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容圣手
时间一晃，便到了1975年的春天。
这辈子，因墨阳提前醒来，没被烧成傻子，而令柏子瑜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没了掣肘的柏子瑜，没再像上辈子那样，被困在村里寸步不敢离。
他于1973年，高中毕业后，以笔试第一的成绩，竞聘上了红星公社的第一批技术员。
在七十年代，这是一份十分吃香的工作，每月光工资就有三十五元，除此外，还有六元奖金，三十斤米面、半斤油，及各种票证。
他们这批新人跟着上面派下来的老技术员，一起负责社里包括上阳村在内，下辖十九个大队的拖拉机、旋耕机、手摇式脱粒机等农用机械的保养与维修。
半年前，柏子瑜出了师，开始独立承接维修任务。
由于春耕、夏耘、秋收的维修任务半分拖延不得，所以，每年的三月、六月和九月，是他们这帮技术员最忙的时候。
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单维修任务的柏子瑜，累得像死狗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吞吞的挪进了办公室。
柏子瑜瘫在自己的座位上，拽起颈间的毛巾，将额上又冒出的细密汗珠擦去：“呼，总算结束了！”
孙东兴单手撑着下巴，虚指了下脸上泛着青黑的眼袋，以及又冒出来的几颗暗疮，附和道：“可不是，再不让我休息，我怕是永远都娶不着媳妇了。一年到头，这张脸就没几天能见人的！”
这时候，老技术员姜师傅端着杯枸杞红枣茶，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自打徒弟出师后，便轻松了一大截的他，对着孙东兴调笑道：“哈哈，人丑不要怪工作，你要是长成子瑜那样，你看还会不会有姑娘拒绝你？”
孙东兴转头看向柏子瑜，见他的皮肤仍旧白皙光洁得晃眼，便鬼哭狼嚎道：“啊啊啊，我不带你去供销社了！跟你站在一块，舅妈准备介绍给我的相亲对象，怕是又看不到我了！”
见火烧到自己身上，柏子瑜咳嗽几声，捂嘴忍笑道：“咳咳，可别啊！阳阳周末要来，我还想托阿姨帮忙寻摸点紧俏货呢！”
孙东兴疯狂摇头，双手几乎挥出了残影：“不行，不行！这都是第十八次相亲了，要是再失败，我妈怕是要请我吃竹棍烧肉了！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带话就是！”
闻言，柏子瑜只能无奈作罢，他抬手摸了摸脸，感受着掌心下吹弹可破的肌肤，心神一阵恍惚：啊，阳阳果然厉害，用了他制作的调养品，怎么累都不会变丑呢！
其实，柏子瑜两年前的样貌，按照这时候的审美，只能称得上一句“体型修长”，远远算不上俊秀，更不用说如现在这般，一现身便会夺取所有人的目光了。
实际上，柏家的基因并不差，几乎个个都长得浓眉大眼，人高马大，还是少有的无疤痕体质。
但可能由于祖祖辈辈都在田里劳作的缘故，柏家人无论男女，都是天生的黑皮。
而身怀柏家血脉的柏子瑜，即便有个美名冠绝十里八乡，被称为“雪美人”的娘，也没能例外！
在这个“一白遮三丑，一黑毁所有”的年代，真真是一身黑皮抹杀了所有，这令柏家人在婚恋市场上，向来都是以实力胜取胜，从未占过半分相貌优势……
自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柏子瑜，见孙东兴仍在一脸悲愤的，向姜师傅控诉着自己幼小心灵所受到的伤害。
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眼前不断浮现出孙东兴对他的种种照顾。
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抽屉里的圆形青花瓷盒，里面装着的是墨阳亲手给他制作的诸多调养品之一。
这是一种乳白色的膏状物，散发着悠远清新的淡雅松香，涂在脸上凉凉的，感觉十分清爽。
虽然，据墨阳所说，这是一种由人参、白芷、香柏等中草药调制而成，专门用于提神褪暑的药膏。
但是，在柏子瑜看来，美白润肤才是它最主要的功效，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柏子瑜作为一个炫弟狂魔，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按捺得住？
