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长江悲已滞07
经此一事,钟杳杳开始认真修习法术,不再偷懒懈怠。他们这鬼差,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执行任务时随时可能发生预料之外的危险。
而林苍苍的木工技艺也越来越精进,在他的努力之下,一张榻的雏形很快便出现了。
只要各处再加以打磨,做些装饰和雕刻,这榻和马千黎家具店里的,便有八九分相像了。
钟杳杳围着这张目前还是光秃秃原木的榻走了几圈,嘴里夸人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冒:“苍苍,你怎么这么厉害!你太聪明了,不止武艺高超,在木工上也如此天赋异禀!”
她总是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林苍苍却还没习惯,总被她夸得面红耳赤:“也,也没有吧,我做得还不够好。”
钟杳杳坚决反对:“好,哪里不好?我还没见过有人不过照着册子看,就能做出一张榻的,你可是第一个。我看你定是鲁班再世,若你上辈子不生在武将家,或许能成为当代鲁班呢!”
见她如此夸大,林苍苍更是羞红了脸,赶紧道:“杳杳,你快别夸了,你再这么夸,鲁班后人都要下来找我们了!”
钟杳杳见他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得紧,便停了下来:“好,好,我不说了。让我来看看,这上面的雕花,刻什么花好呢?”
林苍苍发烫的脸稍稍平息,随意地道:“你想雕什么便雕什么。”
钟杳杳开心地点头:“好。”
两人正满心欢喜地对林苍苍新打的榻精雕细琢,不想突然听到了蔡朔的声音:“钟杳杳,林小旗,阎王殿有人告你们,你们去一趟阎王殿。”
“啊?”钟杳杳和林苍苍面面相觑,他们做人时遵纪守法,做鬼差时也秉公执法,怎么还会有人在地府告他们?
而且,她还不知道,他们这工作,做完了还有服务评价?这地府的流程,还真是和人间的差别不大。
也是见了鬼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见识见识所谓的阎王殿。
钟杳杳刚想问蔡朔,阎王殿怎么去,下一瞬,她人就突然到了一处阴森昏暗,一会儿红灯一会儿绿灯的地方。
这,怎么这么眼熟?这和当初她刚到地府,被蔡朔吓的氛围,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地府是什么习惯,非得哪里都营造这种诡异的氛围。
有了前车之鉴,钟杳杳胆子大了许多,这光一闪一晃的,她根本看不清阎王殿上都有谁,又是什么情况,便直接高声大喊:“蔡朔,蔡朔,把灯打开,别装神弄鬼!”
周围似乎静了一静,钟杳杳见灯还不开,继续高喊:“蔡朔,开灯!”
她话音刚落,阎王殿内诡异阴森的气氛消失,阎王殿出现了它从未过的亮堂。
觉得自己的眼睛终于能看清后,钟杳杳先注意到她身边的林苍苍,见他好好地在她身边,便拉了拉他的衣袖:“苍苍!”
林苍苍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我在,别怕。”
钟杳杳点头,这时,她另一边出现了一个非常刻意的咳嗽声。
转头一看,正是蔡朔。钟杳杳对蔡朔总是装神弄鬼很不满,看到他就是一顿质问:“好好的,为何又装神弄鬼?”
蔡朔一边向她拼命使眼色,一边小声道:“这里是阎王殿,注意你的言辞!”
接到蔡朔快要眼角抽筋的暗示,钟杳杳终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正前方。
只见正前方的堂上,一张长案,上面放着笔架,砚台笔洗之类的文房用品,旁边又放着惊堂木,令签桶等物,堂上正坐着一人,长须垂到脖颈,一双吊梢眉,斜飞入鬓,眼神刚毅。
在他头顶上方,悬挂着一块匾额,写着阎王殿三个大字,两边各一副对联,右曰善恶昭彰,左曰福祸自招。
原来,这就是阎王殿。
这阎王爷看着可比蔡朔严厉得多,但钟杳杳自认没做亏心事,便也不怕,观察罢了,就理直气壮地站着。
阎王爷没有责怪钟杳杳一开始要开灯的喊叫,虽然阎王殿从未这么亮堂过,让他颇有不适,但他仍是和气地道:“判官司阴阳使者钟杳杳,阴阳武使林苍苍,现有新鬼吴思德状告你二人在执行公务时,有徇私之嫌,你们可有什么要说的?”
“吴思德?”
钟杳杳往前走一步,转头找了找,才看到原来旁边还跪着吴思德。钟杳杳记得吴思德还有十年阳寿,怎么这么快就死了?
虽说地府时间和人间不太相同,但十年也没这么快吧?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吴思德此人,做人时没有道德底线,做鬼时怎么还诬告他们徇私呢?
真是到哪里都不做好。
钟杳杳悄悄翻了白眼,为自己辩解:“我们按照地府流程执法,全程都有影像记录为证,绝无徇私之举。吴思德,我们哪里徇私,你可有证据?”
吴思德跪地喊冤:“我本还有十年阳寿,因受吴荷花惊吓,致我早死;而吴荷花吓我,全是因为阴阳使者的纵容之故。阴阳使者偏袒吴荷花,这不是徇私是什么?”
