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池衍没搭理肥仔。
他微敛眸子，清凉的眼底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淡然的别开了视线。
透过镜子，池衍看到不远处的阮枝桃正跟其他的工作人员，似是聊着什么。
隔得有些远，听不清她说的话，只觉她笑起来还有些腼腆。
但看着跟其他工作人员好像已经亲近了些。
“boss，这是今天要搭配的耳链。”
听见千薇的声音，池衍才从镜子里收回视线，他看了一眼千薇手上的银色耳链，没说什么，只是微点头示意了下。
千薇拎起耳链：“左边还是右边？”
池衍抬手指了下左边的耳洞：“左边吧。”
千薇从他身子的一侧绕了过去，帮他将耳链戴到了左边的耳洞里。
戴完，千薇给池衍又递过去两枚戒指：“戒指。”
池衍接过，这次是他自己将两枚戒指分别戴到了左手的食指上，右手的中指上。
肥仔在一旁帮忙调整了下池衍最后的造型。
今天阿king没给池衍刻意做什么发型，只是趁着他刚才游神儿的工夫，帮他用卷发棒微微拉直了下头发，又用手随意将大半头发笼到脑后，喷了发胶，额前只随意留了些发稍。
很清爽的发型，也很趁他身上的衣服。
等千薇帮他戴好项链，还有手环，池衍的妆发才终于结束。
刚好这时，摄影师七麦的助理走进了蓝色的帐篷。
“你好，七麦姐已经选好了第一个场景，我可以带你们过去了吗？”七麦助理很礼貌的说道。
姜硕拎起背包回道：“可以，可以，我哥造型已经弄好了。”
“好，那请跟我过来吧。”七麦助理转身朝门口走去。
那边池衍已经起身，将口袋里的手机递给姜硕后，他才抬脚跟了过去。
姜硕他们跟在了他身后。
阮枝桃拎着化妆包也跟着走出了蓝色帐篷。
她的新鞋虽然还有些磨脚，但贴了创可贴后，比之先前要舒服了些许。
也没那么痛了。
一路跟着七麦助理走了不多远，才走到河岸边的一颗樱花树下，这就是摄影师七麦选的第一个场景。
樱花树下已经放置了一把黑色休闲椅。
见着池衍走来，七麦单手举着照相机，另一只手伸过去打了个招呼：“hello，我的大帅哥，又见面了。”
池衍轻轻与七麦的手交握了下：“这次又要麻烦麦姐帮我拍的好看一些。”
“真谦虚，哪儿是我拍的好，明明是你长得好。”七麦随手指了下椅子，进入正题道，“行了，坐那里，我们开始拍吧。”
池衍淡笑了下，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坐到了椅子上。
摄影师七麦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双手将照相机举到面前，开始了拍摄工作。
“懒散一些，单手覆唇，下巴微太高，眼睛看我这里。”
“手指再朝上一些，把你的食指很轻的搭在鼻子上。”
“身体再松一些，诶，对，就要这种感觉。”
七麦不停的在镜头里调整着池衍的姿势，直到逐渐符合她心里想要的感觉时，她才终于摁下照相机的快门，接连抓拍了多张池衍坐在樱花树下的照片。
初夏午后的阳光格外的耀眼，晒在皮肤上不大会儿工夫就觉得有些烫热。
正午这会儿正是全天温度最高的时刻，只是站在那里不动，身上就已经起了汗。
额头上也生了细密的汗珠。
阮枝桃站在树荫下，她将手上的化妆包挎到了另一边的肩膀上，腾出手，才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
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擦完好像也不太顶事，还是觉得有些燥热，不大一会儿额头上又生了汗。
前两日还觉得虽然入了夏，可傍晚还是会觉得有些冷，但这会儿倒是真正感觉到了夏日凶猛的热意。
阮枝桃将纸巾攥到手里，她抬头望向了前方，视线穿过枝叶间稀碎的阳光，只是不经意的那么一瞥，她却禁不住微微怔在了那里。
不远处的樱花树下，池衍依然慵懒的坐在休闲椅上，虽然有树枝的遮挡，可晃眼的日光还是透过稀稀松松的枝叶，薄薄的落了他一身。
大片炽白的光斑零零散散游离在他身上，偶然晃过他的那双眼，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只觉他清浅的眼底如常凉如水。
整个人亦是凉若清泉。
