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实人的悲哀
叶少卿的父亲之所以能那么坚信自己所在的工厂不会倒闭，是因为他所在的工厂是整个宁州市最大的工厂！
整个企业内的职工加起来约有近千人，厂区的占地面积更是高达3万多平方米，同时也是整个宁州市效益最好的工厂！
他坚信，只要自己手上的功夫较硬、本领高、能踏踏实实地努力干活不去闹事，自己绝对不会被辞退。反之，即使你工作干得再好，一旦跟随了大家一起去游行、去闹事，就有可能会被领导们记在他们手中的小本本上，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然后铁定会被纳入裁员潮流中的第一梯队中。
不得不说，叶少卿父亲当时的这番言论和推测，思想、眼光多少是有点超前的。
不过以现在的叶少卿看来，他父亲当时的思想和眼光虽然超前、但是不多！
随着全市内的国有企业职工抗议形势愈演愈烈，政府领导和国企领导们进行了多次开会研讨。最后商定：保留一批效益较好、规模较大的企业继续生产经营，顺便还可以观察、学习别的城市内那些已改制的国有企业后续生产经营的状况，以便于为自己市的国有企业未来改制做参考经验；而那些人数少、生产力不行、影响力小、连年亏损严重的企业直接打破资产重组，或是干脆直接勒令让其倒闭关门！
果然不出叶少卿的父亲所料，他所在的工厂被保留下来了！随后，地方政府更是加大了对他们这些大
企业的扶持力度，并进行了更大的投资。
于是，厂区得到了扩建，设备进行了升级换代，产品力得到提升的结果便是产品更加具有领先性，企
业的经营状况便越来越好、企业盈利也变得越来越高，人员工资待遇也得到了提升，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一些，叶少卿记得都很清楚，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跟着父亲一起生活，在其企业下属的职工子弟小学里面上学。
很难想象，在那个很多企业改制全靠上下摸着石头过河走的年代，叶少卿父亲所在的企业就已经建立了供自己职工孩子上学的学校，还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医院。
并且企业为了方便员工上下班，一口气买了20多辆大客车，这在当时的小城市中是不敢想象的！
得益于企业较好的效益，加上叶少卿的母亲做点小生意挣了钱，他的家里是整条街上唯一一家有着有线电视机、dvd、功放音响（可以看作是现在的家庭影院）的家庭。
那个时候的叶少卿是整条街上最靓的仔，因为他的家里每天都会有十几名孩童聚集在他的家里去看电视、电影。那个时候物价也十分感人，小伙伴们一人兑一毛钱，就可以租到电影光盘看电影（中国电影光盘1块钱、外国电影2块钱）。
但好景不长，就在叶少卿上初三的时候，他爸爸所在的企业终于是要改制了！而那些不甘心的人又一次试图去抗击，但结局已是注定了，任何人都已经无法阻止改制的推行。
这一次，他爸爸曾经超前的眼光和思想仿佛消失了一般，也可能这就是老实人的命运！
不出意料的情况下，他爸爸“病退了”！
原来，这次市政府的领导们吸取了以前的教训，采取了分化、打压、哄骗等一系列政策。对于“刺头”就进行打压，但凡敢闹事的就直接抓起来丢进派出所里，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对于聚集在一起的采取分化策略：拉一个、打一个、哄一个，待共进退的团体产生矛盾后，进行了逐个击破！
而对于一般的老实人则是简单多，那就是直接和他进行谈话，或是说直接进行哄骗。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被忽悠的老实人们选择了当权者们最想他们选的路，那就是“病退、内退”！
时至今日，叶少卿都没有忘记那天他爸爸喝多了以后才说的话：“唉，当初怎么就那么傻，怎么就轻易地相信了他们，怎么就办理离‘病退’手续”！
后来，长大后的叶少卿终于没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求知欲，就问了他爸爸关于病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直到他完全弄清楚了以后，他才感慨地说道他爸“有眼光、但不多”！
原来，他爸由于年轻时工作过于卖力，在日积月累的情况下就落下了病根，人才刚到中年身体就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加上处在“改制”的风口下，他被人家给瞄上了！
但是他爸的领导很鸡贼，先是装作和叶少卿父亲闲聊，以便探探他的想法，在聊完后他发现了叶少卿的爸爸态度很坚决，即使是待岗或是调岗都可以接受，就是不愿意主动离职。
于是，领导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办法，然后便动员了几名和他父亲关系较好的同事去做他父亲的思想工作。而他父亲也是老实人，于是选择了相信他的朋友。于是就这样，他父亲就选择了办理病退手续。
为什么说是被忽悠、被骗了？只因他爸爸病退后才发现那些朋友并没有选择和他一起病退，而是选择了调岗！
其中的一切缘由直至在一次私下吃饭时，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后才被揭晓！
原来，每个部门都有“任务指标”，他父亲因为举报过领导贪污，名字就被这位领导记在了小本子上。以前是苦于没有机会报复他父亲，这次凑巧碰到了改制的风口，于是他的父亲就被领导盯上了。
因为这个领导背后有靠山，所以贪污的事情也被压了下来。而他父亲的几位同事兼好朋友受到了这位领导的威胁，迫于他背后的势力及为了自己工作岗位的保留，就选择配合去对叶少卿的父亲做思想攻势，直至叶少卿父亲病退！
当时他的父亲知道真相后便沉默了，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和他的那几位好朋友来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