润着一方的天地，无远弗届。
于是，便有着来自维多利亚的审判之言，自威仪的编织者口中响起。
庄严之言响彻在了众人的心中：
“我，大审判官韦伯斯特在此宣告。”
“即刻起。”
“《劳动法案》重新修订，新增的工时条例——”
“废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