所幸，他还记得墨阳的叮嘱，没有分享药膏的打算，仅是一脸凡尔赛地对孙东兴说道：“要不，我让阳阳给你看看？我的身体就是阳阳一手调养好的！”
已被柏子瑜的“洗脑”嘴炮，荼毒了一年多的孙东兴，满脸欣喜的回道：“真的？那可好，你弟什么时候有空？”
姜师傅看得惊诧不已，这是什么神展开，他忍不住出声问道：“子瑜，我记得你弟弟才十五岁吧？”
柏子瑜双眼放光，一脸狂热的说：“我家阳阳可聪明了，什么东西都是看一遍就会，现在已能替他师父接诊了！像我这种天生的黑皮肤，也照样被阳阳给调养好了……”
经过柏子瑜的一顿狂轰乱炸，原本将信将疑的姜师傅也入了坑，将墨阳当成了美容圣手：“真的么？那让你弟弟也给我家闺女瞧瞧，她小时候喜欢到处疯跑，被晒得黑漆漆的，现在长大晓得爱俏了，却发现怎么都养不回来！”
得到认同的柏子瑜，眉开眼笑的应承道：“好，等他来了，我就帮你们给他说。”
……
转眼间，便到了周五。
柏子瑜应聘上技术员后，为了上班方便，就搬到了县里。
他考虑到时常会接爷爷和墨阳过来住，便没有接受公社分配的宿舍，而是在附近的居民区里，以每月三元的租金，租了一间独立平房。
这年头，人们大多住着分配的屋子，很少有人租房，所以租金十分便宜。
柏子瑜租的平房面积不大，若非离公社很近，且远离喧嚣的街道，恐怕以每月两元的价格都能拿下。
下班后，回到家里的柏子瑜，提着牛肉进了厨房，这是孙东兴为了确保墨阳第一个给他问诊，而硬塞给柏子瑜的谢礼。
这时候，农业还没能全面实现机械化，耕牛仍旧是重要的生产资料，所以即使是生产大队想宰牛，也得经过上面严格的层层审批。
若有人私自屠宰耕牛，就是犯了“破坏生产罪”，会被定为“宰杀耕牛犯”，要被判刑三年。
因此，牛肉通常几月才能见着一次，十分难抢，即便孙东兴托了他舅妈的关系，也才拿到了将将一斤而已。
牛肉精贵，柏子瑜准备将它制成牛肉干，让墨阳带回去慢慢吃。
他先将牛肉洗净，除去棉筋，顺着纹理切成一指长的肉条放入瓷碗，再加入适量葱姜、食盐、耗油与蜂蜜等佐料搅拌。
三个小时后，他将腌制好的牛肉蒸熟、晾干，倒入热油锅里煎炸至香酥捞出，再佐以孜然粉、辣椒粉拌匀。
至此，半斤香喷喷的牛肉干才算制成。
第二天清晨，天刚刚亮。
墨阳便背着柏老爷子托他带来的青菜，及空间里抓的鲜鱼、兔子，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柏子瑜的住处。
刚把人领进屋，柏子瑜便迫不及待的，将牛肉干端了出来：“来，尝尝味道怎样？”
牛肉干的香味浓烈霸道，如潮水般涌进墨阳的鼻尖，他咽了咽口水：“好……好香！”
见墨阳吃得津津有味，一脸享受，柏子瑜开怀的将牛肉的由来，及孙东兴、姜师傅的请求娓娓道来。
墨阳制作的那些药膏，确实各有妙用，并非柏子瑜认为的以美白润肤为主。
只不过他在原配方的基础上，添加了一些药浴用的泉水，才有了美肤——这个极其明显的副作用。
对于眼下的情况，墨阳早有预见，他为了避免被人发觉药膏的异样，不惜重金从商城里兑换了一本《汉方秘典》。
几经试验，他已在空间里，研制出了几种美容效果不错的面霜，作为自用药膏的遮掩。
墨阳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掏出一青一白两个瓷盒，递了过去：“先让他们试试这个，青色的功效是祛痘消炎，你给孙东兴；白色的是美白润肤，你拿给姜师傅。若一个月后还没效果，我再去给他们看看。”
墨阳顿了顿，抬头凝视柏子瑜，再次强调道：“你手上的那盒就别拿给他们试了，那里面添了不少名贵草药，不好寻摸。”
这时，柏子瑜才恍然意识到，以这些药膏惊人功效，恐怕不仅仅是草药难寻，它的配方更应是千金难求，容易招人惦记。
于是，他赶忙点头应是，连连保证不会外泄分毫。
墨阳觉得“美容圣手”这个名号，很是适合自己。
虽然，他仅用三年时间，便从两个师父那学得了一身精湛医术，但那靠得是过目不忘的本领，而非一颗救死扶伤的热血之心。
面对即将降临的天灾末世，墨阳觉得没什么比把命攥在自己手中更重要。
上辈子见惯了人世无常，遭受过无数嘲讽谩骂的墨阳，自认心早已凉透，除了他在乎的寥寥几人外，于他而言，其他人的生死，不过是广播里的一堆数字。
所以，他学医从来不是为的救人，而是为了救己。
因此，对没什么奉献精神的墨阳来说，将众人对他的评价从医术高深，扭转到专攻美容，是一步十分精妙的棋。
这样，既能在改革开放后，为他移居南方，筹备建厂的资金，提供一份明面上的收入来源；又能减少药方被人发现，异样的机率，避免给未来埋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