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抽烟，我抽你
王家上方的空气似乎都凝滞。
王来富的老爹王大勇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旱烟，往日看到王大勇抽烟的杨桂花却什么也没说。
家里的大姐和三姐都默不作声的干着家务活：喂鸡、扫地等等。
杨桂花也在忙，但是她也不清楚在忙什么。
王来富的肚子咕咕的开始唱空城计，他只好打开房门问老娘：“娘，我们不吃午饭吗？”
“饿坏了吧，来富儿，等会儿大队应该就开饭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敲梆的声音。
梆、梆梆、梆梆梆……
杨桂花顾不得其他，赶忙招呼王家人拿着装饭菜的篮子或瓦钵、瓦缸去公共食堂站轮子打饭菜。
现在还是大锅饭时代，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去的早的总是有机会能多吃两口，去的迟了就只能喝汤。
路上遇见的都是一窝蜂往家里冲的，接着又手上拿着各种容器冲向打饭食堂。
整个人流如织的场面好不壮观。
吃完饭，王来富感觉到胃里暖洋洋的。
他慢吞吞的移步到老娘的身边，将事情美化了一遍。
可惜他刚开了头，杨桂花却惨白着脸将他往王家土坯房带，路上一言不发。
等到仔细检查过房门的锁，杨桂花才小心翼翼问：“来富啊，你真的在梦里见到你爷爷了？和我说说你爷爷长什么样子吧。”
王来富点点头，将上辈子老爹临死之际怀念爷爷的话重复了一遍。
杨桂花心道，真是老爷子。
当初，老爷子带着王大勇一路逃难到了红旗大队，他婆娘临终前要求老爷子发誓抚养王大勇到18岁。老爷子撑着一口气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把王大勇拉扯大。
等到王大勇结了婚，老爷子的这一口气就放下了，没多久就去了。因此，来富从来没见过他爷爷。
如今，王大勇却能够说出老爷子的外貌特征，杨桂花已经信了三分。
她不由有些忐忑，难道老爷子责怪她没给来富定下亲？
“老爷子说什么了？”
“爷爷说地府通货膨胀，让我们多烧点纸钱给他，好给我们哥几个谋个铁饭碗。”
杨桂花惊得倒抽一口凉气，随即又欣喜若狂。
她在屋里来回转着，不断喃喃道：“是要孝敬的，是要孝敬的。虽然你爷爷没见过你，但是他肯定也最疼你”
王来福暗暗看着老娘，不会把老娘刺激傻了吧。
杨桂花一排双手：“下午我去找神婆求点纸钱。来富儿，这话你记得千万别跟人再提起了，就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杨桂花生怕王来福不知轻重，索性将道理揉开了掰碎了教导儿子。
她竖起手指指了指屋顶：“人嫉妒起来，连神佛都敢污蔑。更何况是我儿呢？”
王来福笑了笑：“娘，我省得的。”
杨桂花拍了拍王来富的肩膀嘱咐，“好了，今天你就别上工了，在家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去祭祖。好了，我要去上工了，不然今天都赚不到工分了。”
站在门口，冷风一吹，杨桂花的大脑清醒了不少，但是胸膛里的心却跳的更欢快了。
夜幕降临。
王家人摸黑齐聚在老两口的房间里。
“哎呦——别踩我。”
“嘶——真疼。”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房间里安静下来。
“桂花啊，要不还是点个烛火啊，钱也不是这么省得。”王大勇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响起来。
“你清高，你大方。王大勇，少对老娘指手画脚。”杨桂花叉腰，难道她真的是想省这波钱，简直是猪脑子。
王家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内。在外面，王大勇发话了，全家都得听；在家里，杨桂花的话就是圣旨。
这会儿杨桂花发话了，王大勇也不吭气了。
“听着，你们爷爷昨晚托梦给我，他在下面给你们找关系了。咱们也不能让老爷子寒心，今晚我们全家去祭祖。你们要是没有问题就收拾东西，有问题就赶紧说。”
“娘，为什么我们不白天去？”王三花的声音响起，懦弱里透着一股坚定。
“白天不要上工吗？不上工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吗？再说了，你们爷爷的坟就在山脚下，快去快回一刻钟就能搞定。好了，全部都去收拾东西。”
王大花、三花和来富三人又呼啦啦的出门。
“大姐，娘莫不是疯了。”王三花嘀嘀咕咕。
“三妹，别胡说。”
月色如水，照在地上像是镀了层霜。
王家一行人踏着月色向北山走去。
村尾猎户叶家的黑狗嗷嗷叫个不停，惊动了猎户老两口。
“老头子，这狗叫的恁凶，你要不起来看一下。”
“睡你的吧。”叶老头背对着老婆子，他的眼睛在黑夜里瞪的溜圆，手慢慢摸上了枕头下的菜刀。
自从在村尾落户，叶老头已经习惯了刀不离身。
好在外头的狗叫只持续一会儿，叶老头也慢慢合上眼睛，他的手却不曾离开菜刀分毫。
也许，他家一家三口的命都系在这把菜刀上。
哪怕清明节刚来祭祖过，可是山上野蛮生长的灌木丛和野草也阻碍了王家众人。
一路上，树影斑驳、摇曳，像极了伺机而动的毒蛇。
走到爷爷的坟地，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王家两姐妹忙着在四周收集些许能够燃火的树叶，王老爹和王来富拿着10块大团结在印钱，杨桂花则跪在坟边絮絮叨叨。
“爹啊，家里的孩子都很乖，你老人家一定要保佑他们顺顺当当的。”
“爹啊，大勇现在对我可好了，什么都听我的，我们两口子的日子和和美美的。”
“来富身子骨弱，钱不够花你托梦给我。”
“来富过年就要18了，我们当父母的没本事，连给来富补补身子的都没机会。”
“爹啊”
突然，一声隐秘的惊呼响起，众人一起望向王来福。
王来福结结巴巴：“那个，这个，不知道哪来的砸到我脚上了。我看了看，里面大概有一斤红糖跟几斤大米。”
王三花咽了咽口水：“爷爷，我想吃糖。”
“嘭——”一个白色布袋砸了下来。
在大家的目光下，王三花口干舌燥的将袋子打开。
蓦然，她瞪大了双眼，朝众人点头：“是糖，好多糖，全是大白兔奶糖。之前陈琳找我炫耀过，1颗要1毛钱呢。”
见此情景，王大勇生平第一次外向：“爹啊，儿想抽两包好烟。”
一阵寂静，杨桂花一巴掌拍在王大勇背后：“抽，抽，抽。你就知道抽，你看我会不会抽你。”