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老头凭什么
天还黑蒙蒙的，路边的灌木丛偶尔晃动枝叶。
大队长跟杨柳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庄稼地里的事，王来富听了一会儿便没兴趣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队长叫醒了他。
王来富睁开眼睛一看，牛车已经停下了，旁边就是之前王来富询问买票的地方。
大队长跟杨柳树也不知等了多久。老一辈的人总是喜欢提前预留很多时间来保证能搭上车，这个时候多是人提前一两个小时到站台等人。
随着天空渐渐亮起来，售票的地方首先打开了门。而后，一盏昏黄的煤油灯亮起。
大队长急忙拉着王来富去买票，他熟练地掏出介绍信递给对方，说明要去县城火车站接知青。那人接过介绍信随意翻看了两下，拿出车票专用的小册子，咔咔盖上出发和到达的地点，又唰唰两下写清时间。最后，盖上车站公认的大红章，这样一张崭新的车票就好了。
两张票，三毛钱。大队长利落地交钱，对照火光又确认了一遍发车时间，在售票员确认后才小心翼翼地将车票放进衣服口袋里。
两人又回到了牛车上。
出发时间是六点二十，而现在已经是五点四十了。
从五点四十到六点二十，小镇如同逐渐苏醒的狮子，渐渐有了生气。
六点二十三，一辆大巴车渐渐驶向站点。这辆颇有年代感的大巴车只有简单的一层座位，红白两色沿着大巴车的玻璃高度将大巴车分为上下两个整体。汽车前格栅四四方方的，配上两个圆形的车灯格外喜感。
王来富急匆匆向大巴招手示意车停下，大队长则与杨柳树告别，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并约定下午
花费了半天时间，王来富和大队长才找到火车站的出口，等待知青的到来。
王来富借口肚子疼跑了，大队长直摇头。
王来富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火车站外面稀松散落着几个卖吃食的摊子。但是火车站来来往往的都只有衣服还算板正的中年人跟许多青年人才会停留，那些年纪稍长的老年人则目不斜视。
不远处有一家宾馆，一个白色的板子上用红色颜料写着“诚信宾馆”几个大字，格外显眼。店家生意还不错，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王来富坐了一会儿，有个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走了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带路。
“附近这片我可熟了。”
为了拉到今天的客人，小男孩努力地诉说着自己的特长。
王来富也渐渐重视了起来：“那我考考你，这县城里最大的收购山货的地方是哪家？”
小男孩皱眉沉思了一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我哥哥肯定知道。我家就在这个巷子后边，你跟我回去，我哥肯定能告诉你答案。”
王来富看了看手表，才过去十分钟。
生锈掉皮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妇人警惕地伸出头来。
看见熟悉的小孙子，拧着耳朵就把人拉了进去。
王来富站在门外等着，里面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屋内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男人洋溢着笑容打开门，将王来富请进了房屋。
“我叫胡勇，大家都叫我勇哥。听说，你有山货要出手？”
“两斤试试水。”王来富从背包里掏出来两斤香菇干，当然是他从商城里弄来的。
胡勇打开袋子，摸了摸、看了看又看了看，给了个实诚价格。
“小兄弟，我也不瞒你。干香菇市场价格大概是6块一斤。你这香菇质量还可以，两斤我出10块。你看成吗？”
王来富又问了下鲜香菇的价格。鲜香菇市场价八毛，收的价格却只有4毛。七八斤鲜香菇才能出一斤干香菇，收购价却几乎翻了两倍，还是干香菇值钱。
胡勇爽快地结了账，王来富也痛快收钱走了。
出了门，王来富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钟头了。
他顶着太阳要了两碗大馄饨。
“一共3毛钱，2两粮票。”
王来富递过去5毛钱，有些不好意思：“今日出门急，忘了带。”
摊主点点头，接过了钱就开始下馄饨。王来富则抓紧时间去找大队长吃午饭。
大队长一边小声训斥一边翻找着包：“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不知道火车站外卖的吃食有多贵？简直就是宰人。来富啊，你要是饿了，叔这里还有还有两个干馍馍，就着水壶里的水吃一个垫垫肚子。”
“大队长，我已经付了钱了。你要是不吃，人家估计得给我们倒掉。”
果然，粮食就是老一辈人的死穴。大队长也不纠结了，连忙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满脸焦急：“走啊，再不走人家就要倒掉了。来富啊，咱们庄稼汉可不兴浪费粮食啊，老天爷也会看不下去的。”
王来富愣了愣，带着大队长去了馄饨摊子。恰好赶上两碗香喷喷的馄饨出炉，摊主还贴心地撒了不少葱花，热腾腾的香气从碗里冒出来，勾的人肚子馋虫四起。
王来富吹了吹碗里的汤，挑起一个馄饨咬开，扎实的肉几乎要撑破馄饨皮。六十年代的人淳朴，连馄饨也个个皮薄馅大。摊主的手艺不错，这馄饨鲜的让人直往肚子里吞。
一碗馄饨下去，就连上午赶车的劳累也散去不少。
大队长连连感叹好吃，承诺事后将这饭菜的钱补给他：“我哪能贪图你一个后生的钱。”
大队长就是这样一位有原则有底线的长辈。在他的带领下，红旗大队虽然穷，但也很是团结。
就像今天接知青，各个大队基本上是等知青到镇上了再去接人。但是大队长偏偏来火车站接人，用他的话来说，都是一群有理想的娃娃哩。
他们想来建设祖国，我们可不能让这群知青寒了心。
其他大队避之不及的知青，在红旗大队过得还算顺风顺水。
王来富不能理解这种雷锋精神，但也不会去指责什么。
这个世界总有傻子逆着光前行。
吃完饭，王来富也没再找借口开小差，他安静的跟在大队长身后。
下午三点半，一个架着眼镜的中年男人也走过来等人，他时不时抬起腕表看看时间。
大队长带着王来富迎了上去。
“焦书记？你也是来等知青的吗？我也是来接我们红旗大队的知青的，听说今年我们大队有4个知青的指标呢。这是我们村的后生王来富，也跟老头子我一起来等知青呢。”
焦书记的神色不咸不淡，大队长脸色薄红也不再说话。
又过了半个钟头，一大群男男女女一股脑下车。有的手上拎着小皮箱，有的背着大包小包。
他们身上的衣服基本上没有补丁，脸色比乡下人白多了。尤其是站在最后边的一个女生，小脸巴掌大，皮肤莹白，周围有三个男的献殷勤，其中两个甚至在争夺一个大红色的小皮箱。
城里人跟乡下人的差距太大了，他们脸上没有去陌生地方的胆怯，有的只是到了新地方的新奇。
焦书记迎了上去，按照名单数人。而后将红旗大队的四个知青挑出来给杨队长接待，剩下的则带走了。恰好这四个知青就是刚刚王来富看见的那一女三男。
王来富眉头紧锁，心里掀起惊天巨浪。
顾知青提前来了！
按照时间线推算，再过几天杨启明可就回来了！
在车上，顾笙笙一反高冷的常态，她不断向大队长请教一些种田的问题。
庄稼汉最拿手的是什么？还不是种田。杨大队长也乐得向这些城里来的娃娃解惑，两人都聊的很开心。
其他三个男知青面色不太好，他们之前可没这个待遇，这个死老头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