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他的声音很淡，几乎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语气淡的也听不出来像是在询问。
就好像是在说反正我也只能吃一半，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人一半，也省了你再打包带回酒店的麻烦。
阮枝桃默默在心里这样想。
想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阮枝桃刚想要回他一声时，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一个爆炸头工作人员拿着池衍走红毯的西装外套，径直走了过来。
阮枝桃只得朝旁边走了两三步，让开了位置。
休息室的白光打下来，带着些薄薄的凉意，松松散散的落了池衍一身。
那天他着一件质地上乘的黑衬衫，未打领带，也未打领结，只有在衬衫的领子里戴了一条设计独特的项链。
是银色的细链条，玫瑰花吊坠含苞欲放，吊坠下，还垂着一条底端仿佛凝结了水滴的，十厘米左右的链条。
西装也是黑色。
比之衬衫还要内敛三分。
这内外皆是黑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倒没显得有多古板，反倒令他骨子里自生的清冷多了些陈年的克制。
像是幽深的古井般清如镜面，无波无澜，却带着些近不得身的神秘感。
阮枝桃站在一边，只跟池衍隔了一两步的样子，她朝池衍那边望过去时，视野虽然不算太清晰，就好像是加了层那种老照片有些模糊的滤镜。
但依然能感觉出男人身上独有的压迫气质。
原本阮枝桃还想等着工作人员离开后，上前回一下池衍刚才的提议，可看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上学时总是板着脸的班主任。
她竟有些不敢开口了。
那边池衍倒是主动挑起这个话题，又追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池衍说这句话时没看向阮枝桃，只是微垂着眼睫望着面前的工作人员，随口问了一句。
这画面怎么看都容易引起人误会。
爆炸头工作人员一听boss这么问，突然娇羞一笑：“boss，干嘛突然这么关心我？”
池衍没什么表情的望着面前的爆炸头，眼底不着色，眸子亦是凉如水。
他微撩眼睫，朝着阮枝桃的方向示意了下：“没问你。”
爆炸头朝着boss示意的方向望了过去，一脸我家冰山boss怎么会突然如此关心这个第一天上班的小化妆师的讶异表情，望了望阮枝桃。
阮枝桃微睁大了下眼睛，圆圆的瞳仁像黑葡萄般黝黑发亮，带着些无辜和纯真。
所以刚才池衍是在问她有什么忌口的么？
想想好像确实是在继续刚才的分盒饭问题。
阮枝桃反应过来后，紧忙回道：“没什么忌口的，除了饭量小了一些，我其实什么都吃的。”
回完，那边池衍又没了动静，爆炸头为他整理完西装，紧跟着造型师又过来为他理了理额前的发稍。
又稍微给他喷了些定型雾。
反正就是很忙。
一个话题总觉得随时可以戛然而止。
阮枝桃站在一边，没再搭话，越发像是个在课堂上偶尔被班主任点名回答问题，没点到她名字她就不吭声的学生一样。
乖巧的站在那里。
这么一会儿工夫，另一个造型师已为池衍戴上了戒指，还有左耳的一枚银色耳钉。
那边一直处理手机信息的经纪人梁斌，看池衍的红毯造型已完成，他起身，摆了摆手道：“好了，该出发了。”
讲完，梁斌走过去对池衍又说道：“我去趟洗手间，等下给你们汇合。”
池衍没说话，只点头应了一下。
梁斌跟其他工作人员又交代了两三句，这才转身走出了休息室。
几分钟后，池衍一行人也跟着离开休息室，准备前往晚会举办的场地。
阮枝桃身为池衍的化妆师，这一晚她都得随时准备着给池衍补妆，所以在看到其他人离开时，她也很自觉的背上自己的包包，又拎起化妆包，走在了最后面。
刚好这时姜硕也返了回来，他走到阮枝桃面前热情招呼道：“你第一天来，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反正这种活动助理和化妆师是要随时都得跟着我哥的。”
“好，我知道了。”阮枝桃点点头应道。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出了休息室。