像是偶然下凡人间的狐仙，在慵懒的午后半倚在樱花树下，薄凉的骨子里都散着一股慵懒不羁，眉眼清淡如烟。
只是清清凉凉的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惊鸿一瞥。
阮枝桃突然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忽的想起之前在池衍的微博里看到他半倚着梨花树的那张照片。
两次的场景类似，虽然池衍这次是坐在樱花树下，可他身上那股子淡如水的气质却没变，想来这次的照片如果发到他的微博，也一定会短时间内引起大量的转发评论吧。
阮枝桃呆呆的站在那里正随意的放空自己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很轻的碰了一下她，她回神，看到千薇正站在她旁边。
刚才也是千薇碰了她一下。
“是找我有什么事吗？”阮枝桃先于开口问道。
千薇微扬下巴：“那边让你过去给boss补一下妆。”
听千薇这样讲，阮枝桃抬眸朝前望了过去，这一看她只觉有种社死的感觉。
前面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杂志周刊的，摄影师那边的，再有就是姜硕他们，几乎所有的人正都一起望着她呢。
就好像一束光突然在阮枝桃的头顶上方亮起，瞬间就让她成了全场的焦点。
而且那些工作人员的眼神里仿佛都带着些，怎么说呢，就是那种。
你看这小姑娘一定是被池衍的美貌迷得六神无了主还魂不守舍的。
所以才一直呆呆的站在那里的吧。
“……”
唔。
突然觉得好丢脸。
阮枝桃攸地一下羞红了脸，她垂下长长的眼睫，闷着小脑袋朝池衍那边走了过去，刚走近池衍身边，就听七麦笑呵呵的打趣了一句：“这小孩儿长得可真好看，刚才瞧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盯着你时，我还以为是个洋娃娃呢。”
池衍没搭话，只是清淡的笑了下。
阮枝桃越发觉得尴尬了，刚才果然被所有人看到她发呆的模样了，而且还当真误以为她是被池衍的美貌迷得丢了魂。
虽然。
的确有那么一点点。
但是。
她当时发呆的大半原因其实是在想池衍的微博，想他这次的照片也一定会很受欢迎。
想的最多的是这些无聊的事情。
所以她才失了神。
可是！！
其他人才不会这么想呢！！
都以为是她被池衍的美貌迷得失了魂，以为她是个小花痴呢。
因着被这样的误会，阮枝桃只觉这会儿站在池衍面前时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就连跟他对视都有些心虚。
像是小学生做错事被叫到办公室一样，羞羞怯怯的连跟班主任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她都不知道她错在哪里。
阮枝桃从化妆包里取出粉底，薄薄的为池衍补了下妆，又掏出定妆喷雾稍加喷了一层。
弄完这些，她朝后微仰身子，想看看补妆有没有露缺的地方，还有粉底有没有补均匀，这本来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可是这一次却好像有点难度。
检查补妆时，阮枝桃只要一抬眸扫过池衍的脸，将要跟他的视线对上时，她就立马移开了视线。
她还是心虚到不敢跟池衍对视。
气氛被她这样一搞好像越发尴尬了。
池衍清清凉凉的坐在那里，眼底噙着清浅的涟漪，眸子却浅淡如白月光，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面前的阮枝桃，没说话。
知她被刚才的调侃弄的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才一直躲着自己的视线，怕说多弄得她越发尴尬，也就只能安静的坐在那里了。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正于有些微妙时，只听得一旁的七麦对池衍说道：“你新来的化妆师哪儿找的，这小孩儿真是长得又好看又乖巧的，太讨人喜欢了。”
池衍微抬眸，对上七麦的视线，他眼底的笑意清清浅浅，倒没说太多原委，只是很简单的回了一句：“不清楚，是我的工作人员帮忙找的。”
也可能。
是老天爷送到他身边的。