钟杳杳气笑了,他还真是理直气壮:“那我问你,你若不派人杀死吴荷花和女儿,她会在人间藏身数十年,不肯离去吗?你若不是心狠手辣,吴荷花能吓你吗?你对吴荷花和女儿做下那等丧尽天良之事,还有脸怪吴荷花吓你,使你阳寿早失?”
吴思德脑子非常清晰:“我与吴荷花的恩怨,与你们有何关系?”
钟杳杳:“当然有关系。吴荷花也求到了我们面前,不出了恶气,她不肯离去。”
吴思德:“她不过一介村妇,如何有功德能求到阴阳使者,不过是借我之光罢了!”
钟杳杳:“那又如何,吴荷花确实求助了,我们不过是秉公执法!”
吴思德被气得七窍生烟,他不和钟杳杳打嘴架,转而又向一言不发的阎王爷道:“阎王爷,无论如何,阴阳使者放纵恶鬼伤人,就是不对,还请阎王爷主持公道。”
听到他说吴荷花是恶鬼,钟杳杳嗤笑了一声。同吴荷花相比,他这个人倒是比恶鬼更可恶。
看了半天嘴架的阎王爷掀了掀自己的眼皮,缓缓地道:“吴思德,你可有看到我这阎王殿两侧的对联?”
吴思德:“看,看到了。”
阎王爷:“念一下。”
吴思德不明所以地照念:“善恶昭彰,福祸自招。”
“还不明白吗?”
吴思德脸色变了变,显然是懂了,但他就是不甘心。在他的认知中,吴荷花不过是一介村妇,他杀了便杀了,她的存在毫无价值;而他吴思德,纵横沙场几十年,战功无数,保家卫国,吴荷花怎么敢毁他阳寿?
钟杳杳在一旁听着,看吴思德的样子,便知他死了都不会悔改。倒是这阎王爷,看着吓人,实则还挺温和。
阎王爷继续道:“你战功赫赫,保卫一方有功,所以能安享多年富贵;但你在战场厮杀时,也犯下无数杀戒,多少人因你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是你的功,也是你的孽。你嗜血杀生,心中全无半点悔过,吴荷花吓你,并不是你减少阳寿的主因。杀孽太过,才是主因。”
吴思德听罢,瘫倒在地,不再言语。阎王爷手一翻,令签桶里飞出一支签子落到了他的面前。
很快,有鬼差出现,带走了吴思德。
吴思德被带走后,阎王爷看了看钟杳杳和林苍苍。
林苍苍仍是站立如松,一脸正气,钟杳杳则是闲适地站着,丝毫不在乎吴思德之前的状告。
钟杳杳想着,他们又没做错,怕什么?像吴思德那种残忍杀妻溺女之人,她还觉得吴荷花吓得太过轻了呢!
这里是阎王殿,堂上明明挂着善恶昭彰四个大字,如果在这里都没有善恶报应,这天上地下,人还有什么盼头?
阎王爷没说什么,他看了看两人,便摆摆手道:“蔡掌司,带他们回去吧!”
蔡朔赶紧行礼告辞:“是,下官告退。”
又是一瞬,钟杳杳和林苍苍便回到了他们自己的洞穴。
钟杳杳看了看自己的洞穴,再和阎王殿做对比,好像也没太大区别。阎王殿看着不过是个大点的洞穴,她这个小一点。
而且,等他们打好家具,他们这洞穴,保管比阎王殿还舒服。
钟杳杳开心起来,地府还挺一视同仁的嘛!
临时工的房间和阎王殿也没差多少,她觉得至少在这一点上,地府比人间还好些。
蔡朔也来了,他注意到这里多出了一些木材,还有已出现雏形的榻。他脸色一言难尽:“你们平时,就做木工?”
钟杳杳不觉得哪里不对,点头道:“法术练完了,又没有任务,做做木工不行吗?”
蔡朔:“那倒也没说不行。”
钟杳杳:“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蔡朔收回眼:“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想走了,又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他一转身,果然是钟杳杳:“又有何事?”
钟杳杳笑道:“我突然想起几个问题。如果,吴思德今天在阎王殿状告成功了,我们会如何?”
蔡朔道:“也不如何,不过就是扣一点贡献值罢了。”
钟杳杳:“一点是多少?”
蔡朔:“不清楚,还从未有阴阳使者受到过状告,你很好,是第一个被鬼状告到阎王殿的阴阳使者。”
钟杳杳笑嘻嘻:“呵呵,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们。”
蔡朔扯回自己的衣袖一角,眼角抽了抽:“你还真是不谦虚。”
钟杳杳心想,这有什么可谦虚的,只是,他们以后做事,得多加小心了。不止要防着吴思德这种在人间时故意欺瞒的行为,还要防着他这种一不合意就等死了上阎王殿告状的。
钟杳杳再次感叹,地府的工作,不好做啊!
说完之后,蔡朔又想走了,钟杳杳再次拉住了他:“别走,你再给我们几本高阶术法册子。”
蔡朔没想到这两人倒是学得很快:“上次的册子,这么快就学会了?”
钟杳杳点头:“当然,你上次给的太简单了,我和苍苍天赋异禀,自然一学就会!”
如果不是时刻谨记自己地府一枝花的名声,蔡朔真想翻个白眼,这钟杳杳,还真是半点不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