路过长廊的落地窗时，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黯淡，初夏的白天还没那么冗长，这会儿虽然才将至傍晚，但窗外的半天边却只余下些许的光亮。
穿过长廊，一行人上了电梯。
阮枝桃抱着化妆包一走进电梯，她就自觉走到了电梯的一角，小小的一只缩在那里。
电梯从八楼直行而下，中间没怎么停顿，直到电梯下到五楼时才停了下来，门刚一打开，就有几个人鱼贯而入。
不大的电梯里稍显的拥挤了些。
阮枝桃抱着怀里的包包朝后缩了下，她整个人几乎都快要贴到了电梯壁上，可是前面的人好像还在朝后挤着她。
可能这会儿都赶着前往红毯那边，即便有四部电梯运行，可也架不住今天颁奖晚会来了那么多人。
阮枝桃本来想踮起脚尖，再空一些位置出来的，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朝后再移动一下，就感觉到面前站了个人。
她抬头望了过去，只见着池衍高大宽阔的背影挡在她面前，男人长身玉立，清清落落的站在那里。
他单手撑着电梯里的栏杆，往那里一站，轻轻松松的就挡住了前面拥挤的人。
像是给阮枝桃留下了个不大的空间，虽然很小，可是她站在那里却刚刚好。
很舒适。
完全没有了先前拥挤的感觉。
就那么安安稳稳的随着电梯下到了地下一层。
电梯门应声而开，前面的人先行而下，一直等到人走的差不多时，池衍才起身朝门口走去。
阮枝桃跟在他后面走下了电梯。
地下一层有些昏暗，吹到脸上的风带着些潮湿，甚至比外面还要凉快。
由于电视台外面聚集了很多应援的粉丝，艺人都是从电视台的地下一层绕到主会场，再走红毯。
只是还是有些不听话的粉丝跑到地下车库这边蹲点。
一行人还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十几个女粉丝朝着池衍这边跑来，手上还举着手机，兴奋的冲着池衍拍个不停：“池衍！池衍！”
姜硕见状，立马两三步走过去，护到了池衍的身旁，其他工作人员也是上前伸手礼貌的挡住了冲上前的粉丝。
“不好意思，让一下。”
那些粉丝好像不怎么听话，依然疯狂的围堵着池衍，还差点就跟工作人员起了肢体冲突。
池衍面色沉静的走在包围圈里，偿若在其他正常场合遇到粉丝，他总会打声招呼给予粉丝回应。
但今天这个情况他一般不太想理会，越理会反倒令那些不听话的追私粉丝越疯狂。
于是就一直冷面朝前走去。
阮枝桃跟在最后面，她平常不追星，也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今天还是第一次碰见这阵仗，那些粉丝跟在池衍身后穷追不舍。
不大一会儿，就将她隔离在了后面。
阮枝桃个子不高，小小的一只，人多一压过来就能淹没她的身影，她害怕渐渐的跟不上池衍他们，于是她连忙朝前赶了过去。
可是那些粉丝始终围追着池衍，而且追的还很凶，生怕有其他人挤了自己的好位置。
她根本冲破不了那些粉丝。
于是阮枝桃只得朝旁边跑了两三步，想绕过她们几个，哪知那些粉丝简直将池衍围成了个圈，她好像哪个方向都突破不了。
地下停车场虽然偏阴凉，可阮枝桃这么折腾了一番，白皙的额头上已生出细密的汗珠，她踮起脚尖朝前面巴望了一眼，池衍他们已经越走越远了。
再不追上他们，她怕等下就找不到他们了。
越着急心越慌，阮枝桃只得朝前挤了过去：“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她这么一挤，那些追私的粉丝们倒来劲了，偏挤到一起不给她让路。
“挤什么挤，烦死了！”
“大家都追星凭什么让你！”
“……”
阮枝桃一时语结。
再抬头望过去时，池衍他们几人的身影已经从停车场的一个出口走了出去，那里好像是通往会场的专用通道。
看到门口有两个保安守在那里，只有佩戴电视台出入证的人才可以进去。
阮枝桃松了口气，心想她不挤了，反正她有佩戴出入证，只要跟着她们走到门口就行。
她就那么一路跟在后面，等那些粉丝被出口的保安一起拦截下来后，阮枝桃连忙踮着脚尖举了下胸前的工作证：“你好，我是艺人池衍的化妆师，有出入证的。”
旁边的那些女粉丝听到池衍的名字，纷纷朝着阮枝桃望了过去，眼神不良的上下打量着她。
一名保安冲她招招手：“你进来吧。”
“好，谢谢。”阮枝桃乖巧的应了一声。
她单手抱紧怀里的包包，朝前面的出口处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忘跟旁边的粉丝打招呼道：“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那些女粉丝却都没动，还站在原地，就那么有意无意的挤着阮枝桃。