阮枝桃已经帮池衍检查完妆容，她微直起腰，没急着离开，只是转头望向了七麦。
日光从樱花树的枝叶间稀稀薄薄的落了她一身，薄光摇曳里，她的那双眸子清澈如水，纯真又带着些无辜，说话时的模样却格外的认真：“那个，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今年已经满二十二岁了。”
阮枝桃说这话时尤为的认真，恨不得将二十二这个数字刻在脑门上。
七麦被她认真的小模样逗得噗嗤一笑：“哎哟，这小孩儿可太可爱了。”
“……”
好吧。
刚才等于白解释了一通。
阮枝桃微鼓了下腮帮子，她闷头收拾了下化妆包，而后默不吭声的起身走到了一边。
没再耽搁池衍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阮枝桃兀自朝着那边的树荫再次走去。
只是她刚走到一半，就听着后面传来七麦助理的声音：“第一个场景结束，请艺人换第二套服装，我们要拍第二个场景了。”
“……”
好快。
看来刚才的补妆就是拍摄的收尾工作吧。
阮枝桃转身，跟着姜硕他们一同朝着蓝色帐篷走去。
好像离开帐篷也没太久的样子，但再次返回时，刚一踏入门口，就感觉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进去之后，还没待多久身上就生了汗。
池衍的第二套服装是一身黑色的西装，纯素色，只有左肩绣着一朵黑色的玫瑰花。
很惊艳。
却也很捂得慌。
但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在意的样子，许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不分季节的工作，从试衣间走出来，落座到化妆台前时，他依然面色淡然。
瞧不出任何焦躁的感觉。
阮枝桃帮池衍卸完妆，为了配合他接下来的妆容，化妆之前需要帮他戴上美瞳。
是比之先前的雾蓝色还要魅惑的幽暗褐色美瞳。
阮枝桃拆开美瞳包装：“我先帮你戴美瞳吧。”
想起上次给池衍戴美瞳时，他说自己不太会戴，这次阮枝桃倒也没多问，撕开包装后就准备帮他戴上。
“好。”池衍微点头应了一下。
他在座位上坐直了身子，微仰头，视线也跟着清清淡淡的朝旁边移了过去。
许是刚才的那些小情绪还没来得及消化掉，这会儿离得他那么近，阮枝桃只觉跟他视线相对的那一刻，她竟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一点点慌乱。
她默默深呼吸了下，调整好情绪，开始用小夹子为池衍戴美瞳。
刚刚戴好美瞳，就看到旁边的肥仔扒头看了一眼：“行啊，小桃，你这戴美瞳的技术这么利索，又快又准的堪比boss了。”
夸完，肥仔又不忘补了一句：“难怪boss会让你给他戴，以前可都是他自己戴的，说谁给他戴都不舒服。”
肥仔的话似是戳破些了什么，但又不太明朗，阮枝桃只觉着有些奇怪。
明明上次问的时候，池衍可是说他不太会戴的，记得好像。
连一秒犹豫的时间都没有，还很诚恳的说自己不太会戴呢。
所以。
他干嘛非要让自己给他戴呢？
阮枝桃站在化妆台前，一边打开眼影盒，高光，还有暗影，一边瞎捉摸了一通。
“少说话了你。”池衍凉凉的丢过去一句话。
听见背后传来池衍的声音，阮枝桃不禁抬头望向了镜子，这一望，她刚好从镜子里撞上了池衍望过来的视线。
“……”
白光笼亮的镜子里，池衍面目表情如常清清淡淡，幽暗的褐色美瞳遮了他的眼，似是藏着不达眼底的情绪，可往深了瞧，也瞧不出什么起伏。
只觉他的眸子凉若清泉。
可就在刚刚跟他对上的那一眼，也不过短短几秒的对视，阮枝桃却很清晰的感觉到她原本有些慌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仿佛空掉了一拍。
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察觉到心里冒出一丝丝异样的感觉时，阮枝桃避开池衍的视线，她缓缓垂下长睫毛，手上的工作没停，看似不动声色，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又突然莫名的加剧了些。
突突突跳的好不慌乱。
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跳的这么快。
阮枝桃这次深呼吸了好久才终于平息凌乱的心跳，而后她拿着眼线笔转过了身：“我给你画眼线吧。”
“嗯。”池衍应了一声。
简单的对话结束后，谁也没再说话，刚才那个短暂的小插曲也跟着不了了之。
蓝色的帐篷里依然忙忙乱乱一片。
待池衍闭上眼，阮枝桃才靠近过去，慢慢用手上的黑色眼线笔，在他眼睫的根部画了条干净利落的黑色眼线。
这次的妆容比起第一个场景的清爽，需要浓一些，还要魅一些。
于是阮枝桃给池衍画眼影时，她就先用暗红色眼影沿着黑色眼线勾底，又在池衍的眼皮上用眼影刷薄薄的扫了一层银粉。
妆容没那么夸张，却贴着池衍骨子里清冷的气质，有种蛊惑人心的魅。
化好妆，待肥仔他们为池衍打理好造型，一行人才又跟着七麦的助理前往第二个拍摄场景。
一个废旧的仓库。
虽然第二个场景在室内，不用再晒太阳，可仓库里面却很闷热，比之外面还要难捱一些。
几乎不透风，稍微动一下就是一身汗。
好在杂志拍摄是静止的画面，不需要太大的动静，虽然这么说，可池衍身着一身黑色西装，捂得严严实实。
只是看着就很闷热的感觉，可想而知穿在他身上得有多不好受了。
但看着池衍却好像没太在意似的，依然面不改色的配合着摄影师七麦的要求。
废旧的仓库里暗光涟漪，到处都是生了锈的铁皮，陈旧昏暗，有种末世的味道。
池衍清清落落的站在那里，利落的栗色大背头，妆容魅惑，从他的左肩搭着的红线弯弯绕绕的落在地上，几乎铺满了小半个仓库。
他面色沉静的望着镜头，眉眼淡如水，微勾的眼尾却沁着些许的寒意。
像是覆满寒冰的深海般有种近不得其身的薄凉。
无需情绪上的大起大落，镜头感就已鲜明十足。
“哇，大帅哥，你身上的氛围感简直绝了。”七麦忍不住夸赞道，“真是天生的大明星。”
池衍没说话，只是淡笑着回应了下，他换了个姿势，继续认真的完成后续的拍摄任务。
讲真，这仓库闷热的他也有些待不下去了。
拍到一半，池衍脸上的妆容就被汗渍浸的有点花了，拍摄不得不暂停下来。
他需要补一下妆。
“麻烦化妆师来补下妆。”
听见七麦助理的声音，阮枝桃这一次没发呆，她直接拎着化妆包走了过去。
那边姜硕也拿着个手动小风扇跟了过来。
一走到池衍身边，姜硕就站在他身后，用小风扇给他吹着风。
阮枝桃将化妆包背到一边的肩膀上，腾出双手，她打开粉底液走近池衍身边，站到了他的对面。
池衍个子很高，穿着平底鞋的阮枝桃只将将刚过他肩膀的位置，为他补妆时，她不得不微踮起脚尖，身子也跟着挨他更近了些。
许是察觉到阮枝桃补妆时的不方便，池衍双手插兜，微塌肩膀，朝前移了下。
好离得阮枝桃更近一些。
那一瞬间，像是彼此都很默契的朝对方靠近，慢慢拉进了些彼此的距离。
一旁的七麦正摆弄着手上的拍立得，晃眼之间，刚好看到前面的场景，像是触动了摄影师敏感的视觉神经，七麦直接举起了拍立得。
镜头里，稀薄的日光透过屋顶的缝隙零零散散落下来，染了池衍一身，明暗恍惚的光影里，他微垂眼眸，敛起的眼尾似是隐着清浅的微光。
也似是藏着旁人察觉不出的暧昧旖旎。
阮枝桃微踮着脚尖，她抬手，裸露在外的一截手腕纤细柔软，恍然间对上池衍的视线时，那双黝黑的眸子星光涟漪。
两个人瞬时的画面如电影海报般唯美浪漫。
七麦即刻摁下拍立得的拍照按钮，“咔嚓”一下，就将眼前这个画面捕捉了下来。
与此同时，阮枝桃已经帮池衍补完妆，她一边合上手上的粉底液，一边转身朝前走去。
没再池衍身边多加停留。
阮枝桃这边刚离开，七麦随后朝着池衍那边走了过去。
走到池衍身边时，七麦从相机里取出照片，甩了两三下，才递给他：“免费送你一张拍立得。”
池衍从裤兜里抽出一只手，接过照片：“多谢。”
他垂眸望了一眼，以为是七麦拍了他一张单人照，直到拍立得的水墨逐渐显像，才看清楚照片上竟缓缓现出他跟阮枝桃的身影。
浅薄的日光里，两个人相视而站，七麦捕捉的角度很暧昧，但也很美好。
“这小孩儿可真上相，不当明星可惜了。”七麦夸赞了一句。
听见七麦的声音，池衍回神，只是微点了下头，没接话，而后他顺手将那张照片放进了西装的口袋里。
直到拍完仓库的场景，再次回到蓝色帐篷里换衣服时，他才将那张照片放进钱包最隐秘的隔层。
旁人无法察觉到的地方。
像是藏起了什么心事似的。
悄悄的，不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