阮枝桃本就天生的乖巧懂事，性子也偏软，不喜跟人起争执，看她们不让开，她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侧着身子朝前挤了过去。
“磨叽什么，能不能走快点？！”
阮枝桃好不容易挤到出口处，也不知后面谁推了她一把，那么用力，她一个没站稳，直接趴到了地上。
后面传来一阵奚落的笑声。
“笨死了，我哥什么时候新聘了这么个弱鸡化妆师，你们知道吗？”
“谁知道，我赌她很快被辞退。”
“借你吉言啦！”
“……”
阮枝桃默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不说话，始终垂着小脑袋，将散落在地上的化妆品收进了包包里。
“干什么，干什么，一堆人堵这里干什么呢？”梁斌带着茶色墨镜，一边朝出口处这边走来，一边嘟囔道。
地下室的光线偏昏暗，看不清他墨镜下的眼色，只是他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大友善。
那些女粉丝终于肯让出了一条道。
“斌哥，好久不见呀。”
“别介，咱们又不认识，上哪儿好久不见？”
“……”
梁斌径直走过去，扶起了地上的阮枝桃，他微侧下巴示意道：“走吧，我带你去演播厅那边。”
“好，谢谢。”
阮枝桃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尘，她背好自己的包包安静的跟在了梁斌后面。
她就那么一直默不吭声的，似是没怎么在意刚才摔了那么一跤。
反正她穿着牛仔裤，不疼，也没摔破皮，就是。
有些丢人。
“……”
唔，好丢人。
跟着梁斌从出口走出去，池衍他们早已不见了人影，可能已经进入了会场。
只是刚走到红毯那边，耳边就传来一阵阵粉丝的呐喊声，几乎都是唤着池衍的名字。
阮枝桃下意识的转头望了过去，虽然那天她没戴隐形眼镜，视野不算太清晰，可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红毯上的池衍。
半天边霞光旖旎，池衍一身黑如此扎眼，他单手插兜的站在那里，整个人清清郎朗，气势却压人，带着些不可近其身的锋利。
像是傍晚开始出没的吸血鬼似的清寒孤傲。
却魅惑万分。
有的人真的是天生的大明星。
池衍倒是没在红毯上停留太久，跟粉丝和媒体打完招呼，他就转身朝着主持人那边走去。
很快，他的背影就逐渐模糊在了阮枝桃的视线里。
见他走远，阮枝桃才回神，再看前面的梁斌早已经走出去很远，她紧忙两三步追了过去。
从红毯旁边的广场绕过去，没走多远，就进入了今天颁奖晚会的演播大厅。
阮枝桃跟着梁斌走的是员工通道。
直到慢慢接近演播大厅，耳边又传来阵阵喧哗声，只是较之红毯上震耳欲聋的呼唤声稍加收敛了些。
明亮璀璨的大厅里到处都是人，观众席上已坐满了各家粉丝，区域划分明确，应援手幅也是颜色各异。
池衍的粉丝数量尤为的多，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区域，长约数米的应援手幅挂在栏杆上，格外的惹眼。
一路从观众席的通道走过去，才看到姜硕他们正站在后台的过道那里，梁斌随手指了下：“你过去找他们吧，我有朋友要见一下。”
“好。”阮枝桃点点头。
告别梁斌后，她朝着姜硕他们走去，只是还没走出两三步，耳边再次传来一阵喧哗声，阮枝桃抬眸望去，前方不远处刚刚走完红毯的池衍正朝着演播大厅这边走来。
池衍的个子很高，比例也很好，九头身的完美身材，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无论周边有多少人，他都是最扎眼的存在。
入了大厅，池衍就直接落座到了观众席前排的位置，那边是专门给一线艺人留的区域。
池衍一落座，整个前排的气压仿佛都低了下去。
他不说话时，亦或没什么表情时，整个人的气质就会偏冷一些，还有些淡漠疏离，可骨相却尤为的华丽，像是下凡人间的狐妖，慵懒的卧在清凉的远山，仿佛周身都散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阮枝桃慢慢从他身边走过，她本来想打声招呼的，只是看他坐在那里气场那么强大，好像比之刚才在休息室的气场还要压迫人。
还要难以亲近的样子。
阮枝桃到底是没勇气上前跟他打招呼。
于是就那么闷头朝前走去，走到后台跟姜硕他们汇合后，就一同站在那里等着池衍。
“枝桃，过来坐会儿吧，接下来等的时间可能有些久。”姜硕将一个塑料椅放到了过道的墙边。
“好，多谢。”阮枝桃落座了下来。
她的位置离池衍坐的位置很近，近到池衍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她。
后台的过道那里有些昏暗，阮枝桃乖乖的坐在那里，她抱着怀里的包包，双脚踩在椅子腿上，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小小一只，像极了一只长满绒毛的小企鹅，毛绒绒的。
甚是可爱。
有些狭窄的过道里，她捧着手机，白色的耳机线弯弯绕绕的垂在她胸前，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视频，只见得她闷着小脑袋看的很认真。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着阮枝桃半垂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也很密，长长密密的覆盖下来，在她脸颊上留下淡淡的一层阴影。
零零乱乱的晚会现场，她整个人却恬淡如水，像是只要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旁人也会跟着沉静下来。
莫名的。
池衍只觉心里一片宁静。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晚会进行到一半，池衍才上台领了个全能艺人奖，领完，他没再回到座位上，而是径直朝着后台走去。
还有差不多七八个节目就到他的舞台表演。
时间有些紧迫。
池衍一走向后台，也没说什么，姜硕他们就围了上去，一同脚步匆匆的朝后台搭建的临时休息室走去。
阮枝桃也紧忙跟在了他们身后。
她刚才捧着手机其实就是在看池衍今天要表演的歌曲，看了他以往的表演，再加上今天标注的舞台妆重点，关于今天的舞台妆容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从后台的过道到临时休息室的距离不算太远，也就大概几分钟的样子。
可前面的一行人走的太快，阮枝桃几乎是小跑着跟过去的。
一路跑到休息室，站到池衍面前时，阮枝桃竟忍不住有些微微的喘，皙白的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
她没在意，也没时间在意，化妆前要先帮池衍卸掉先前的红毯妆。
阮枝桃打开一包卸妆棉，抽出几张，挤了些眼部专用的卸妆液，准备先帮池衍卸掉眼妆。
眼线几乎贴着眼皮，不太好缷，再加上阮枝桃没带隐形眼镜，她几乎像先前一样紧贴到了池衍的面前。
她也不太敢使劲，怕弄他疼，几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帮他卸完眼妆。
卸完，阮枝桃只觉有些不对劲，抬头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其他工作人员好像去忙别的了，休息室里竟只剩下她跟池衍两个人。
“……”
莫名有一点点紧张。
“眼妆卸好了。”阮枝桃说这话时，她都不敢跟池衍对视。
只是转身闷着小脑袋打开化妆包，将等下要用到的化妆品一一摆开，虽然手上不停忙活着，可她心思却有些飘。
好像总是有意无意的听着身后的动静。
听池衍从座位上起了身，听他洗脸，不多久，好像又听到他走回来的脚步声。
阮枝桃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过了身，准备给池衍化妆，只是不知是不是单独跟他这个大明星相处确实有些紧张，她这个转身到底是有些仓促了。
池衍那边刚刚走到椅子旁，还没落座下来，跟阮枝桃的距离也还很近。
差不多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阮枝桃这么仓促的一转身，就直接跟对面的池衍撞了个满怀，几乎是整个人都扑进了他怀里。
像个毛绒绒的小挂件一样挂在了他身上。
“……”
小挂件愣在原地，脑袋还闷在池衍怀里，闷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过了很久，才听她很小声很小声的致歉了一句。
“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